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这份计划只能由他自己来实践了。 郁景徐摸了摸颈上的银色戒环,起身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山巅,提步开始了新一轮的攀登。
第134章 雨夜 卓蔚成注视着车窗外的雨幕,这场持续一天一夜的中雨始终没有完结的迹象,在渐晚的天色中雾蒙蒙地专注于混淆来往行者的视线。 “夫人在餐厅内等您。” 一身休闲装的他跨出车门,手中提着一个礼盒,而后拒绝了上前帮他打伞的管家,自己撑着一把黑伞走过花园的小径。 卓蔚成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些被母亲侍弄过的花草,这也是他能够回忆起的,母亲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它们在风雨中耷拉凋败,花叶上凝聚着雨水冲刷后留下的滚珠,有的甚至因此而倾覆,落入泥泞。 他收回视线,处理完鞋底的湿泞后方才步入装潢奢华的内厅,在心中极力克服那种格格不入之感。 当他终于看到母亲所在时,对方正背对着他修剪餐桌上花束的枝叶,听到脚步声后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清丽的衣饰衬托出了几分还未被时光消磨殆尽的姿容,鬓角的华发刚刚经由染剂遮盖,显得分外黑亮。 “妈......”极其苍白的一声呼唤,他的眼神在搜寻着另一个他不愿看见的身影。 “你来了,先坐,我把汤给盛过来。” 母子俩单独相处时,何淑的动作有些匆忙无措,卓蔚成自然不会干坐着,而是眼疾手快地帮她稳住了差点漾洒出去的汤碗。 片刻后,他们终于相对坐下,菜肴的热气则正在渐渐消散。 何淑尽力露出一个不含心事的微笑,“你爸他......今天不在,等你姐姐来了我们就开饭吧。” 卓蔚成欲言又止,眼睛看向那几样符合卓启昕胃口的菜肴——那是何淑特意向自己打听出来的。 “姐姐她不会来的。” “这样啊,也对,她现在要忙自己的事业。”何淑像是自欺欺人地说出了这句话,避开了儿子投来的视线。 她转而又用公筷不断地给卓蔚成夹菜,并不急于切入正题,“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没让保姆帮忙,你看合不合胃口?” 卓长礼不在,卓蔚成终于能稍稍放松一些,“您也快趁热吃吧。” 二者的对话便止于此处,在饭桌上真正贯彻了何为“食不言”。 “先放着吧。” 饭后,何淑制止了想去洗碗的卓蔚成,示意其与自己移步客厅。 红木茶几上摆着两盏刚刚沏好的清茗,母子俩这次却是并肩落座,各候彼音。 坐立不安的卓蔚成艰难地开启了话题:“他不是今天出院吗?” 何淑的神情骤然变得古怪,“......医生让你爸再休养观察几天,况且,他在的话会让你不自在吧。” 心事被点破的他侧首望向母亲,旋即又低下头,“因为他从不给我好好沟通的机会。” 厚重的门窗将雨声隔绝在外,只有道道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还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何淑注视着儿子沉郁的神色,垂眸道出了事实:“我和他谈过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对你过多干涉。” 卓蔚成蓦然抬首,仿佛急于等待这场父母间谈话的结果。 母亲的手轻柔地抚过他曾有伤痕的额角,“——他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愕然了,如此独断专横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向母亲妥协的? 何淑再次避免与之对视,只是平静道:“我不愿看到子女同我离心,虽然有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这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所以我告诉他,既然受够了这一切,那么或许,我是时候离开他了。” 令卓蔚成感到分外惊诧的并非母亲的做法,而是父亲竟然因此而妥协,让他有一种太过轻易的不真实感。 因为这么多年始终站在对方身边的,唯有她而已。 她明显不想再透露更多细节,于是勉力扬起一抹笑容,“往后你就好好去寻找自己的路吧。” 有些抉择的对错永远无解,正如清醒与糊涂交织的人生,但求别再活成父辈的模样。 放下茶盏起身的她已经收敛起方才那些难言的悲楚,不过眼眶处还留有些许泛红的痕迹,“你原来的房间我叫人收拾过,今晚要在家里睡吗?” 卓蔚成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问题,“我想去那里看看。” ...... 他踏上螺旋型的阶梯,经过长长的走廊,轻轻推开了那扇位于角落的房门,这其实是一个套间,率先入眼的便是小书房,依墙而打造的书柜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儿时的读本。 隔着玻璃柜门望去,书本的封面和内页似乎都早已泛黄,却是纤尘不染,似乎自己昨日才刚刚翻阅过。 卓蔚成转而走进卧房,打开头顶的灯光,这里的陈设也依旧未变,他坐在新铺就的床榻上,从敞开的窗帘间望见了阳台外景象模糊的雨夜。 孩提时代每一个渴求亲情的夜晚,他曾无数次透过这样的空隙去仰望那无边黑幕中的一角,然后再孤零零地缩进被窝。 他回首用视线在床头柜上寻觅着什么,直到拉开抽屉时才松了一口气。 那张难得的合照就静静躺在底层,外罩的白色相框上却新落了一层灰,又被卓蔚成用手拂去。 这是他六岁那年,全家在卓启昕升学宴上拍摄的一张合照,自己站在母亲身边,羡慕地望向中间手持本科录取通知书,笑得一脸明媚的姐姐。 而一向在子女面前表现得分外严厉的父亲,也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缓和了神色。 卓蔚成怔愣地盯着照片,他已经忘记了,当初从这里搬离时为什么要留下这张合照。 正如此刻,他不知为何会选择在这张久违了的床铺上阖眸长眠。 深夜时分,外界的雷雨声暂歇,客厅内只点亮了几盏散发出晕黄灯光的小灯。 而枯坐于此的何淑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张银行卡和一条装在红色礼盒内的丝巾。
第135章 期末与综测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从早上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学生拉着行李箱返校,郁景徐逆流穿过人群,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站定,又不时抬手去瞥一眼时间。 静待片刻后,对方自车水马龙中走出,身边跟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几乎是瞬间便看到了他的所在,人还未至手先招。 卓蔚成灵巧地避过在路口横冲直撞的电瓶车,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的身边,“昨晚的航班临时取消了,所以现在才到。” 对方这时还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透露出自己凌晨登机的事实,郁景徐则不由分说地从其手中抢过行李箱,缓声道:“先回去补个觉吧。” 返校者众多,学校索性派了好几辆校车在门口候着,顺道可以帮搬行李。 两人在后排坐下,中间隔了个行李箱,手却是暗暗地覆在了一起。 说来奇怪,不过才分别几天,就像有千言万语说不尽,顾忌着对方的疲累,郁景徐按捺下各种话头,只是静静享受着和其交握的温暖。 为了等待行李搬运妥当,校车迟迟未发动,于是卓蔚成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将脑袋靠放在郁景徐的肩膀处,他身上的气息总能令自己安心。 自己本就精力旺盛,早起赶飞机也不会过于困倦,但此刻沉溺此间,倒真生出了几分睡意。 郁景徐见其呼吸趋向绵长平稳,轻轻调整姿势以便令对方靠躺得更加舒服,随后又忍不住抚弄了几下卓蔚成的额发。 短暂陷入梦境的对方如有所感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惊得他立刻收手,面红耳赤地注视着外界迅速掠过的景象。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 宿舍楼道口,清醒过来的卓蔚成企图抢回自己的行李箱,不料郁景徐直接扛起它就开跑。 这让他联想到了去年刚开学时,把自己错认为新生的郁景徐想帮自己扛行李箱的往事。 愣神间,他已然望不见对方的身影,只余那渐远的脚步声,听这架势竟是要一路扛上六楼。 No,明明自己才该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待卓蔚成紧赶慢赶地爬上六楼,宿舍的大门早已敞开,而把行李箱归置妥当的郁景徐正在调试空调,见他进来才将遥控器放下,“学长他们晚上才返校,我出门前开了热水器,你冲个澡再继续睡吧。” 承蒙多番照顾的他郝然点头,而后又小声道:“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什么?” “没什么。”卓蔚成极轻地在其颊侧落下一吻,旋即便溜进了浴室。 顿时石化的郁景徐许久后方才僵硬坐下,努力平复着自己那擂动如鼓的心跳。 痛快洗过热水澡,卓蔚成只觉身上最后一点残留的睡意都随水汽散去,于是顺理成章地打开了话匣子,其语气之自然,仿佛才将作出那等亲密举动的不是自己。 郁景徐心下想道,却也把此吻抛诸脑后,虽然两人的微信聊天这几日间从来没间断过,可这到底比不上面对面说出的体己话。 但出于卓蔚成一贯不正经的个性,二者交谈的画风时常如下: “跟木容相比,渝州的天气会更热吗?” “非也,我还是觉得这里更热——因为只要一见了你,我心都烧起来了。” 早已对此生出抵抗性的郁景徐甚至还能伸出一只手去,佯装要探明他额头的温度。 这时候,卓蔚成往往会撇撇嘴,继续输出自己那些土味情话:“如果太爱你是种病的话,那我早就药石无医了。” 不过他极懂分寸,知道在郁景徐受不了之前见好就收,故而对方有时候也就由着他那嘴皮子去了。 这种插科打诨的举动,反倒更能令自己安心,看来就像卓蔚成所说的那样,这次回去一趟真的只是单纯探病而已,并未受到家里人的为难。 他们的对话内容大多是些闲谈,却无人觉得乏味,能在假日的尾巴享受一点独处的时光,二者已然再无所求,又怎会对此感到排斥呢? “下次,等到下次我一定陪你再去爬一次山!” 听着卓蔚成信誓旦旦的承诺,郁景徐嘴角轻扬,觉得未来渐渐拥有了具象的轮廓。 基地班最终的录取名单也随着假期的结束进入了公示期,名单上没有郁景徐的名字,按照初试和复试的综合排名来算,他还尚差三名。 不过比起扼腕叹息的卓蔚成,他倒是对此看得很开,差一名也是差,何况是三名的差距。 感受到卓蔚成最近面对自己的小心翼翼,他则是破天荒地将对此事的心声吐露而出,目的是让其不必过度呵护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早就拥有了消化失败的能力。 在此之后,郁景徐一面专注打磨那篇用于投稿校刊的文章,一面又开始为期末月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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