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蔚成自认平日里不是个脸皮特别薄的人,却在这个瞬间里感到耳廓发烫,说话竟然也跟着结巴起来:“没,没有那么夸张吧。” 郁景徐不答,专注观看着刚才拍下的视频,任由卓蔚成一个人在一旁兀自凌乱,他真是越来越期待有学长在的迎新晚会了。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卓蔚成再次调出了迎新晚会的座位分布图,学校领导和特邀嘉宾肯定是要被安排坐在C位,而在他们之后,还会有几排专供内部人员就座的vip座位。 但他作为文娱部部长,肯定是要时时刻刻跑全场跟进的,倒不如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旁者。 至于这个人选么......他摩挲着自己的工作挂牌,脑海里率先想到的名字只有一个。 校运会第二天大多是一些单人项目的决赛,而文学院学子能冲进决赛的寥寥无几,于是除了其他人还要为学生会打工外,郁景徐意外地闲了下来,只等后一天下午的男女混合接力赛。 短跑爆发本不是郁景徐的强项,奈何报名的男生实在有限,这跑完最后一棒的重任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让他真正紧张的也并非自身速度有限,而是每每交接棒时,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故,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但同宿舍的几位学长都热情高涨地要来为自己加油,更不必提来自其他文院人的加油呐喊,思及此,郁景徐深吸一口气,期盼别让大家失望。 于是,男女混合接力赛初赛正式开始前...... “欸,景徐在那儿呢,他在最外围的那根跑道上!” 卓蔚成今天分外扎眼,衣服裤子鞋子都是清一色的红,取“鸿运当头”之意。他还一手拿着一小面文院院旗,瞅见郁景徐翘首待棒的身影后,示意身后的两人快速跟上。 “知道了,你这‘红孩儿’别催,刚刚才领着我们穿越了大半个操场。”言川兀气喘吁吁地在观众席前的警戒线内站定,他体测的后遗症还没好全。 卓蔚成没理会他的牢骚,明明郁景徐就在距离他几米的跑道上站着,他还是夸张地踮脚挥舞着旗帜,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工作挂牌就安放在他的裤兜里,无论比赛结果如何,他都打算将晚会上vip座位的事作为鼓励的惊喜告知郁景徐。 郁景徐老早就注意到了三人的动静,此刻转过头来仔细看见卓蔚成的装扮后也是一惊,随后立马想起了初见学长时他的打扮,又对卓蔚成腼腆一笑。 两人的视线旁若无人地交汇着,言川兀搓着手里的旗帜,朝一旁的洛之洺道:“阿洛,说实话,我觉得我俩有点多余。” 洛之洺表示已经看穿了一切,“你应该去掉‘我觉得’。” 突兀响起的广播声打断了众人各异的思绪,“男女混合4X200米接力赛初赛即将开始,请闲杂人等退避到警戒线外,不要干扰比赛秩序!最后一棒选手边上的那位穿一身红的男同学,对,就你,再退后亿点!” 现场临近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不少人都认得卓蔚成,掏出手机来帮他记录下了这个时刻。 卓蔚成丝毫不惧社死,甚至做起了显眼包,配合着众人的镜头比pose。 不过当发令枪响起后,他立刻“两耳不闻道外事”,一心只关注着跑道上的战况。 淘汰机制是五进一,所幸体育较为强劲的老牌学院不在这组,文学院依然有着进入决赛的可能。 第一棒多是交由男生,起跑点便遇上了拉开距离的弯道,被选为第一棒的男生极为给力,在交接第二棒时将文学院的名次稳在了第二,与第一名的距离尚在可以超越的范畴之内。 负责第二棒的女生保持住了这种优势,但直道地形让五个学院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最后迎来了第三棒的弯道区域。 二三棒交接时出现了差点掉棒的情况,全场观众一片哗然,这段小插曲后,即使奋起直追,文学院也只拿到了第三的位置。 目睹了这一切的郁景徐缓慢吐出一口气,深知自己是文学院最后能否成功晋级的关键,身体也在极度的紧张下颤抖起来。 站在警戒线外的卓蔚成见状,又上前几步挥舞着旗帜,大喊道:“景徐,加油!” 跑在最前面的女生已经和内圈的男生完成了交棒,而处在第三名的文院选手也于最后一刻拉近和第二名化材学院选手的距离,身体几乎齐平地贴在一起。 然而就是因为距离太近,导致再次陡生变故——化材学院的最后一棒选手见状调整了接棒姿势,更加靠近跑道外侧,但在最后交接棒时,化材学院和文学院的第三棒同时相撞,连带着两根棒一起脱手腾空。 郁景徐凭着不断在脑海中演练过的肌肉记忆,下意识想去接着棒,却直接被抢先起跑、来不及刹车的化材男选手撞上,眼见着就要后仰着被撞出跑道,直逼观众席。 就在众人傻眼之时,卓蔚成迅速反应过来,丢掉手中的所有物件,凭着本能冲了上去。 郁景徐只觉一股巨力从身后往一旁拉扯着自己,于刹那间缓冲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冲击力,让他得以只是跌坐在跑道上。 郁景徐呆愣地注视着代替自己、被扑倒在地上的卓蔚成,后者的后脑勺正好磕在了跑道排水口边筑起的水泥矮基上,瞬间晕了过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看过的各种关于运动会意外的报道立马又都涌现了出来,他在人们的惊呼中匍匐至卓蔚成身前,看着自己擦破皮的双手,痛恨自己平日没有学到一点急救知识。 言川兀和洛之洺叫来了运动会期间校医院的常驻医生,并帮忙抬来了几个担架。 “没事,我不用人抬,先救学长。”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否则情绪便会在下一秒溃堤。 他全程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起身,和担架上的两人一起上了迅速到来的救护车。 当卓蔚成再次苏醒之时,鼻尖萦绕着的是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他头痛欲裂,意识不明,发懵地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医院病房。 他感觉浑身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又忍住脑后的钝痛,下意识地侧首,距病床不远的位置放着一把陪护椅,坐在上面的郁景徐将头深埋于双臂之间,卓蔚成费力地挪动视线,发现对方的两个膝盖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 听见被褥的摩擦声,神经一直紧绷着的郁景徐猛然抬头,和卓蔚成对上了视线。 他几乎是一起身就扑到卓蔚成的床边,语气紧张万分,“学长还有哪里在疼,要喝水吗,哦不,我得先去叫医生!” 他语无伦次,神色匆忙,卓蔚成从未见他如此风风火火的模样,想先叫住他却又耐不住自己的头痛。 郁景徐回来得很快,如约带来了医生,他落在卓蔚成身上的目光极其担忧,不过因为害怕妨碍检查,他最终还是缓步退出了病房。 但当所有检查一结束,医生走后,卓蔚成立刻就在病房中看到了郁景徐的身影,对方却有所顾虑地只是站在他的床尾。 “景徐......” 他近乎呢喃的气声让对方立刻上前了几步,“我就在这里,学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卓蔚成费力扯出一个微笑,“我是想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郁景徐又凑近了些,这一次,透过头顶的光亮,卓蔚成分明地看清了对方脸上挂着的两道泪痕。 “你......”卓蔚成刚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见对方再次泫然欲泣,瞬间改口道:“我想喝水了。” 郁景徐连忙拿过放在柜子上的纸杯,将里面的水倒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才拿到他的床前。 “学长的脖子还能动吗?来,我扶你。” 郁景徐把自己的右臂垫在卓蔚成的脖颈后面,扶着他半坐起身,将纸杯口微微倾斜,递到他的嘴边。
第39章 真心剖白 “学长的脖子还能动吗?来,我扶你。” 郁景徐把自己的右臂垫在卓蔚成的脖颈后面,扶着他半坐起身,将纸杯口微微倾斜,递到他的嘴边。 卓蔚成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了半杯,郁景徐保持着右臂不动,放下纸杯后,才缓缓扶着对方继续躺下,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着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经历过刚才场面盛大的检查,卓蔚成感觉自己的情况不会太好。 郁景徐稍稍收敛住其他情绪,将陪护椅拉近他的床前,坐下后一板一眼地朝他复述起医生的检查结果,卓蔚成听了一大堆,就听到一个“轻微脑震荡”比较严重。 “那还好,晕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就这样死......”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本想缓和一下沉重的氛围,但当他看见郁景徐再度泛红的眼周时,却说不下去了。 “怎么哭了。” 他们眼中对彼此的担忧之色交相呼应,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卓蔚成忍住身上的疼痛,用力露出一个同往常无异的笑容,也许对于郁景徐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看着学长还能露出熟悉的笑容,郁景徐抬手抹了把眼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辅导员已经帮你办好住院手续,也垫付了医药费,我向她请了假,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学长。” 交代完这番话后,他便侧首一旁,不肯让卓蔚成继续盯着他失态的神色,“学长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一直都会呆在这里,有需要随时叫我。” 见他一副打定主意闭口不言,以免影响自己休息的模样,卓蔚成不再追问,而是贴心地配合对方,给郁景徐留出了消化情绪的时间。 学弟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自己呢...... 卓蔚成本来是打算闭眼假寐,结果后来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郁景徐起身关闭了病房里的灯光,静静地坐在一片昏暗之中。 如何形容他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呢,从心跳近乎停止的浑浑噩噩到喷薄欲出无法抑制的担忧之情,再到于极大悲伤中后知后觉产生的微妙情愫。 虽然他清楚学长周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和人际圈子狭小、性格内向的自己不同,但因为一直以来都和学长有着很多的独处时间,所以他从未想过没有学长在身边的日子是怎样的。 他的心中甚至还为自己能够成为学长身边最常驻的存在而产生了隐秘的欢喜。 纵使如此,他也只知道学长对自己很重要,却终究说不上来到底是哪种重要。 看见学长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除了心脏骤停般的恍惚,他的脑海里也同时被讶然占据着。 即便平日里学长就对自己百般照顾,但那时的震撼是无法表达的,就像是一贯轻柔的和风在心里催生出了一阵风暴。 所以他更加害怕失去,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不知道是在何时,眼下被泪珠滚落出两道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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