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微信余额,里面只有一千二百三十一。 不够。 简易绝望地闭了闭眼,想起来在国外都是用的现金,没有手机支付。而且他的钱还是美金,没转成人民币。 “……我等会去换钱。” “我下午还有事。”余亦时收回视线,说,“明天我去找你。” 胃还在隐隐作痛,简易揉了两下,“好,什么时候?” 余亦时沉默片刻,把手边的皮蛋瘦肉粥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随口一问:“你要走?” “……” “没。” “嗯。”余亦时把吸管拆开,插好给他递过去,“那我晚上去找你。” “谢谢。”简易接过杯子,用手轻轻搅动几下吸管,喝了一口。 粥还带着温度,不冷不烫,刚刚好。瘦肉粒和黏稠的粥一起进肚,简易感觉胃里瞬间舒服不少。 简易隔一会吸一口,输液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偶尔门口会传来其他医生护士路过说话的声音。 他曾幻想无数次和余亦时的重逢。可能他刚好出国,刚好在加州的一条街道上和他迎面撞上,又或者在Miss甜品店里,两人买了同样的甜品,店员问他们两是不是一起的,然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相遇。 可简易从没想过会是在秩行附中。在柯景给他发消息前,他从来没想过回去。 匆匆结束的第一面,第二面依然不体面。 他不想让余亦时看到自己那个样子,好像离开他生活的一点也不好。 就算不好,也不能让余亦时看见。 回到酒店后,两人无言地走在走廊上。简易几次想开口说不用送了,又生生止住。 余亦时回去之后,就应该去找他对象了吧。 简易用房卡刷开门,把余亦时给他带的薄外套摊在床上叠好,规矩地收进行李箱里。 余亦时的手指蜷了一下。 见他站在门口,简易觉得他留下也是尴尬,估计也想走了。 “路上小心。”他说。 余亦时从口袋里抽出早上前台给他的那张房卡,悬在空中:“收好。” 简易往那走了几步,伸手要去接时,房卡被余亦时收回,重新装进口袋里。余亦时环住他的腰,抵在门上。 …… “余……” 纠缠的气息中带着试探,浅尝辄止。 “简易。” “……嗯。” “和我说,’明天见‘。” 简易敛下眼皮。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余亦时把手放在简易头上,拥他入怀,“这次,我会把你抓回来的。” “你再骗我试试。” 在余亦时的注视下,简易连呼吸都放缓了频率。 “余亦时,你不该来的。”简易说。 你不该来的,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和过去一点长进也没有。 “但我已经来了。” “嗯。” 是啊,余亦时已经来了,怎么躲也躲不掉。 “所以,”简易盯着两人脚下的地板,挣扎了十秒钟才细若蚊蝇地开口。 “明天见。” ----
第79章 有时候,简易真的会想余亦时是不是有读心术。 为什么非要让他说明天见。 简易不想承认,他确实想逃的。 计划是下午就去换钱,把钱留在前台,连夜订机票回美国。余亦时晚上才来,前台会把钱给他的。 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可回淮城揭发简洺禹时,帮他的人说他很勇敢。 真矛盾。 所有计划都被余亦时让他说的一句“明天见”打乱了。 不说,余亦时肯定不会走。说了不做,简易又欠了余亦时一个承诺。 他已经欠了余亦时很多个了,多到这辈子都还不完,不能再失信。 简易说了,做出了承诺,所以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这一晚上简易又不出意外地失眠。 他呆坐在床上,摁开床头的小灯,翻身下床拉开窗帘。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对面的建筑从上到下都黑着灯,楼下也没有行人。简易抬头看,在美国睡不着时,他也喜欢盯着外面发呆。 意外的是,今天有几颗星星陪着他。 简易数了数,四颗。分的很散,两颗横着对称,两颗竖着对称。 指尖在空中对着四颗星星比划了两下,简易忽然手一顿。停了两秒后,他重新认真地把四颗星星连起来,划出了一个字母。 “Y” 简易感觉有哪里很熟悉,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去看戒指内环的小字。 “YYS&JY” “Y” - 从四点半开始简易后面就没睡着。他起了个大早,卡着银行开门去换了钱,一千八百二十五,一分不少地装进一个信封里。 早上起来没胃口,早饭本来不想吃的,但一想到昨天胃疼成那样,还是屈服于自己的身体,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个饭团,难得一见地让店员帮忙加热。 上午十点,简易站在了拘留所大门前。在来访人员名单上签字,见到了简洺禹和秋荷。 几年过去,简洺禹和之前差的很多。头发剪短,脸上的皱纹变多了,整个人扑面而来的沧桑感,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精明算计的企业家形象了。而秋荷,没有了价值不菲的珠宝衬托,连头发丝都干枯毛躁,皮肤相比之前各种化妆品保养,肉眼可见地粗糙了许多。 “小易……” “别这么叫我,”探视间中间被一道铁栅栏隔着,他们两坐在里面,简易坐在外面,“我嫌恶心。” 简洺禹咽了口口水,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他:“简易,你真是好狠的心。” 简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简洺禹,我狠心?” “如果我这也叫狠心,那么你算什么?阴险毒辣?”简易眉间一凝,说出的话句句带刀似的往简洺禹身上扎。 “好,我狠心,你就不狠心么?” “你知不知道,你们把我送到美国的第一年我是怎么过的?你肯定不知道,您二位多忙啊。”简易笑了,“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在厕所被他们打,被他们用一桶洗拖把的水从头浇到尾,被他们各种欺负,淋了一场大雨回到您二位给我租的公寓,连药箱里的药过没过期都不知道。” 秋荷的手举在空中,又落下。干的起皮的嘴唇动了动,说:“你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啊。” “秋女士,你以为我没试过么?”简易打断她的话,“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儿出了这种事难道不会想到打电话给自己父母吗?” “我试过,那么我想问问你们二位,当时到底在干什么,没有听见我打了半个小时多的电话。” 不等他们回答,简易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似的摇头,“开会手机静音,谈合作手机静音,在飞机上,刚刚在忙没听见,在处理公司文件没注意。”他脸上的笑容减淡,“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秋荷欲言又止,简洺禹冷声说:“就算是这样,被欺负了又能怎么样?被打几下要你命了?你不是还好好地活到现在?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下雨了自己不知道带伞?说出去不嫌丢人!” 简易万万想不到简洺禹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 简易的手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他放弃什么似的往椅背上一靠,“你说的对,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我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简易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要不是因为你们非要他妈把我送出国,让我好好地待在原来的学校,我会被那群外国小孩当成异类欺负吗?!我脑子有病我就是下雨不带伞就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把自己弄的高烧一场?!” “因为我在学校弹了钢琴,就把那架钢琴砸了个稀巴烂的人是谁?!把我所有的证书和乐谱撕碎了的人是谁?!把奖杯摔得四分五裂的人是谁?!拿余家的公司威胁我转学的又是谁?!!” 简易双手撑在桌面上,胸腔剧烈起伏。“你说的对,被欺负被打几下却是不会要我命,不然我也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但说出这些事,我不觉得丢人。” “受害者是我,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明明是你、你们应该忏悔。尤其是你,简洺禹。”简易揉摁了几下酸痛的眼皮,冰冷地吐出一句话,“你真不配当奶奶的儿子。” 听到最后一句,简洺禹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我不配?简易你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怎么,回国了,你和之前那个姓余的儿子又好上了?” 简易倏地攥紧了桌沿:“你还有脸提他?” “别傻了简易,都过去几年了,还惦记着人家呢?说实话我之前调查过你那小男朋友,确实挺不错的,好像还是年级第一吧?他肯定都把你忘了有一个女朋友了吧?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两个男的是没有好结果的。” 秋荷双眼泛红地跟着简洺禹点头:“小易,妈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们了,但你起码要喜欢一个女孩儿啊。在这个社会上,两个男的说出去真的会被人当成异类的啊!” “……” 异类么。 简易站起来往门口走,拉开门离开前,叫了秋荷一声。 “妈。” 秋荷一怔。 “钢琴十级不好练。” “我之前学钢琴,只是想让你们回来多陪陪我而已。”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钢琴十级不好练,所以为了让你们高兴,我牺牲了我的所有时间拿到证书。过程是你们不知道的艰辛。 你们忙,我小时候应该还算听话吧,一句也没有抱怨过。 以前没说出来的,现在亦然。 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说不出口,而是我觉得,你们根本配不上那当年那个小孩真诚纯粹的感情。 他只是想让你们多陪陪他,没有其他任何杂念,仅此而已。 - 简易回酒店一觉睡到了六点。 这几个小时的睡眠里,他什么梦也没做。他以为会把小时候到现在的经历全都梦一遍呢。 坐在床上回神时,外面飘起了小雨,很细很密。这种天气很适合听歌,简易塞上蓝牙耳机,开始随机播放歌单。 被音乐声盖住,简易连房间门被敲响了都不知道。 直到音乐切换到下一曲的间奏,简易才听见了那急促的敲门声。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摘下耳机又安静等了一会,听到门口确实是有动静。 敲门声没有刚刚频率那么高,声音变的很小很轻,像是路过门口时衣服的拉链甩到门上的声音。 简易站在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看见余亦时低着头站在外面,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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