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觉得,从很小的时候就相伴长大的竹马,喜欢,看他身边所有人都不顺眼的室友。 岁凛看着他,突然有点哽咽。 他压住喉咙口有些变调的音色,又极力瞪大眼睛,散掉瞳孔前的可能出现的水汽。 岁凛说话都有点跑音了:“你的真心那么动人,可怎么会这样想呢?” 不等池礼说什么,岁凛深吸一口气,扯出大大的笑意,他有点儿混不吝又猖狂地看着池礼,带着十几岁少年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气,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似的。 “朋友的喜欢,我才不稀罕。如果是爱情的喜欢……” 岁凛身板笔直,盯着池礼的眼睛,直接说:“那我就等他告白。” 他理直气壮,对着池礼也拧着眉毛,倔强极了。 “我就,等他,和我说。” 池礼简直大受震撼。 他不是因为同性恋什么的而震撼,而是因为岁凛这种“妈的喜欢老子的人不开口算个屁的喜欢”大喇喇的态度而震撼。 哇,他好牛啊。一点暧昧和推拉都不讲。 池礼没谈过恋爱,但也是看过电视和小说的,这么牛气的态度,是对待恋爱的态度吗? 池礼也不了解爱情不爱情,什么生煎包爱情的。 他盯着岁凛理直气壮的态度,指尖轻轻搓了搓袖口,敛下眸子,有点沉默。 怎么这么有底气呢?对着言扶,怎么也是这样有底气到凶了吧唧的? 池礼不明白。难道言扶那一些可能是恋爱意思的特殊,就不值得软一点心肠? 他心绪有些复杂。 岁凛的说法,叫他更加确认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言扶对岁凛的那种特殊,搞不好真的是想要被喜欢的那种在乎。 想到这里,池礼就有些不忍。池礼自觉也算是帮着言扶试探:“你不能,就是,给他一点暗示吗?” 岁凛很坚持:“不,我要等他主动告白。” 好硬气!池礼也无奈了。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语气诚恳,他觉得他自己说的是顶天立地的大实话:“好,我估计快了。” 岁凛挑起眉毛。 是吗?池礼觉得言扶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告白,会很快告白?池礼是这样去想言扶的嘛? 别看岁凛只认识言扶没多久,满打满算他只认识言扶三个月多,他们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极了,可岁凛他挺会看人的。 就如同他可以一眼看穿程薄霁的可怜相,他也可以看清言扶的哑巴性子。 言扶和“主动”这个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鱼和自行车什么关系,言扶就和“主动”什么关系。 岁凛气极了,他以往生气都要大发脾气,而此时却笑着,笑得灿烂绵长。 他生气,可以那么多的恼怒里,他陡然于心底,生出了一点淡淡的可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可悲什么,哀叹十八岁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是悲戚言扶那个死性子造成的狗屎误会。 狗屎!这个世界都是狗屎! 他想发疯,可此时,只觉得自己无比冷静,头脑清明。 岁凛知道,他看破的,是纠缠于池礼和言扶之间,那两个人所看不破的。 于是,他回答池礼的话语,是实话,也很难听。 岁凛:“一点都不快,不可能快。他不会告白的,他是那种,生来就注定等着错过的性格。” 他看着池礼,说出诅咒一般的言语:“他会错过的,他什么都会错过。” 一语成谶。他倒是希望一语成谶,可他现在,只是说出他认识到的真相罢了。 岁凛这么说话,池礼也不是死的,池礼立刻就不愿意了。 池礼冷下声音:“你咒他干嘛?” 岁凛活动了一下脖子,挠了挠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他理智极了,他只想着过往的十八年,没有一刻比他现在还要冷静。 他无所谓了,反正话都说到这里了,疯一个人和疯两个人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池礼可以肆无忌惮地乱创,他就不行? 岁凛软下眼神:“哦。因为我喜欢你。” 池礼:……? 池礼脸上的疑惑,都能化成汉字被读出来了。 “你选我做男朋友怎么样?池礼。”岁凛一向是小少爷的性格,娇气又暴躁,可他此刻显得礼貌极了。 他是来真的,他不是闹着玩。 池礼在感情上面是那么迟钝,可他在这样活生生剜出来的真心爱慕前,也觉得岁凛的眼神亮到他心慌。 那种坠着陨落的星辰般的眼神,剔透到沁着水意的眸子,岁凛不乱叫不发脾气,肯好好对着人软下神色说话的时候,他真的像一只花栗鼠。 炸着毛,叫着嚣,内里却是试探的胆怯,执拗而倔强。 岁凛甩下这句话后,就和等死刑审判一样,不说话了。 池礼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回忆起来了一件事情,虽然不适合在此时此刻说,但……好像可以作为证明。 池礼问他:“你有多久不叫我小土包子了?” 岁凛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惶恐。 “你为什么不那样叫我了呢?因为你意识到可能会伤害到我。” 他不说话,不影响池礼喃喃开口。 “你之前也知道那个叫法多少有点伤人,可你不在乎。后来你不叫了,因为你不想让我受到可能有的伤害。” 舍不得他受伤,不愿意他难过,之前一口一个的什么什么馅儿的小土包子也不要了。 “你喜欢我。”池礼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明明是在重复岁凛的话,却像是用重锤击碾着岁凛的心。 那种本该隐藏在表白下的无措,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找上岁凛。 所以,喜欢小土包子的小少爷,会有好结果吗? - 言扶从岁凛那里听到消息,吓得早上六点半人就到了池礼的寝室。 他很气岁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么人都张着嘴,岁凛的嘴那么会说话! 言扶一向是闷葫芦,可闷葫芦也会生闷气。 时间是六点半,言扶来找池礼,但池礼已经出去晨跑了。他进了池礼的房间,坐在他桌前,一直用指尖去抠池礼的桌面。 他等池礼回来。 但言扶也不是机器人,他学医的,本来就又卷又累的,昨晚背书又到很晚,现在六点半人就过来,铁打的机器人都要抱怨。 言扶不抱怨,他想着池礼,想不通,慢慢地,他趴在桌前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一转身,发现池礼就站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池礼站在那里做什么,更不知道池礼在那里站了多久。 池礼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言扶。好像这不是言扶,而是什么叫他陌生的蔬菜。 言扶想问他和岁凛的事情,可他才提起这个,池礼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多说什么,池礼只是目光扫了一圈,又落回在言扶身上。 他俩都不了解恋爱,看过些爱情电影,里面对于爱情的描写单调也直白。 恋爱是要亲吻的,接吻的话,就是亲嘴喽。 十八岁,前不前,后不后的一个年纪。没有年轻到认为亲嘴啥也不是,也没有成熟到可以肆意地提起热吻。 亲吻,就是提起恋爱的第一个想法。 池礼轻描淡写地开口:“好可怕啊,认识三个月而已,他就想和我亲嘴。” “我们认识十四年了,转过年来,就是十五年,你怎么没那么可怕的想法?” 言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感觉,池礼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池礼说完这句话,低头看着刚睡醒的言扶,突然问:“你为什么裹着我的毯子?” 言扶吭哧了一会儿,见池礼一定要个答案,他才开口。 言扶:“……它闻起来像你。” 他的声音细细的,轻轻柔柔。
第32章 略施小计,把他拿下 这张小毯子上面有池礼的味道。 言扶也说不清池礼到底是什么味道。如果一定要追着他问,他吭哧半天,也只能说出来一句:就是池礼的味道。 可池礼用的洗衣液都是言扶买的,他们明明用着一样的洗衣液,可言扶身上就是没有池礼的味道。 毯子有。 毯子摸起来毛乎乎的,毯子盖上去轻软软的,毯子闻起来像刚出炉的可颂搭配焦糖甜甜圈,叫人放弃掉脑子里缠人的想法,只披着抱着毯子,别的什么都不想。 这就是言扶说的实话。 因为毯子闻起来像池礼。他想池礼,想到即便人已经在池礼的房间里了,即便马上池礼晨跑回来就可以看到池礼了,但尤不满足。 要裹着池礼的毯子,像是整个人都浸在池礼的味道里一样。那会叫一夜都没有怎么睡着的言扶,正仓皇忐忑的言扶,多那么些安全感。 言扶说完这句话,有点难以面对池礼。 他暗自讨厌自己,只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了,什么话都说。 池礼语气有些奇怪:“像我,也不是我吧。”他只是这么说。 他其实想问言扶,瞧,他本人就在这里呢,还拽着毯子做什么? 毯子闻起来像他,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上闻起来最像他的,难道不是他本人吗? 言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逃避的心思上来了,急忙把毯子拢到胸口和肩颈的位置,低头下去。半张脸都埋进软绵绵的毯子里去,连鼻子都埋进去了。 只是露着眼睛,偷偷扫了池礼一眼,那一眼重重长长的。但之后,又看着别的地方发呆。 池礼就站在他面前。 他又不肯看池礼了,他呆呆地看着别的地方,在脑子里想着池礼。 这么离谱又荒唐的事情,只有言扶能干得出来了。 池礼不懂他。好像也没人懂他。 为什么嘴巴像是被锯掉了一样,人张着嘴,又学了语言,怎么不说话? 可言扶的性格就是这样,好像真的如同岁凛说的那样,他是生下来,就注定会错过很多的性格。 池礼想懂他。池礼以为他在说洗衣液。 “你可以拿去用。”池礼盯着言扶黑乌乌服帖乖顺的头发,轻轻地说。 言扶摇头。 他不要池礼的东西,他喜欢付出,不想索取。他一起买完给池礼的东西,有什么拿回去的必要? 池礼见他摇摇头,又安静地不动了。 他看着缩在毯子里的言扶,突然伸出手去。 言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躲。 但,池礼这么一出手,不是为了把毯子拉下来,露出言扶的脸。他拽着毯子的上端,在言扶迷茫的眼神下,猛地往上一兜,把毯子拽出来盖在言扶身上,把言扶的头都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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