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起来,恰如春华初绽,芙蓉泣露。谢温汀本来弥漫笼罩在眉间的不解和困惑,也都散了一些。 池礼漂亮到叫人的心情是随着他的表情走的地步。 他不高兴了,你心里便觉得闷着,他这么一笑,明明他没说什么,可你就是下意识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 池礼真诚极了:“谢谢你……”他没叫谢总,也没叫小谢叔叔,他对着关心他未来的朋友生出一点调侃心思,跨着十年的时间,去叫他—— “谢谢你,漂亮哥哥。” 说完,他自己笑得更深。 池礼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给谢温汀看。 谢温汀仔细去看屏幕,发现是干干瘪瘪的一根小玉米。 都不到巴掌大的小玉米,瓤的外面就长着须子,偶尔间隔着蹦出几粒玉米粒,圆鼓鼓的大颗,在旁边干瘪的玉米瓤的衬托下,又呆又笨的。 谢温汀看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看池礼,在脑子的一片混沌中,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 他问:“……这什么?” 池礼耸耸肩:“学长的毕设,豁牙玉米。” 劳心劳力去研究玉米的产粮与抗病问题,结果种出了豁牙玉米。掰开看的时候,据说学长的惨叫声从试验田飘到动科院,他们导师人倒是很乐观,说,没关系,也算是稀有品种,豁牙玉米。 掰完了给学弟学妹了分了一些,池礼拍了好多照片,给言扶发的时候,一边发图片一边发感叹号。 惊了,神奇玉米! 谢温汀没明白为什么池礼给他看这个。 他迟疑着观察着池礼的神色,试探着说:“是有点搞笑也无奈的,这和你学农有关系吗?” 有呀。 试验田里的豁牙玉米,不会被以土地为生的农民种出来,他们可以看着搞笑又无奈的毕设,而劳苦的另一些他们,不会一击敲死一季的平凡生活。 池礼望着谢温汀的袖口,看他那么大一颗亮闪闪的蓝钻袖扣,看他手腕上新换的箍着的表,水草似的绿色闪着幽灵般的光。 他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瞧见了一直洒水的高尔夫球场,水幕间是人造的彩虹。也看见了整齐的花园和后山,树木都剪去了多余的枝芽。 池礼知道,即便他和谢温汀同岁,他们的想法和生活,也天壤之别。 他目光纯粹:“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家没有地,在分好的地和分好的地之间,有很小块的那种贫瘠的地。” “我是在那样贫瘠的地里长大的小孩。” 你有多么熟悉觥筹交错的宴会,谢温汀,他就有多么熟悉边边角角的土地,他就是烈日炎炎下生出的麦苗养活出来的小孩。 池礼对上谢温汀的目光:“不能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去搞金融吧?那谁去种珍珠土豆,谁去种豁牙玉米呢?” 珍珠土豆,豁牙玉米,池礼明明说着有些玩笑的话,却神采飞扬。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眼睛不错神地看着他。 他想笑他的痴心,想说学阀垄断,想说任何作物研究领域里,大把财政扶持出大把的灌水课题和论文。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温汀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逗他:“所以,豁牙玉米好吃吗?” 哇你怎么知道就是这种没几颗粒粒的豁牙玉米,池礼也会高高兴兴地尝一尝啊? 吃了吃了当然吃了! 池礼直言:“比耗材玉米还难吃。耗材玉米就是喂猪的玉米,比猪吃的玉米都难吃。”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有点少年气地感慨:“而且,我总觉得,感情就像土地。土地是永远不会辜负人的。” 谢温汀又想笑了。他想笑池礼小小年纪懂什么感情。 ……或许懂的。 可豁牙玉米一样的感情,也做不了数。 - 池礼又和狗狗玩了一会儿,在谢温汀那里蹭了晚餐后,他才回寝室。 因为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他收到岁凛托他买晚餐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不过,他回寝室后,一进门就瞧见岁凛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 他嘴巴鼓鼓的,两颊都塞着东西,也不知道是在吃什么。 看见池礼回来了,就一下子更抓紧时间在吃似的,腮帮子鼓起来,和那个蜜蜂狗的表情包一样,肿着脸。 池礼就很好奇:“你吃什么呢?” 岁凛没说话,只是使劲地在嚼。他嘴巴里塞着的东西多,嚼起来的时候脑袋都在晃悠。 好家伙,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池礼换完鞋,拎着晚餐过去,走到沙发旁边,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盒巧克力。 他看都看见了,就伸手想拿一个:“我吃一个。” 这可不得了了,岁凛嘟嘟囔囔地叫唤:“不许吃!!” 好大声,一下子震到了池礼的耳朵。 池礼望向岁凛的目光都是满满的惊诧。 “……不吃就不吃,你吃枪药啦?” 怎么了?一天没见,怎么之前很大方的小公主哥开始护食啦? 不,岁凛还是很大方。 即便池礼偷岁凛的钱去养言扶,岁凛都只会哼哼两声作罢。 还会美滋滋地觉得自己罩着池礼,就应该这样。 现在他生气,不是因为大方或者是小气,而是因为巧克力来路不一般。 “是别人送你的恋~爱~巧~克~力~我都吃了。” 岁凛阴阳怪气的,音调和语气都奇形怪状的,恨不得一句话拐八个弯。 他气不过:“是告白巧克力哦!我说人家说了,说你说过之前不想恋爱的,可人家不管!人家说巧克力就是给你吃的。” 池礼纳闷:“那你怎么都吃了?” 不是给他吃吗?现在怎么到处都是包装纸啊? 关键是岁凛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吃巧克力的啊?怎么一次库库吃一大盒? 岁凛一听,好像下一秒就要蹦起来了:“我就吃了!你吃巧克力是要做什么?回应人家的表白,还是做一只巧克力馅儿的小土包子?” 池礼叹口气,觉得头都痛了。 岁凛僵持了一会儿,先低了头。 他从沙发角落拽出来一个礼物盒,默默推到池礼面前,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你要吃巧克力,吃这盒。这盒是我买的。” 池礼更无语了:“有什么区别啊?你买的巧克力不是巧克力是巧克力蛋糕?” 岁凛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嘀嘀咕咕的,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饭快凉了,给我,我要赶紧趁热吃。” 池礼也不惯着他:“我给你买的沙拉。” 岁凛被噎了一下,皱了皱鼻子。 “那我趁凉吃,趁凉吃。”
第19章 养比格是活该吗? 岁凛吃了一会儿沙拉。 他吃沙拉的时候,池礼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说话。 岁凛前面都默默听着,直到听见谢温汀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他叼着菜叶子猛然抬头。 岁凛:“啊?你是说……谢温汀收养了一只比格吗?” 池礼点点头。 他伸出手比划两下:“这么大一只,像放大版的火腿肠。” 岁凛故作姿态,语气拐着弯儿地嘀咕人家:“哼,好可怜的好心人。” 看见池礼有些茫然,岁凛还给他解释。 “你没听说过比格狗的传说吗?捡一只比格,哇,那这人几辈子的孽债都能弥补了。哈,谢温汀确实需要做点好事弥补一下他的孽债,但他也没活该到这种地步。” 岁凛:“没有活该到需要一只比格狗惩罚的地步。” 这是什么话啊?池礼听着都觉得离谱。 他没有为谢温汀辩解的心思,但他可有为那只比格狗辩解的想法。 池礼:“我去他家看了呀,就是很普通的一只狗啊,也没有很有活力的样子。” “比格没有活力??”岁凛翻了个白眼,“要是比格没有活力,那鸡汤里面能炖出鸭腿来。诶。” 他突然停了话头。 呆了一下,岁凛陡然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你去他家?你去他——家——??” 池礼:“怎么了?” “你们很熟吗?” 池礼就说:“我们吃过几次饭的。主要是,他人很好,是我年纪跨度最大的朋友了。” 他对朋友这个东西有滤镜的。 “毕竟我不能和小我十岁,现在八岁的小孩做朋友,那大我十岁的朋友,就好理解了。” 岁凛心想,好理解个头啊? 可池礼提起这个,就总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我很想交朋友的……可之前的朋友,总是莫名其妙就渐行渐远了。不过,有的还是会给我发微信的,就是老说些很像歌词的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池礼想了一下,总结道:“就是看起来很像是网易云评论区里emo的句子。” 岁凛盯着池礼恍若无觉的眼神。 他却幡然醒悟,他简直恍然大悟。什么网易云评论区里emo不emo的,什么莫名其妙就渐行渐远的朋友。 是因为,他们喜欢你,而你毫无所觉。 岁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难怪池礼到现在都没恋爱过,甚至完全不开窍。 池礼的脑回路是直勾勾一条线,岁凛只是听着他这么一句话,都能想出来他之前的那些“朋友”,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是怎么“渐行渐远”的了。 朋友:暗示喜欢。 池礼:噫怎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朋友:暗示失败自以为没有希望于是难以为继只好逃离。 池礼:诶怎么还是渐行渐远了。 岁凛有点想笑,又觉得那样不好。毕竟池礼的那些“朋友”挺惨的。 他憋着笑:“那,你那些朋友,没有直白地说过什么吗?” 池礼:“直白?完全没有。我去问,他们都不讲。含含糊糊、莫名其妙,我就那么没有朋友缘分吗?还好我有言扶,不然我都怀疑自己被排挤了。” 岁凛:哈,果然。 湖顷那种小地方,大家也是长着眼睛的。池礼多么漂亮,是个人就能看在眼里。小地方的爱慕总勾着自卑,谁敢在那么漂亮的池礼面前,把话说得直白通透? 没有人。他们只敢暗示罢了。 可池礼怎么懂暗示呢? 自然就“莫名其妙渐行渐远”咯。 岁凛缓慢地吃着沙拉。 “你现在,人在江沅。”他颇有些意味深长,“你会有更好的朋友的。” 你带来的那个竹马,那个言扶,自然比不得江沅这里人的一星半点。 他有些得意地这样想。 - 池礼不知道岁凛想什么。 他和言扶去图书馆的时候,被程薄霁堵到了。
59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