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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防着你，”片刻之后许扬声抿抿干燥的嘴唇，开口说，“我只是…我真的是没有感觉。” 车里安静了一会，许扬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撞着耳膜。 “你还怨我，对吧，”秦晓华提出了一个疑问，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都已经一年多了，你还在怨我？” 许扬声突然觉得说的一切没有意义，“你打开门，我要下去。”他抓住车门拉了两下。 “许扬声，”秦晓华说，“就算不是因为我，你也该往前走了。” “你打开车门！！”许扬声突然转过头去对着秦晓华大吼，眼泪直接就落了满脸，“你打开门，我要下车！” 秦晓华也被他这个状态吓了一跳，但大概是不想跟病人计较，他没说什么，开了车门。 许扬声冲下车，他觉得胃里又紧紧地揪起来了。他从车库越过花园跑向门口，在进门前没忍住，对着门口的花盆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眼泪一滴一滴地没个尽头。 秦晓华跟上来，在他背后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打开了门，扶他进去。 许扬声从这天起开始吃药。 他每天早上都不知道自己睁开眼的意义是什么，他想这样继续睡下去，但是又实在是睡不着。那堆药片里有安眠药，他睡觉前吃的，的确有些效果，至少他一天能睡五个小时了。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有好转，事实上去看医生似乎给他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些药的副作用。每晚他都觉得心里很难受，除了想哭之外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秦晓华开始还在跟他一起睡，不过他的药物反应或者是心理问题挺严重的，以前秦晓华在他身边睡觉的时候他会不哭出声音来，甚至身体连颤抖都没有，或者他会去洗手间低声哭一会，洗干净脸再出来。 但是现在他做不到了，他在哭的时候会有强烈的反胃感，他在床上哭一会，去洗手间吐一会，又回去哭一会，折腾整个晚上都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 秦晓华在他每次去洗手间吐都会起床给他端水拍背，还陪着他坐一会，看一点电视，再回去睡觉。秦晓华抱着他，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别哭。 秦晓华部队事还挺多，晚上睡不好实在是不行。他把主卧留给了许扬声，自己去睡了客卧。 他和许扬声说这件事的时候许扬声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嗯，”他说，“也对，你得好好休息。” “我只是去隔壁睡觉，”秦晓华揽过他的肩膀，和自己碰了碰，“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没有，”许扬声说，“我没有多想。” 那天半夜三更的时候许扬声去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下楼，去一楼，厨房灯亮着，他还以为是仆人，没想到是秦晓华正在倒水喝。 “怎么了，”秦晓华看见他，皱起了眉头，“哪里不舒服？” “没有，”许扬声说，“你能帮我倒一杯温水吗。” 秦晓华帮他倒了一杯温水，许扬声道了谢，拿着水上楼去了。秦晓华喝完水，总觉得有些不对，也没想明白有什么不对，只是凭着直觉大步上了楼，一把推开了许扬声的门。 许扬声正在拿着个药瓶往嘴里倒药。 秦晓华冲上去一把就把药瓶夺走了，白药片撒了一地。他掐着许扬声的脖子，捏他的鼻子逼着他张嘴呼吸，许扬声不能吞咽，被逼着惊天动地地咳嗽了几声，大部分药片都被顺着他咳和口水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秦晓华松开手，许扬声跪倒在地上，按着自己喉咙又咳了几声。 “自杀？”秦晓华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想的解决办法？许扬声，就一个白奕欢而已，你要为了他命都不要了？？” 许扬声的咳嗽渐渐止住了，他喘了几声，仰起脸来看着秦晓华，泪痕爬满了他的脸，但是他看上去茫然无措，双眼也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上，而不是秦晓华的脸上。 “我没有…我不是为了谁，”他喃喃地说，“我只是…我明天早上，不想醒过来了而已。” 他的眼泪重重地落下，砸进了地毯里。 tbc 许扬声失败了一次，秦晓华不放心，连夜带他去洗了胃。第二天所有的药都被秦晓华保管了，家里连刀具都被收起来了，所有仆人都被叮嘱了不能给他这些。 许扬声都觉得有些好笑，他站在三楼露台，想如果我想死的话，从这跳下去，头着地，不一样能达到目的吗。 但是他没有跳，春天花园里的景色很漂亮，因为秦家老爷子的爱好，院子里种了很多茶花。两个园丁在护理那些花，许扬声怕吓到他们。 秦晓华似乎有点反应过度，许扬声发现自己的电动刮胡刀也被收起来了。他去找秦晓华，说要刮胡子，秦晓华说我帮你。 他们面对面站在镜子前，秦晓华用刮胡泡沫给他喷了下巴，然后稍稍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帮他刮掉新长出来的胡茬。 整个过程很快，泡沫一簇簇地掉下，刮完了之后秦晓华拿了毛巾来帮他擦脸，给他擦干净之后就着这个动作和他温柔地接了一个吻。 他们在采光充足的浴室里分开，秦晓华用跟他戴了对戒的那只手，帮他把稍微长了一点的头发用手指往后梳。 许扬声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死了，在死前走马灯里看见秦晓华的话，我希望能看见的就是这一刻。 他想。 多好啊。 像一对真正的爱侣。 一切有惊无险，下一个月秦晓华带他去了私立医院复查，许扬声出神的次数少了，多少听了一点医生说的话。 什么保持好心情，不要有压力什么的，都是废话。 出来的时候许扬声坐在门口等，秦晓华又和他说多了几句话。因为抽血，许扬声现在还只喝过水没吃过东西。说完了两个人就去吃早餐。 私立医院有自己的饭堂，是自助的。早餐的品种倒是很多，看上去也色香味俱全。秦晓华叫他自己去选，许扬声没什么胃口，挑了两个小流沙奶黄包，拿了一块油饼和一杯豆浆。 他坐在那里都吃完了一个奶黄包，秦晓华才端着餐盘过来。他早餐一直吃很多，今天更是满满当当一桌子，比许扬声的不知道多多少。 “你吃的完吗。”许扬声忍不住说了一句。 “第一天跟我过？” 秦晓华说。 他大概每天消耗的量大，许扬声吃油饼的时候那堆东西已经有一半吃进他肚子里了。许扬声心不在焉坐在他对面咀嚼，想着这些东西太干，他还不如喝一碗豆腐花。 他还没想到一半，秦晓华那边剥了一个茶叶蛋，放在他装油饼的碟子里。 “我不喜欢吃鸡蛋。”许扬声皱着眉头说。 “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的，”秦晓华用筷子尖点了一下碟子，“有营养。” 许扬声知道他的风格，说一不二，从不听人解释。他也懒得解释，他准备直接拿起蛋放嘴里吃了。 秦晓华这时候又用筷子按住了他的手，“真不想吃？”他说。 “…我可以吃的。”许扬声说。 “真不想吃你就告诉我，”秦晓华拿筷子扎了那个鸡蛋，拿过去咬了一口，“我没那么凶。” 许扬声沉默了一会，他是一直觉得秦晓华无法交流的，现在却又觉得他好像有点变了。 “我想吃，”他最终说，“你剩下半个给我。” 那天早上许扬声吃了秦晓华咬过的半个茶叶蛋。 tbc 许扬声总是拿捏不透他和秦晓华的关系，在他好的时候拿捏不透，在他生病的时候反而有了一点头绪。 秦晓华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现在他知道了，但是又不是像他在乎白奕欢的那种在乎他，他见过白礼德看白奕欢的眼神，他们不一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玩物，那现在就是个坏了的玩物，秦晓华现在还没把他扔了，这个事实也让他有几分疑惑。 秦晓华平时还是忙的，他忙什么许扬声不知道，也没权过问。甚至他老婆聂小姐来见他谈事吃饭都要先预约，但是他反而时常留在秦晓华的身边。 有好一段时间T市附近搞演习，秦晓华因为这个事情出差前后一个多月，秦晓华最多隔两天打一次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 许扬声也没什么说的，大部分情况下听秦晓华在那边给他汇报今天的工作，还有听他骂人。 秦晓华出身大家，但是太过年轻，资历还是不太够的，总有人凭着资历压他一头。他作为新一代的佼佼者，又不能拂了别人面子，又咽不下这口气，在电话里就会格外跟许扬声多说两句。 “他妈的那个老不死的，天天给我脸子看，”秦晓华在那边骂道，“不想让我干就赶紧他妈的把我放回去陪老婆，和我玩勾心斗角那套算什么本事。” 许扬声听到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哦”了一声。“聂小姐最近很好，”他说，“不用担心。” 话筒那边突然静默了一瞬间。 “许扬声，”那边秦晓华不知怎么的反而笑了，“你跟我六年了，这点都听不明白？” 许扬声“啊？”了一声，对面就把电话挂了。 本来白奕欢那个事之后许扬声就没工作了，现在更是天天呆在家里。秦晓华回来之后还是忙，三天两头不着家，有几次说要带他去酒会，许扬声也拒绝了。 他没听到过什么谣言，但秦晓华和聂小姐伉俪情深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周三去复查的时候医生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让他给自己定一个能实现的目标，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 那天晚上秦晓华难得回家，喝得半醉，回来就往沙发上一靠，仰着头捏太阳穴，时不时眯着眼睛看一眼客厅的那个华丽款水晶灯。 “我明天就给他换了，”秦晓华自言自语，“把人都能闪瞎了…” 许扬声不和醉鬼说话，说了明天还要再重复一次。秦晓华当晚就是在沙发上睡的，早上五点多许扬声醒了，穿着拖鞋出去，客房有水声，秦晓华在里面洗澡。 许扬声就坐在外面等了一会，秦晓华裹着浴巾皱眉揉着太阳穴，一抬头看见黑暗中有个人影，吓得肌肉都绷紧了。 “秦晓华，”许扬声在黑暗中开口，“我想搬出去。” 秦晓华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气，他从许扬声身边走过，“你能不等我穿了衣服再说这个。”他说。 “我真的想搬出去。” 许扬声说。 “没门。” 秦晓华穿了裤子，一边套T恤一边回答他。 tbc 许扬声把这个列成自己的小目标了，这个春天结束之前他要搬出去。 他提了三次，在客厅，在饭桌上，在花园里。秦晓华的态度就是没可能，别想了，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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