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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黔属于南方，温度高些的城区里头几乎从不见雪，他忘了地域的差异，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可以循着以前那样生活。 “走吧。” 两人下了车，往萧婧双家单元口门口去。齐昀舒揣着衣兜，加快些步伐往前头的正门走。他听见李江燃的脚步很快追上来同自己并肩，在就快要被超过的时刻，原本戴在他脖子上的围巾带着方才的暖意胡乱套上自己的脖颈，连带着胸前一起遮蔽。 他被挡住些眼睛，终于停下脚步来整理。他看见李江燃站在自己面前，将混乱之中抖落开的宽大围巾重新折起些来，然后熟练地绕出个好看的结。 羊绒的质感轻盈柔软，上头的香味像是香水淡化后最后那一星半点的余味，齐昀舒的下半张脸都被挡住，冰冰凉凉的耳坠被迫贴近皮肤。他抬起头来，恰好瞧见李江燃收回手去，目光审视一般从头到脚扫过一遍自己，最后颇为自信地竖起个大拇指。 “好看。” 他满意的转身过去，在楼下安全门前停下脚步。没等多久，萧婧双拖着两个大箱子从里头出来，看见两人时冲着齐昀舒没精打采的叫了声“哥”。 齐昀舒点头应下，箱子却被另一只先行伸出的手接过。李江燃解开后备箱的锁，率先将东西搬上车，拉开两扇车门后自己回到驾驶位。 萧婧双站在齐昀舒身边，看着他行云流水干完一通事，有些奇怪的看过两人一眼，被身边的人察觉个正着。 齐昀舒回头看她，见她尚未调整自如的神色，欲盖弥彰一般问她怎么了。 “.....表哥，你的这位朋友，我该怎么称呼？” 他没多想，只说就同自己一样叫哥哥就好，还没出口就发现，萧婧双似乎比李江燃大些岁数，齐昀舒顿了顿，只是告知了她姓名，叫她随意即可。 萧婧双点了头，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同李江燃客客气气的道了谢。齐昀舒坐在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不经意撞见两回她的目光，每每对上眼，她就好像躲闪一样匆忙移开目光，重新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屏幕。他有些奇怪，却仍然默不作声，一直到车驶进医院的停车场，三人一同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诊部人变得更多，或许是因为换季降温的缘故，挂号的队伍里头大多是些中年人，等待区里小孩和老人数量激增，咳嗽和喷嚏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人穿过大厅往通向住院部的园子走去，在出门之前被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拦下，往手里塞入个口罩来。 “几位看起来应该是来探望病人的吧？为预防交叉感染，最好是戴个口罩比较好。” 口罩覆盖半张脸，呼吸吞吐变得闷热，齐昀舒整理好口罩，同身边的两人一起走进园子里去。萧婧双沉默着往前走，双手揣在衣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江燃同自己各自推着个箱子，滚轮时不时被地上的石板路缝隙碰撞出声，齐昀舒握着拉杆的手加了些力道，回头时瞧见身后的人正望着那几棵光秃秃的银杏树，连步伐也一起放慢许多。 齐昀舒想说些什么，在看见他收回目光后又适时的停住了声，只是跟上前头萧婧双的步子，将这一路上的安静和沉默贯彻到底。 到病房时，舒庭怡正靠坐在床上，手上的针头顶起一块干瘪褶皱的皮肤，呼吸机仍未撤下，人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苍老消减下去许多，连抬眼看着都如此费力，只在萧婧双踏步进来时候有力气做出些明显的动作。 齐敏意同萧誉迎上前，接过齐昀舒和李江燃手中的箱子，道过谢后拖去一边，略有些担忧的看过一眼在床边落座的萧婧双。 女孩笑得略有些僵硬，她伸手拍拍舒庭怡的手，同她轻声细语的说笑着。老人的笑声虚浮无力，却一直没有松开握住萧婧双的手。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很快就停止了话题，站起身来绕回到床尾，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平安符，挂上床尾那个原本用来挂档案的钩子。 彩线勾出的小彩包齐昀舒再眼熟不过，他并不意外，只是抬眼扫过一眼晃动摇曳在上头的东西，身边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睛，被空气中瞬间暴涨浓烈起来的香味裹挟住全部的鼻息。 是那个蛊灵。 ----
第72章 经验之谈 李江燃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两碗拉面散发着相似的香气，小葱被搅动开来，散落漂浮在乳白的汤面之上，圆形筷子捏在指尖转动两圈，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心里有些打鼓。 在看见那个平安符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空气里变浓的味道。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昨夜同齐昀舒同床共枕了一夜，身上染上了他的气味，一直到熟悉的小东西从萧婧双的兜里出现，被她挂上药水架，李江燃偷偷看过一眼身前的人，齐昀舒面无波澜，好像并不惊讶。 也是，他一早就知道齐敏意手里有这东西，如今出现也是意料之中。 “下午要回工作室？” “嗯。”李江燃点点头：“还有一点事情，不去不太好。” 齐昀舒放下筷子，抽过两张旁边的纸擦了擦嘴角。日料店里大多都爱开这种不甚清晰的暖黄色灯，在冬季里显得格外温暖几分。 他明白自己的头等要事是什么，却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刻主动去向齐敏意开口要回那个承载着希望和祈求的平安符。 即使齐昀舒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齐敏意一定会将它还给自己。齐越凛离开之后几乎没留下些什么遗物，这几个出自他手的平安符凝结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在一一送入想要赠予的人手中之后，他才算彻彻底底向命运低了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病人。 如果他不开口去要，那那个平安符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大概也就意味着病床上的人已经不再能够被这份福泽所庇佑。齐昀舒第一次对近在咫尺的蛊产生些抗拒，他想在新年之前解决完大半这事，却贪心的想要舒庭怡也能够再看上一次零点时候燃起的跨年烟花。 他心头千丝万缕缠绕理不清，午饭吃得味同嚼蜡，堪堪吃过一半时，李江燃就已经解决好自己的那份，撑着脑袋瞧他吃饭，就算做等他。 他能明白齐昀舒的想法，却碍着没说出口的真相无法安慰一二。李江燃打开地图，发现不远处就有家最近人气颇高的甜品店。他扫一眼小口吃饭的人，在他终于捞完最后一口面条后提出想让他陪着自己过去一趟，一起见识见识网红产品。 齐昀舒答应了，两人一路步行过去，在还未走近门口时就远远瞧见门前排起的，不算长的队伍。两人靠近末尾，靠着肩头站在一起，双手齐齐揣在自己的衣兜里。李江燃从拉到最高的衣领里略略抬起头来，齐昀舒半张脸被自己的围巾裹住，热气熏红脸颊眼角，眼眶也跟着一起染上些水色。 齐昀舒转眼过来，恰好对上他不加掩饰的眼神，自己反倒愣了愣。 两人谁也没有挪开目光，比起李江燃的直接，齐昀舒明显底气不足，很快便招架不住，先行收回目光去。 他好像真的很累，比起之前好像瘦了很多，大概也没能睡上几个好觉，昨天晚上意外喝醉，早起也没能喝上一碗醒酒汤就跟着自己出了门。齐昀舒原本并不打算让他同自己一起出来这一遭，但他在李江燃面前早就没了拒绝的能力，换他开车已经是权衡之下做出的唯一考量。 齐昀舒规劝的话没有说出口。他自己也经历过，明白最开始的时候休息和睡眠身不由己的情况，何况李江燃同顾醒山的投资和准备远超过当时的自己，不愿心血付诸东流，当然会加倍拼命卖力去为眼下的一切打拼努力。 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为自己的前程掏心掏肺，说出的劝阻也会变味成阻碍人家前行进步的无用功。 齐昀舒默默算了算日子，接近一个月的日夜颠倒，对李江燃这个年纪来说大概也算不上太大的问题。两人随着队伍一起往前走走停停，倒也没等上多少时间就进到店内。 新装修的门店宽阔敞亮，黑白简约的装修风格很好的突出了一个一个柜台里头摆着的面包糕点，黄油面团夹杂着热气弥散在店铺里头，运转的咖啡机时不时传出些令人无法忽视的声响。齐昀舒跟在李江燃后头，看着他接二连三拉开玻璃柜的门，将那些装点着奶油和水果的面包几乎全都打包，最后送上收银台。 “再来两杯.....热拿铁吧。” 店员客客气气将两个大大的袋子递进他手里，齐昀舒端着饮品，打开的杯口往外冒着热气，然后很快被冷风吹散。他看见李江燃正对着那些刚买下的面包挑挑拣拣，最后分出一个口袋送到自己面前。 “你带回......”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作响，齐昀舒同他一起低头看向衣兜，他接过东西，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风过毫不留情，齐昀舒看着他已经被吹红的耳朵，身前的围巾牢牢遮挡住自己的脖颈前胸，他思忖片刻，伸手去拉住他另一侧衣袖，向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顾醒山的声音从听筒里头传出，李江燃却没顾得上听他讲话，一双眼睛落上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 “喂？李江燃？怎么不说话？” “啊，我在听。”李江燃被齐昀舒推进副驾驶：“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钥匙拧过一圈，暖气重新启动，齐昀舒早已松开了手，关上的窗隔绝过外头所有声音，安静的车厢足以让他轻而易举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 “..........说谎能不能打个草稿再开口。” 顾醒山的声音落进两人耳朵里，李江燃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伸手捂住下头的扩音器向他求饶道歉。齐昀舒听见一声熟悉的笑声，紧接着两下打闹，对面重归平静，重新响起男人的声音。 “晚上有个应酬，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几位其他工作室和相关公司的负责人。” “他们想了解一下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还有创作设计理念，如果谈得不错，或许以后也会成为合作对象，是个机会。” “地点和时间我等会儿发你，穿该穿的衣服，准时出现。” 顾醒山的风格一向干脆利落，话音刚落就挂断了电话。李江燃还没垂下手，先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里头的卫衣帽子皱在领子的地方，他后知后觉伸手去整理，将手头没来得及放下的带子一并放向后排。 他以前也不是没去过这种场合，但以管事人的名义出现在饭局之中，不依靠着李云舟林霜儿子的身份独当一面，这还是头一回。 原本一起用个午饭的念头就此被打破，来回赶这么一遭时间大概也不太够。李江燃略带些歉意的看向齐昀舒，还没开口解释就被他提前打断。 “你打算穿什么去？” “......西装？” 他脑海里浮现出从前见过的那些长辈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一身西装加持，皮鞋蹭亮，手腕上的表明明派不上太大用场却一个比一个讲究，一个比一个贵重。李江燃不懂什么身份面子，平日里收收球鞋已经是他关于表面功夫这块做出过的最大的贡献。衣柜里头搁着几套从前做的西装，现在穿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略显单薄，肯定抵不过如今已经掉到个位数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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