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林霜同李江燃隔着门板,同时高悬起心来等着对面的答案。这语气,这氛围,不像是简简单单问个下文,倒像是期待着什么重要的答案一样。她站在门口保持着安静,屏息敛气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李江燃......” “你.......” 几秒停顿之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林霜听见带着电流声的声音重新响起,话语已经完全变了语气。 “好好休息,不准熬夜。明天多穿点衣服,别光顾着耍帅。” “我到家了,马上进电梯,信号不好,就先挂了。” “晚安。” 几声忙音之后电话挂断,连林霜这么个局外人都难免有些憋闷,她听着门里头人的动静转身离开,最终没有再去打扰他的这个夜晚。 “明天你自己开车去公司。” 林霜回到客厅,路过李云舟时同他打了个招呼。 “老陈又被你征用了?” “你儿子。” 她靠着扶手落座,随手抓起一把桌面上头盘子里的瓜子,同他一起津津有味的开始看剧。 “送他去医院看病。” “顺便带点饭菜吃食过去,晚上他们俩就能一起吃个饭再走。” ----
第60章 初次见面....吗? 第二天,齐昀舒比李江燃更早些到了医院。 他找到昨天进过的病房,到的时候门还关着。他听见里头的电视声,上头播放着午间新闻,狭窄的透明门板让他得以看清些里头的景象,老人坐在床上小口的吃着饭菜,手上已经扎上了留置针,在苍老干瘪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突兀。另一张床已经彻底空下去,隔壁的姑娘已经离开,中间的隔帘被拉开,房间里头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床尾上放着个眼熟的包,像是齐敏意的。 他没有进去打扰她的午饭,齐昀舒绕着一圈住院病房走了一圈也没瞧见齐敏意人。他看一眼消息,李江燃发来的信息停在十分钟前,说他刚开始吃饭。住院部离门诊不算远,但隔着中间一个用于分割地界的广场。此刻正是饭点的时间,电梯来来往往都是人,有几个从他来时就站在门口的人直到现在都没能挤进门去离开。齐昀舒想了想,找到楼梯间的位置,打算自己步行过去。 楼梯间的大门厚重,安全通道的绿灯挂在最上头,他侧身挤进去,开合的声音响透了安静的空间。齐昀舒的脚步停在踏入门后的一瞬间,齐敏意和萧誉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从面前的门前出来,手上拿着的药瓶下意识地往身后藏,在反应过来后才敢松下一口气。 两人坐在楼梯上,身边摆着一堆白花花的药瓶,齐昀舒扫过一眼瓶身上头的名字,瞧见两人遮遮掩掩的动作,反应过来他们大概是在给这些药换容器。 把癌症用药换进寻常的维生素片或者钙片药瓶里,这样就能在继续隐藏下去事实的同时略略减轻老人的痛苦。 癌症相关用药副作用不小,初期服用只能循序渐进。等到量越来越大,作用越来越明显,人有所察觉的时候,或许她也就快要没有力气去向他们真正求索来自己身上的真相了。 “姑姑。” 他向两人颔首致意,将目光从那些尚未转移完成的药罐子上收回。齐敏意略显局促的起身,将手头的药瓶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向他回了个好。 “小舒怎么在这儿啊?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原本想来看看你们,见你们不在,打算回门诊去等着朋友过来。” 三人之间略有些尴尬,好在齐昀舒原本也知情,这情景也不必过多解释。萧誉将放在腿上的一大堆印着密密麻麻小字的资料单据和诊断证明全都整理好,塞进印着医院图标的塑料袋里。他将手上的盖子拧回瓶子上头去,冲着齐昀舒伸出手,然后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昨天双双在,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同你说。” 塑料袋被他揉在手上,发出些细碎的动静。他扶了扶眼镜,往身侧那一大堆的药看了一眼,露出个无奈的笑。 “早上去找了医生仔细了解过情况,胰腺癌发展到后头,就同判了死刑没区别。他建议我们进行一些用药和化疗,缓解一下她的痛苦,就不用住院了。”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委婉,不用再过多赘述也能明白背后的含义。明知道痛苦之后仍然是相同的结局,自然会选择相对平缓的度过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齐昀舒点点头,帮着两人一起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之后转身离开。 他顺着楼梯一直往下走,门外传来不同的交流的声音,有护士的,有患者的,还有探病的来客提着东西向过路人问路的。楼梯间里几乎没什么人,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扶手上积着一点点灰,在每层楼衔接上下楼的平台处他都会短暂的停一停,然后靠近两边的墙上仔细看上几眼。 有些是指甲留下的痕迹,有些是钥匙,有些看起来像是发夹,有些深有些浅。不同的楼层对应不同的科室,也代表着不同的病,楼梯间却总是反复聆听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祈求,两个字横平竖直,小学生也能写得整齐,出现在墙根下头时却都是一副歪歪扭扭的模样。 “平安”这个愿望多简单,在医院却成了最热门的愿望。如果真的有神来兑现每一个被许下的心愿,医院可供容身的这些小角落一定供不应求。 齐昀舒小时候也曾用自己画笔最后头的笔杆头,偷偷在医院的花坛边上拨弄开一堆野草,在泥土上头戳出个“出院”的心愿,只不过最后没有得到实现。 他站在底楼的楼梯间里,这儿已经没了上头如此密集又新鲜的痕迹。墙角里借着成团的灰尘,覆盖上有些斑驳脱落的白墙,成了个清洁的死角,躲藏在门缝的后面。 他沉默片刻,外头忽然进了人。齐昀舒接过还没重新合上的门,侧身离开住院大楼。 中间分隔的地方说是广场,倒不如说是用来供病人晒太阳散心的放空点。道路上头好些推着轮椅的护士,金黄的银杏树下头成堆的落叶堆叠,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在下头玩闹,家长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在孩子快要摔倒或者满头大汗时上前适时的阻止。路边的长椅上无人问津,齐昀舒看着对面门诊部的大门,被这样好的阳光绊住了脚步。他拐了个弯,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门诊大厅里的广播声不断喊着不同的号码,隐隐约约传出些到外头的花园里。他闭上眼睛,享受起京津秋日里难得的和煦的晴天,在暖阳里泛起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困倦。 昨天夜里他没能睡个好觉,即使他已经连轴转很长一段时间。齐昀舒眼睛酸痛得睁不开,精神却像揉乱成一团的毛线,如果不解开就没办法摸到足以让自己安心的那个点,不带任何思绪的进入睡眠。 近些日子进出医院太频繁,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灰色的记忆。弥散着陈旧刺鼻的酒精味道将小小的他带到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前,他看见小小的自己哭喊着往床上扑去,在靠近床边的一瞬间又霎时天翻地覆,躺在上头的人变成自己,身上是一团巨大的黑影,巨大的手掌捂住他的口鼻,在他拼命挣扎就快窒息的最后一刻松开他的身体。 其实也没有松开,只是齐昀舒自己醒了。 这个季节,五点多时天都还没亮。但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全无睡意。他穿着睡衣,从床上转移到沙发上头,然后漫无目的的睁着眼睛,一直到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些到客厅里,齐昀舒这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出来,一把拉开窗户,任由外头的寒意灌进屋子里,自己往浴室走去。 除了那些无厘头的,带着压抑的梦以外,还有别的事情让他辗转难眠。 不同于朦胧的,虚幻的梦境,李江燃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模样是清晰的,确定的。他取代那些未知的恐惧,将那些话语和画面糅杂在一起,然后逐一定格。齐昀舒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反复回想起昨晚隔着屏幕告别的时候。路灯下晃动的手机屏幕里的人闪烁着眼眸,他期待的答案在自己嘴边呼之欲出,就要顺着心意倾吐而出。 但结果很明显,意料之中,情理之内。李江燃的失落转瞬即逝,用平常的语气回了他的晚安。 就差一点点,两人的关系或许就会在这个短暂分开的夜晚彻底天翻地覆。 但改变最后仍旧没有发生。那一瞬间的冲动又一次被理智遮盖掩去,试探一样的话代表着齐昀舒对越界和破格的尝试,即使李江燃或许没有感觉到这其中一丝一毫的苗头,但那就已经耗去齐昀舒很长时间的铺垫。 他不能完全顺着自己来生活,从很久以前齐昀舒就明白这一点。即使大局好像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他仍旧习惯了去把目光尽可能的放得长远,考虑很多或许根本没可能发生的事,对遥远的未来进行未雨绸缪的各种规划。 很显然,李江燃不在他有关于人生所有计划中的任何一环。他出现得这么突然,没有给齐昀舒任何为他预留空间和时间的余地,让他在猝不及防的同时对这么个意外又产生无比留恋的心。 或许自己的计划可以更改,但齐昀舒却没有勇气去改变他。 他有那么好的家庭,找到了喜欢的想要尝试的事业,身边的朋友能带给他那么多资源,人脉和资金,市场和手段,他不能只因为自己这么一个什么也给不起他的人而停滞不前,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父母的指责反对。 这些本不该是出现在他人生里的挫折,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未来。齐昀舒清楚。自己心里过不去的还远远不止这些,自己对待爱情和人生的态度都实在算不上积极,前者甚至因为过去那些事情有了极为消极回避的心。 一段健康的关系首先需要的是对待彼此坦诚的双方,在解开那些隐瞒和心结之前同他去谈情说爱会让一切原本的真心都变味。这对李江燃来说有种近乎残忍的不公,也并非出自齐昀舒的本意。不管是时机还是对他而言,他都不觉得这时候仅凭着那点喜欢就去草草戳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是个足够成熟且正确的决定。 齐昀舒对自己昨夜的紧急刹车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到庆幸,他闭着眼睛,阳光透过眼帘,在视野里将黑色染上橙红色的边缘光晕。又这么呆了会儿,他就要真的睡着,忽然感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挡住他面前光线的来源,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在尚未完全消散的困意里睁开眼睛,萧婧双站在自己面前,抬脚欲走的动作在看见他动作后又一次停下。 “表哥,我刚刚路过感觉好像是你,原本想跟你打个招呼的,看你闭着眼睛没好意思开口。” “.......没事。” 齐昀舒用力眨了眨眼睛,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女孩身上背着包,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全都扎起来,显得年纪更小些。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大约是午休时间。但她工作的地方离医院算不上近,过来一趟免不得挤公交地铁颠簸一路。齐昀舒见她神色匆匆,想到昨天车上时候她追问齐敏意检查结果的话,猜她大概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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