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的行为足够迷惑柯桦,柯桦会顺理成章地站到他身后,让他背靠鹿津,背靠恒洋,让他在本地扩张前将背景这一点做足。 可是,这小子竟然把房子给了那颂。 那雍怒不可遏,却吐不出一个字。 宣静怡安静地坐下,垂着眼不说话。 那颂看着对面,心想,那雍和他就是被宣静怡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吃了几十年。这招似乎对所有男人都管用。如果,哪天他把柯桦惹怒了,也要试试这招。 管家带着服务生来上菜。餐点混搭,偏酸甜口,甚至有几道刺身。 宣和皱眉,那颂不喜酸甜口的菜,而且以那颂纸糊的胃刺身更是吃不得。 柯桦伸手,管家将菜单递给柯桦。柯桦加了两道菜。宣和也顺势加了两道菜。 宣静怡看着那颂道:“我忘了……”她记得儿子什么都能吃什么都爱吃,和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从不挑食。是她记错了吗? “你不用记得。”那颂语气平和道。宣静怡性格一向如此,眼里只有自己,做什么事都只顾自己,从某些方面看她是自私的不负责任的,但从另一面看,她这样的性格对身边的人不友好但对她自己却十分友好,她无疑是快乐的满足的。“你不需要改变,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不需要记住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公平起见,你需要原谅我偶尔口不择言。”有时候,他会怪宣静怡看不见他不在乎他,不过很幸运他现在很好不是吗。他又转向那雍,“当然还有你。你的账单我来买。算我为我过去二十三年的造次道个歉。”他说得轻松又霸道,不像虚心道歉,像强迫那雍收下他的道歉。 二十三年不长不短,但足够那颂把自己的跳脱性格和放肆行为刻进那雍和宣静怡的里。他们的儿子一贯霸道不讲理,一向我行我素不听劝,从不道歉,从不妥协。 所以听了那颂这番话,宣静怡不知所措地看看那雍,后者同样不知所措。 “你又想干什么?”那雍不敢往下想有点后怕。通常情况下,那颂忽然变得很乖,紧接着就会放个大招打得他措手不及。比如上次,他要和柯肖晴结婚,那颂二话不说回了宣和那里,结果呢,去勾引柯肖晴儿子去了!而且还成功了!他都不敢想,如果他真的跟柯肖晴在一起了,而那颂牵着柯桦住进家里,两个男孩儿整天在他面前腻腻歪歪他能不能活过一天。思及此,那雍很想吸氧,只觉得呼吸不畅要撅过去了。 “儿子妈妈爱你。我知道我改不了自己的坏习惯,妈妈也不需要你改,也不需要道歉。”宣静怡忐忑地看着那颂。她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那颂伸手弹了一下面前的果汁杯。提示大家从自己的情绪漩涡里把脚拔出来,他忽视那雍和宣静怡的话,兀自往下说:“既然说开了。接下来进入正题。” 那雍慢慢提起一口气,如临大敌看着儿子,眼里的光起了涟漪。像震前反应那般。 柯桦抓住椅子扶手,抿了下嘴才没笑出声。那颂瞥他一眼,忽然拔高声调,异常郑重道:“在座都是我最亲的人,我觉得十分有必要向大家郑重地介绍我身边这位,以及我对未来的规划……” “等等!”那雍厉声喊道,“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介绍,吃饭吧。” “儿子你才二十三。”宣静怡提醒道。言外之意没必要现在就定下未来。 梁茶嗤笑:“你们家的家族传统还真他妈奇葩。” “你说话注意言辞!”那雍怒瞪梁茶。 梁茶猛地坐直,刚要开口??回去,宣和忙按住他的手,心有灵犀地接过梁茶未出口的话:“他说得有错吗?我、宣静怡、你,谁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十分坚定地确认过自己心里的伴侣就是往后陪伴一生的人?没有。我没有,宣静怡没有,你也没有。”他转向宣静怡,“那颂是那颂,你是你,过来人的经验固然重要,况且这世界上的人大都一样,但每一个人对生活对爱情对未来的看法并不一样,没有哪两个人的择偶观念是一丝不差地完全相同的。你们有你们人生的说明书,但请不要贴在那颂身上。他的说明书让他自己写。”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那颂和柯桦同时鼓起掌,那颂又朝宣和比了个心。 “他是我儿子,我有权给他建议。”那雍眼神锋利地瞪着宣和,“朝三暮四的人也配讲大道理。” “他的确不配。”梁茶痞笑着斜睨宣和,宣和无奈靠到椅子上,“以上的话,是上次分手,我讲的。” 那颂朝梁茶翻了个白眼。柯桦朝梁茶竖起大拇指。那颂抓过柯桦的大拇指按在腿上,强势收回一个赞。 那雍还要开口,被那颂伸手打断。“你先闭麦。” 那雍嘴巴尴尬地半张着,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那颂清清嗓子,再次端起宣布大事的郑重模样。“现在!正式向各位介绍我身边这位没我帅但比我有钱的男人——柯桦。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谈恋爱,望大家知悉。”那颂偏头看看柯桦。 柯桦忍着笑,安静地充当他的工具人。这才是那颂今天来的目的,给他该有的仪式,也给自己和亲人一个交代。 “我只想知道你是认真的吗?”宣静怡面带忧虑地问,“我知道你现在喜欢他……可是,你以前从没说过你喜欢,喜欢男人。” “不是现在。”那颂认真地纠正宣静怡,“是从前的某一天到现在,再到我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喜欢他。至于他是男的,刚好我也是,这无伤大雅。我们家里从来不缺另类的组合。”他意指宣和。 梁茶和宣和同时举了下手,十分配合。 “无伤大雅?”那雍用极度疑惑的口吻道,他讥讽地看着柯桦,“以你现在的身份,那颂永远上不了明面。” “少拿这些绑架我!”那颂朝那雍喊道,“你们上得了明面!你们有名有分!你们他妈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还要我说吗?!” 那雍气得几乎要裂开,他愤然起身。宣静怡却在他站起的同时,先一步起身把他按回椅子上。 “我希望你坐下,安静地听他说完。”她温声道。她的话比其余四个男人的话让那雍管用一百倍。那雍坐回去,靠在椅背上,右手抓住扣在左肩的手。 “什么是明面?”柯桦突然问。“大张旗鼓地告白?盛况空前的婚礼?如果那颂想要我可以给。还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头条和报道?如果他想公开,我也可以立刻公开。以上只限他想,我才会给,换成另一个,不管是谁……”他盯住那雍,没把难听的话说完。 他和那颂在乎的从来不是做戏似的公之于众、博眼球的大肆宣扬后得到的虚荣和满足感。 他们只想以他们的方式生活在一起。舒舒服服,快快乐乐。 “NO!我不想当猴!你俩也别做开动物园的美梦!”那颂看看宣静怡又看看那雍。比起那雍,宣静怡更喜欢华而不实,浮夸浮华的东西。“公开只限两家亲友范围内。今天是第一场,年后他回去上班,家庭聚会可以有。” 柯桦看那颂,他刚说完那雍,那颂就要办家庭聚会。他是不是想错了?其实那颂很想大肆宣扬? 那颂突然转头瞪着他道:“什么叫你可以给?要结婚也是你嫁给我!” 柯桦点头道:“好,嫁给你,什么时候?” “随时随地。”那颂道。他细细打量柯桦忍俊不禁的脸,竟然从他眼里看出了急不可耐,他凑近小声问:“很急吗?急也给我把这顿饭吃完。” 柯桦忍笑道:“好。” 其余四人:“……” 那颂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他转头再次面对四个神色各异的人,“重点已经说完了,下面说说未来规划。”他丝滑地把断开的话题又接上了,“未来几年,我们会两地跑。他去哪我去哪。明年毕业后他会读研,后面四年我需要留在本市陪读,如无大事请不要打扰我们学习。年后我们会搬出小舅家,搬到山对面那幢房子里,猫也搬走。欢迎大家来做客。” 那雍再次露出疑惑的神色,山对面的房子? “原来那幢房子是你的。”宣和对柯桦道。“我说怎么总见不过主人。多久了?” “他回去后。”柯桦道。 “麻烦把房费交一下。”梁茶道。 那颂瞪一眼梁茶,梁茶也瞪着他。 柯桦道:“好的。” 那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逮到机会插话,语气稍显温和地对那颂道:“毕业前,你也说过想继续深造。” 那颂哪能承认自己说过。“我没说过,你听错了。” “以你现在的水准,出国深造是最好的选择。”那雍道。 “我已经找到最好的选择了。”那颂执着道。 “你不觉得恋爱已经让你失去理智了吗?你现在脑子发热,除了他你什么都不想要,可是热度过去,做什么都晚了。”那雍恨其不争地瞪着儿子。 “你说得或许对。既然知道我现在脑子热就不要说了。等我冷静了再说也不迟。”那颂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你就看着他自甘堕落?”那雍突然将矛头一转对准柯桦。 “我不懂他的专业,但我对他有信心。”柯桦看一眼那颂又看向那雍,“等他想出去看看走走的时候我会陪他去。”柯桦大概猜到了那颂的想法。他以后需要兼顾学校和恒洋,如果那颂出去上学,他们会变成异地。那颂不想,他也不想。 “你这么说,未免太自私!”那雍指责道。 “从四年级到高二,我有几天在学校里你数过吗?上大学选专业你管过吗?大学毕业了你管我深不深造。别打小算盘我都听见了。吃饭。”那颂率先拿起筷子胡乱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放到柯桦的餐盘里。 那雍哑然熄火。任由宣静怡带着那颂天南海北地跑是他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也是他和宣静怡最愧对那颂的地方——复杂多变的成长环境,没有朋友,父母荒唐,使得小少年变得一天比一天难沟通,性格越来越乖戾。 那颂浑身杀气腾腾,没人在开口。 这顿饭开局便充满火药味。柯桦以为会不欢而散,不承想那颂后面没再??那雍,那雍被宣静怡安抚着也没再挑刺。有梁茶和宣和在,气氛并不太僵,索性安然无恙地吃完了一顿餐点过于丰盛、气氛过于凝重的一餐。 以那颂以往的脾气,早在最开始便会掀桌子走人,能留到现在,还压着火气夹菜吃饭。柯桦想,若不是想给他该有的仪式,那颂现在应该躺在公寓的床上看电影了。他冷飕飕瞥一眼那雍,若不是顾及那颂,就凭那雍对柯肖晴做的那些事,早在李恒洋去世后他就该让那雍凉了。 那雍几次想离桌都被那颂一个眼神按了回去。一餐毕,先起身的是柯桦。柯桦动了,那颂才准许所有人离席。柯桦也是看在大家都食不知味,再吃下去该齐齐去看消化科了,才起身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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