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颂找到柯桦的时候,汪睿正端着餐盘坐到柯桦对面。 看见他,汪睿气道:“你怎么又来了?回你们学院去!” 那颂落座,抱臂瞪着对面的柯桦。“我嘴破了,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这句话,那颂刻意扬高了声调说的。效果如他所料,周围凡是听见的同学,全都整齐划一地看向柯桦或者看向他,目光在他俩的嘴上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扫视,恐怕错过可八卦的蛛丝马迹。 那颂放下手臂,上身前倾,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半片嘴唇往外翻,露出里面还在渗血的口子。 汪睿看得到吸一口凉气。谴责地看了一眼柯桦,随后反应过来,又瞪了一眼那颂。 “你裤子太松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弄破了我的嘴,我让你露了……”他用口型说了“内库”两个字,“扯平了。” 那颂又靠回椅背上,笑着朝柯桦说。 柯桦全程只瞪了他一眼,然后沉浸在喷香的排骨饭套餐里不能自拔。 那颂:“……” 那颂忍着火,扯出笑。“不给个说法也就算了,还不理我,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桦哥?” “他今天没打死你算你赚到了。”汪睿收起对红毛短暂的同情心,斜他一眼,“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可真……” 那颂掏出手机,对着柯桦拍了张照片。 柯桦浑不在意,吃饭被拍,多大事儿。 那颂没打饭,他对这所学校食堂的饭彻底绝望了。宁愿餐风饮露也不想吃。他打开P图软件,P柯桦吃饭的照片。 见旁边的人终于不作妖了。汪睿跟柯桦说:“比赛是明天上午,桦哥你别忘了。” “几点?”那颂问,“去哪?算我一个。” “社团活动,闲杂人等退散。”汪睿转头凑近那颂,“特别是男妖精。” 那颂不以为忤,用施舍的语气说:“我赞助饮品。” 汪睿眉毛一抬,掏出手机开始打字。“你等等,我问问社长。” 柯桦抬眼瞅那颂。“烦不烦?” “你不烦就行。”那颂埋头P图。 “可以!”汪睿看财神爷一样盯着那颂,“饮品是你直接带去还是……” “转账。”那颂把手机递到汪睿面前,“加好友。” 汪睿痛快加他好友,头像蹦出来,他好奇道:“你这什么头……桦哥!?” 柯桦扒完一碗饭,用时三分钟。放下碗,他看汪睿。汪睿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微信好友名片,那颂的微信名是“那个颂”,头像是……刚才他吃饭的时候照的照片。 柯桦浑不在意,拿起背包起身,经过那颂身边。 “删了。”他说。 “不。”那颂也跟着他往外走。“你欠我一顿饭,还把我嘴弄破了。” “要不,我重新给你换个头。”柯桦偏头看他。 “那倒不用,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颗这么完美的头了。”那颂很自傲地朝柯桦扬着脸,左转45°,右转45°,多方位展示自己的美颜。 对此柯桦无法反驳。他问:“请了,就能删?” “当然不能。”那颂快走出食堂大门,回头看他一眼,“我微信头像一年换一次,你很荣幸,被小爷选中,不用磕头了。” 阳光太刺眼,他又把手搭在额头。阴影下,长睫毛睁开露出带笑的眼睛。 红头发的发梢变得浅淡,深绿衬衫鼓起的褶皱上有高光条。白皙的耳廓上耳骨圈泛着光,不知道哪一扇玻璃的反光折射到他侧脸上,皮肤上的绒毛无所遁形。原本盛气凌人的一张脸忽然变得软萌起来。 后背的毛孔争先恐后地张开,汗液顺着细汗毛根往外爬,最后集成一滴汗挂在汗毛稍上。门外的阳光太晃眼,柯桦眯眼看身边的人,不太想动。一动汗就会沾湿T恤,头发里的汗也会流下来。 那颂被太阳晒得渐渐烦躁,眉毛拧着,搭在眉毛下的手又向下压了压。他不耐烦地问:“走不走?” 柯桦迈出食堂大门,一步走到烈阳里。他挑树荫走,那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嘴里时不时嘟哝“晒死了”“烦死了”“靠”。 柯桦骑上车,拐上环路。那颂站在阳光里,在他经过时,精准地抓住他车把。“带我。” “怎么带?”柯桦斜他。他今天特意骑了高中时候的山地车,虽然有后车座,但车坐上安了一个车筐。 现在车筐里还放着个超大礼盒。 那颂手指敲敲车梁。“你往后点,我上去。” 柯桦扒开他的手,蹬了一下车蹬子,车子蹿出去四五米。 “柯大树!” “嗤啦——” 车胎在环形路上化出一条黑黑的划痕。柯桦一只脚撑着地,回头看他。 那颂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他来的时候有共享单车骑,再出来,共享单车早被先吃完饭的同学骑走了。 新闻学院的一食堂在两个学院之间,距离学生宿舍和教师教书楼都有点远。很多学生为了吃完饭能骑车回宿舍小憩一会,都吃的很快,也就这个傻子磨磨唧唧的。 汗从从脖颈侧面流下,沾湿了骚包的绿色衬衫衣领。 昨天下午那种感觉再次冒了出来。大概是宣和的话刺激了他。当时看见那颂一个人垂着脑袋孤零零走在夕阳里,他耳边立刻冒出宣和的话“他家里出了变故,如果方便的话……”,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上去弹了一下那颗红通通的脑袋。 柯桦指指后座装着礼盒的车筐。“坐不坐?” 一分钟后,坐在后车筐里的那颂,气呼呼地瞪着树荫下忍不住笑出声的女生。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那颂骂道。 他整个人以屁股为折点,对折后塞满了整个车筐,而且腿窝正好搁在车筐边缘,非常不舒服。 “别人的车梁都能坐,你的是面条做的?” “再逼逼下去。” 那颂闭嘴了。其实,除了没面子,其它都还能接受。最起码不用晒着走回去这一点就让他平衡许多。 车子沿着树荫往前走。那颂左右瞅瞅怀里的超大礼盒。 “谁送的?”礼盒纯黑,没logo,看不出是装什么东西的礼盒。“追求者不少呀。” 柯桦不搭理他。 那颂才不管他理不理自己。“难怪不搭理我。” “嗤啦——”车子急刹,那颂下巴磕道礼盒,他转头瞪柯桦。 柯桦也扭头瞥他,眼里杀气烈烈。正午高悬的烈阳都没有他烈。 那颂嗤笑。 “怎么我说错了?你难道不是?”他不屑地嘁了一声,“上午教室里,你旁边有几个女的你数过吗?你侧前方,挨着那个小卷毛,有一个胸漏了半拉,瞥你好几眼你知道吗?最后一排紧挨着墙,就在你后面,你后脑勺都快被看穿了。你从我后面迈出去的时候,那姑娘脸都烧着了,你看见了吗?桦哥,你暴露了。”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下巴尖暴露在阳光下,“白内裤我喜欢,我穿的是荧光绿的,要看吗?” 烈阳下,一滴汗从额角流进鬓角。明明骄阳似火,面前的人却冷得像块冰。那颂收回目光。心想,完蛋了,难道用劲儿过猛了? “下去。”柯桦说。 “不……” 车梯子撑在地上。柯桦下车,走到车筐侧面,一只手臂搂着背,一只手臂抄起腿弯。 那颂:“等等——”为什么要公主抱! 那颂屁股着地,好在不太疼。 柯桦骑上车呼啸而去。 那颂爬起来,踢一脚黑色礼盒,朝着那道背影喊:“你的东西——” 柯桦的T恤被风吹的圆鼓鼓,好像他此时要要炸了的肺。 人和车消失在视野里,那颂才收回目光。 汪睿骑着自行车经过,嘲讽地说:“感受到来自一个铁攻的硬度了吗?” 那颂漫不经心的瞥一眼汪睿,弯腰捡起盒子,冷笑道:“老子也是攻!” “哪个攻做男生自行车车筐!你不是——” 那颂弯腰去捡树根下的鹅卵石。 汪睿猛蹬两下跑了。 那颂抱着死沉死沉的礼盒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教师家属楼。 中午,宣和都在奶茶那里吃饭、睡觉。 他进屋把礼盒放到沙发上,转头想进浴室,余光瞥见茶几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即转头看了一眼。 礼盒? 他回头看看沙发上的礼盒,再扭头看看茶几上的礼盒。 一模一样的礼盒。 那颂站在沙发和茶几中间,一只手挑开一个盒盖,露出里面同款同色的两套西装。 “呵。”他冷笑一声。 掏出手机,点开那雍的微信。 “爸爸收到你签收的信息了,好儿子!周日上午九点,不要迟到。” 手机摔进沙发里。那颂解开衬衫扣子,把汗湿的衬衫扔到沙发上敞开的礼盒里。他盯着礼盒瞪了好几秒,转身踹在茶几上。 礼盒掉到地板上,黑色西装洒了出来。 ---- 上章有个小改动,给桦哥换了一辆车后座有车筐的山地车,哈哈哈!
第6章 出租车停在一条小道路口,司机的手臂穿过副驾,指向小路里面。 “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右拐,穿过一片户外棒球场还是什么场我忘了,总之要穿过去,穿过去就是足球公园。”司机回头看拧着眉毛的红头发小伙子,“这里我开不进去,路太窄。” 就不该信小卷毛。那颂一脸不高兴地付款,下车沿着小路往里走。什么破地方! 小路两侧的野草比他高出一个头。野草挨着高墙长,墙太高看不到里面是私宅还是工厂。 疯长的野草,斑驳的高墙,照不进阳光的小路。走了几步,那颂回头向后望,总感觉有东西盯着他。 路越走越荒凉,就在那颂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时,右手边出现了一片野草地,草地上的鸡鸭鹅看见他,呼啦啦跑了过来。 那颂吓得蹦起来扭头往回跑。跑了两步才停下。 “操!” 隔着防护网三四米高的防护网,他跑什么。 再次经过防护网外面,那颂垂眼睥睨围在防护网里面的鸡鸭鹅。 “想出来,门都没有。” “是买土鸡,还是什么?”一个穿着连体工服的男人站在远处,操着浓重的本土方言朝那颂喊。 “不买!”那颂收回睥睨家禽的目光。“我去足球公园。” “鹅也有!就是贵点!要吗?” “……” 那颂:“足球公园!” “哦公园啊,我知道。”那工人伸手往左边一指,“那边就是。往左拐。” 那颂走了几步,停住,走到防护栏边上,又问:“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 “往左啊。”那工人十分肯定地往左指,“我住这,这还不知道吗,往左走,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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