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徐鹤洲这才注意到沈潼低着头,手背一擦一串泪,小孩儿憋着在哭,“怎么回事?刚才撞得这么厉害,还很痛?” “不是的……”沈潼摇头,其实只有撞的那瞬间痛,现在早就不痛了,可徐鹤洲这样问更让他委屈,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说出了心中所想:“我,我明天也想喝到牛奶……” 徐鹤洲愣怔了一瞬。 沈潼抬起头,巴巴望着徐鹤洲,重复了一遍:“可以吗,我明天也想喝……” 答应他吧,沈潼想,如果徐鹤洲能答应他…… 徐鹤洲哪能不明白沈潼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孩儿这样其实是有些依赖他了,徐鹤洲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受,说不出来,但不算坏。 至少这段关系的确在变得正向,只有这样,这场资助才不算流于形式。 “行,答应你。”徐鹤洲笑道,伸手顺了顺沈潼刚洗完有些卷翘的发尾:“要是没应酬就回家给你温牛奶,要是有应酬回得晚了……”男人话音稍顿,“也能喝到,家里请了阿姨,到时候我会交代阿姨每天睡前提醒你喝牛奶。” 沈潼的心经历了一个起伏,最后又落了下去,闷闷的,有种怪异的难受,这种难受甚至让他忽视了徐鹤洲的触碰,他竟然没有下意识闪躲。 因为沈潼已经顾不上了,他满心满眼都在想,不是的,他不是一定要喝到这杯牛奶,如果是阿姨,他又没那么想要了。他垂着眼,低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行了,别一天到晚哭鼻子。”徐鹤洲拿过沈潼手中的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娇气。” 沈潼嘀咕:“才没有。” “行行行,没有。”徐鹤洲像是想到什么,面色倏地正经下来,问:“对了,让你和酒吧那边辞工作的,辞了吗?” “啊?”沈潼早忘脑后去了,再说现在都这么晚了,“这事也没这么急吧,要不……要不明天?” 徐鹤洲双眉紧锁,一眼就看穿沈潼在担心些什么,不悦地命令道:“就现在,酒吧本来就是晚上营业,现在是那边的正常工作时间。” “可……”沈潼自认拿手机的动作就慢了一秒,下一秒,手心一空,手机就去了徐鹤洲那儿,男人像是误会了沈潼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是不想辞,性格里无处不在的控制欲从细节中透出,他冷硬道:“密码。” “六个一。”沈潼下意识就报了出来,丝毫没觉得两人之间这种相处方式是不太对劲的。 一个过于强势,一个又过于听话。 …… 等手机再次回到自己手中时,沈潼果不其然看见辞职短信已经发了出去,那边应该是在忙,还没回复。 徐鹤洲见沈潼在扒弄手机,凉凉警告:“别看了,后续那边怎么回复你不用再管,我会过去一趟。”徐鹤洲和TSD酒吧老板是老熟人了。 “哦。”沈潼赶忙把手机放下,他不想再在这事上惹徐鹤洲生气。 “赶紧涂药,涂了药早点睡。”说完这句话,徐鹤洲推门走了出去。 …… 和老师约好时间后,徐鹤洲推掉了公司的视频会议,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学校,这次去学校除了解决沈潼在学校打架的事,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徐鹤洲通过赵恒修打点关系,以沈潼身体不好,家里人不放心为由,找沈潼的班主任要到了沈潼班上的监控进入口令。 即使沈潼告诉了他原因,他还是想看看打架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就短短五分钟,两个男同学先发生了点口角,随后沈潼被波及了进去,小孩儿应该没说谎。 徐鹤洲看完监控视频后彻底放心了,恰巧这时候赵恒修来了信息,好歹在这事上帮了他个小忙,徐鹤洲找赵恒修约了饭,两人晚上聚聚。 …… 餐厅包厢里,赵恒修抖了抖烟灰,打趣道:“按理说教室监控是不放给家长的,你过分了啊。” 徐鹤洲无所谓地笑了笑,“谢了。” 像是没想到男人竟然还有道谢的一天,赵恒修感慨了一声,又想到这声道谢不是为了郑书青,而是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野孩子,赵恒修顿时觉得有些物是人非。 其实当初在知道徐鹤洲要资助一个孩子读书时,赵恒修相当吃惊。那是一年前,徐鹤洲和郑书青还没闹掰,徐鹤洲只和他说有这个意向,但是听说孩子哥哥去世后,孩子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找到下落。 一年过去,孩子找到了,资助正式开始,徐鹤洲也和郑书青彻底分开了。 怎么不算物是人非呢。 “诶不是我说。”赵恒修想到好友今天还特意跑去学校挨训,感到有些好笑,又想到监控的事,忧心道:“你可得收敛点儿,当初书青为什么离开你心里有数吧,别拿人跟拿什么似的,其实这年纪的男孩儿闹点口角是很正常的事儿,犯不着去查监控,你别又逼得人喘不过气。” “不至于,我又没做什么。”徐鹤洲不喜欢赵恒修总是提郑书青,更不认为查个监控是什么严重的事儿,他理所当然道:“作为资助人,我有权利了解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赵恒修就知道说不通,也是,要真说得通,当初那么相爱两人又怎么会分手,他没话找话问:“那孩子多大了?” “他叫沈潼。”徐鹤洲不喜欢赵恒修“那孩子那孩子”地叫,答道:“十八已经满了。” 沈潼中途丢了一年,丢的那一年正好十七岁,完全属于辍学状态,徐鹤洲还记得,将人给找回来后,他还在让沈潼读高几上纠结了一阵子。 沈潼辍学之前刚读完高二,但中间空了一年,许多学过的知识不见得还有印象,可真从高一重新读起未免太浪费时间,徐鹤洲最后折中,谨慎地给沈潼选择了重读一年高二。 所以沈潼其实要比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大上一两岁。 赵恒修听了徐鹤洲为沈潼选年级的心路历程,没绷住笑了起来,“你可真够操心的,对了,因为刚开学,学校抓校纪很严,沈潼打架这事儿撞枪口上了,学校的意思估计是要在开学典礼做检讨,你怎么想?” 毕竟是好友家的孩子,或者换句话说这可是隐形校董家的孩子,他自然要问问。 “按规矩办吧。”徐鹤洲皱了皱眉,“就当让他长长记性了。” “行。”赵恒修颔首,“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 经好友提醒,徐鹤洲不禁想到了沈潼的好几次哭鼻子,舍不得吗?徐鹤洲想,好像还真有点儿,以前他丝毫不能理解溺爱,现在倒是琢磨出一点儿味来了,但他仍是坚持住了,决定不能心软,摇头道:“没事,该怎样就怎样。” …… 天渐渐黑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会儿,徐鹤洲频繁看时间,倒是把赵恒修看得焦虑了,“怎么回事啊我们徐总,别不是就要回家休息吧?” 是要回家了,但不是休息,不过徐鹤洲倒是真有点累了,他解释道:“昨天睡得晚,的确没休息好。” 赵恒修好奇起来:“怎么了?” 徐鹤洲点了支烟,微微仰着头,过了肺地吸,烟圈在灯光下缓缓上升:“沈潼磕伤了,大晚上的找了好几家药店都关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君府那地方环境是不错,但基础设施还是有待完善。” 赵恒修哈哈大笑起来:“知道养孩子的不容易了吧。”后又正经提醒:“不过你们那么大栋别墅,现在又多了个需要细心照顾的人,还是得配个家用医药箱。” 这一点徐鹤洲之前的确没想到,经赵恒修提醒也深表赞同,他点了点头:“明天就让阿姨准备,行了,不聊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得得得,回吧回吧,不留你了。” 徐鹤洲笑了笑,拿起外套离开。 …… ----
第5章 出名 打架那事没过多久,一个课间,沈潼被班主任老李叫进了办公室,他刚进门,就见老李跟前还站着两个同学。老李见到他招了招手,指了指桌前仅剩的一点儿空地:“你,就站那儿。” 沈潼心虚地走了过去,刚站定,悄悄朝旁边看了一眼。 周佳乐? 好巧不巧,这一眼和周佳乐望过来的目光正好相撞。沈潼赧然地移开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事的确是他做错了,其实沈潼早有了道歉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老李见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他告知三人学校最近严抓校风校纪,打架属于顶风作案,所以每人都需要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周佳乐向来是咋呼的性子,当着老李的面直接“啊”了出来,站在一旁的沈潼没忍住笑了。 “啊什么啊?敢打架你不敢做检讨?”老李瞪了周佳乐一眼,又指向沈潼:“还有你,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周佳乐和沈潼同时低下了头,老实挨训。 最后,老李嫌弃地挥手,恨铁不成钢道:“去去去,都赶紧下去准备,至少一千五百字,周五之前写完,记得拿来给我检查!” …… 老李训完让三人出了办公室,另一个男生先离开了,沈潼慢吞吞地落在后边儿,想着要不趁今天给周佳乐道个歉。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周佳乐突然顿了顿步子,回头冷冷地瞥了沈潼一眼:“你刚才笑什么?” “啊?”除了上次打架,沈潼还没见过周佳乐冷脸的样子,印象中这是一个极为大大咧咧的同学,更别说之前周佳乐对他非常好,突然的态度转变让沈潼有些无措,他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潼想,简直是该,之前周佳乐想和他交朋友时他不愿意,现在周佳乐如他所愿远离他了,他又觉得,或许不该这样…… 沈潼又想,莫非是徐鹤洲那一抱击碎了他那些自卑又阴暗的想法?他陡然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了,他此刻非常明确自己想要什么—— 沈潼在这一刻分外确定,他想向周佳乐道歉,想和周佳乐交朋友,转学一个月以来,他还没在班上交到朋友呢,他想和周佳乐交朋友! “哦。”周佳乐听到沈潼的道歉,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看着男孩儿的背影越走越远,沈潼心中“想要”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冲动,大声叫道:“周佳乐!” 走廊拐角,就在周佳乐即将消失在视线的前一秒,他停下了,但并没有回头。 “周佳乐!”只要提起第一口气,后面便能一鼓作气地说下去,沈潼怕周佳乐离得太远听不到,快步跑了过去,直到停在周佳乐身后,他道:“对不起周佳乐,不是为刚才的笑,我是说之前没能替你作证……” 沈潼郑重、诚恳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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