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潼目光灼人,就那么盯着徐鹤洲,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吐出一句:“徐鹤洲,谢谢你……” “好了好了,你可别哭啊。”徐鹤洲感知到了沈潼的情绪,摩挲了两下他的眼皮,“赶紧下吧,之前就和你师傅联系过了,他知道你今天过来,估计早就给你准备好斋饭了。” 沈潼找回思绪,低低地嗯了一声,扶着徐鹤洲伸过来的手,跳下了车。 进寺庙后,沈潼先在大厅看了几眼,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于是又带着徐鹤洲熟门熟路地去了后厨房,直到看见那道披着袈裟的熟悉身影,沈潼面露喜色:“师傅!” 只见慈恩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平淡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仿佛早料到沈潼会在这个时间点到达,他对沈潼道:“你来了。” 徐鹤洲也走上前,跟在沈潼身后叫了声大师,尊敬道:“趁放假,带潼潼来见见您。” 慈恩单手合掌,朝徐鹤洲行了个礼。 而后他将目光放在沈潼身上看了许久,见沈潼面色红润,一举一动生命力十足,穿衣打扮与当初从山脚救下的样子大有不同,整个人不复之前阴郁自闭的模样,才有了几分笑意。 慈恩口中连连说着好,抬手示意:“施主们还没吃饭吧,跟我来。” 寺庙提倡节俭,但仅三个人,慈恩却亲手准备了六道菜,足以可见极为重视。 沈潼这顿饭吃得有些狼吞虎咽,虽然寺庙的饭菜和A市餐厅里吃的那些没有可比性,可这里的味道却是独一份的,沈潼很是怀念。 吃个半饱后三人皆停下了筷子。 沈潼故地重游,和慈恩聊了许久近况,聊完后有些坐不住,和徐鹤洲说了声,又问慈恩大师之前在这儿交的僧人小友在哪里,得到回复后独自一人去寻好友叙旧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慈恩和徐鹤洲两人相对而坐。 慈恩先行站起了身,询问徐鹤洲的意见:“我带施主随处逛逛?” 徐鹤洲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当初第一次来有些仓促,只把沈潼带走了,也没好好看看这儿。”他顿了顿,提议:“要不您带我去看看以前沈潼经常待的地方?” 慈恩笑着点头,首先将徐鹤洲带去了当初沈潼住的房间。 一间很小的屋子,刚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现在已经易了主,两人没好走进去看,徐鹤洲只站在门边扫了几眼,对沈潼以前的居住环境有了个大致了解。 他不禁有些心酸,心酸小孩儿以前竟就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但内心也清楚,寺庙不过是清修苦行的地方,只有这个条件,每间屋子都大差不差。 看完房间,徐鹤洲又跟着慈恩来到了一棵高大茂盛的菩提树下,慈恩指了指这棵树,“以前沈潼就负责这块地方,夏天干旱的时候,菩提树叶落得密集,他总会一天清扫一次。” 顺着慈恩手指的方向,徐鹤洲望过去,看见菩提树上挂满了红绳,透过这些随风吹动的红绳,他仿佛隔着时间,看见当年站在这棵树下,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沈潼。 小孩儿那时候的身影一定相当清瘦。 两人又聊了会儿,徐鹤洲见慈恩倏然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红布袋子,并将红布袋子递了过来,徐鹤洲起初并没有接过,只是纳闷:“这是?” “给你的。” 慈恩望着远方,将红布袋放进了徐鹤洲手里,声音寂寥又低沉,好似从远方传来:“拿着吧,好好收着,但是不要现在打开,先忘了它,等哪天你重新记起的时候,才是它该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段话极为语焉不详。 徐鹤洲心中觉得怪异,却又知道眼前的人轻视不得,既然他会说出这种话,并给他一个类似锦囊一样的东西,必然是大有用处的。 徐鹤洲收下了,并郑重地道了谢。 转眼到了傍晚,太阳即将落山,慈恩本意是想留两人在庙里吃了晚饭再走,徐鹤洲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没多久,沈潼和好友叙旧结束,回来了。 沈潼知道要走,有些依依不舍,最后和慈恩行了个礼,徐鹤洲怕沈潼还有话想对慈恩说,自己先去发车了,给两人留了空间。 沈潼站在慈恩身边,又叫了一声师傅,想说什么,到头来却只是化为了一句叹息,毕竟他对此处的不舍只是很淡的情绪,若让他离开徐鹤洲留在这儿,那才是真正的不可能。 倒是慈恩觉得有些感慨,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救过一命的少年,他当初郁郁寡欢,带着麻绳只求一死,而经过这半年,他在那人的精心照料下显然已经脱胎换骨,不知道内情的,或许只以为这是哪个城里来的锦衣玉食的少爷。 慈恩能感知到沈潼的不舍,同时也发现这孩子此刻虽然站在他身旁,其实目光早已落到不远处那个男人身上,慈恩在心里喟叹一声,道:“孩子,至少现在,你们俩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闻言,沈潼顿时被冻在了原地。 明明这句话说得非常隐晦含糊,可奇怪的是,沈潼在刹那间就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他一下就懂得了这句话在说什么,身旁的人看出了他不正常的情感,他无处遁形。 就在沈潼僵硬地扭过头,想为自己解释几句时,慈恩已经先行开了口:“好了,回吧,好好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潼倔强地咬了咬牙,不罢休问:“那命里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呢?” “答案我在很早之前就说过了。” 说完,慈恩不再言语,转身回了寺庙大堂。 …… 开学前一周。 德安组织了为期一周的冬令营,目的地为B市,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参与,沈潼和周佳乐都在其中。 沈潼收拾完行李后,徐鹤洲亲自检查了一遍,让他多带了一件外套,叮嘱道:“那边天气冷,记得多穿点,还有,手表没事别摘了,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状态,能做到吗?” 沈潼说了好几遍能,徐鹤洲这才放心,但依旧让陈盛跟去了B市。 小孩儿走后总感觉家里空落落的,徐鹤洲提早去了公司,刚坐定助理来汇报一周行程安排,徐鹤洲在听到B市时眸光一动,及时叫了停,“这项行程好调整吗?” 助理翻看行程详细内容,答:“可以联系B市那边的合作商,应该是能调整的。” “行,立马去联系,尽快给我答复。” “好。”助理拨通电话,退了出去。 徐鹤洲等待回复的期间,手机突然响起,是赵恒修来电,约徐鹤洲找个时间出去露营,到时候把沈潼也带上,徐鹤洲应下,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助理那边也协商好了,B市的行程正式提前。 到达B市已经是傍晚,当天没有其他安排,用过晚饭后,带队老师将学生们带回了酒店,由于学生们两两一间房,周佳乐找同学调整了房间,换到了沈潼这边。 一天车坐下来筋疲力尽,两人洗漱完各自上了床,周佳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沈潼这还是自跟着徐鹤洲生活以来,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久久无法入睡。 一次又一次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沈潼终究是没忍住,点开了微信徐鹤洲的聊天框。 沈潼一番纠结下敲下三个字:【睡不着。】再搭配一个发呆表情包,点击发送。 可发送过去后,半响也没收到徐鹤洲的回复,就在沈潼不想再等,准备放下手机再酝酿睡意时,总算等来了一张照片。 徐鹤洲发来的,B市机场的照片。 捕获完图片中的信息后,沈潼脑袋顿滞了一秒,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瞬间,蓦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机场!所以徐鹤洲来B市了! 沈潼本就睡不着,又得知徐鹤洲来了B市,急忙开始噼里啪啦打字,不管不顾道:【徐鹤洲,你酒店在哪儿,我去找你!】 没想到却收到徐鹤洲的拒绝。 徐鹤洲:【今天太晚了,先好好休息吧。】 沈潼一下就泄了气,可徐鹤洲都来B市了,两人现在在同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还是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在酒店失眠,怕吵醒周佳乐,他下床直奔卫生间,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徐鹤洲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像是有些疑惑:“潼潼?” “徐鹤洲!”沈潼不得不承认,对他而言徐鹤洲的声音就像安心曲一样的东西,能抚平他所有的焦躁和不安,也正因此,在这样离家太远失眠的夜晚,就更不能接受徐鹤洲的拒绝了,他压低了声音,匆遽道:“我没办法好好休息,根本睡不着徐鹤洲……” 徐鹤洲有些犹豫:“现在太晚了,不安全,听话啊。” “不晚不晚!”沈潼想到什么,不肯罢休:“你不是派了盛哥过来吗,你让盛哥过来接我过去不就可以了!”说到后面甚至有些骄横道:“或者你自己来接我,这样就不会不安全了,徐鹤洲你听到没!” 见沈潼死活也要来找他,徐鹤洲拿他没办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还没到酒店呢,让陈盛先去接你。”顿了顿紧接着又问:“吃晚饭了没,要不要再吃点夜宵?” 沈潼如愿得逞,傻乐地笑了,摸了摸自己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可是去你那边我就不想出门了,要不你点外卖吧?” 徐鹤洲应了下来,又重复叮嘱道:“太晚了,你别提前出门,把酒店房间号给陈盛,让陈盛去找你知道没?” “知道知道。” 两人说到这总算挂了电话。 因徐鹤洲现身B市,沈潼对今天满意得不行,他哼着小曲儿,刚准备换身衣服等陈盛过来,结果回头看见了周佳乐。 只见周佳乐睡眼惺忪地靠站在门边,像是没想到沈潼会突然回头,两人目光相撞,空气都凝滞了几秒。 周佳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门没关,我看只是掩了一下,还以为没人呢……” “没关系。”沈潼嘴上这样说着,倏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对着相机喊出的告白,心忽地提了起来,他不确定周佳乐是从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也不确定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是否有听到“徐鹤洲”这三个字,只能道:“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家人来B市了,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你记得把门关好。” 沈潼说完等着周佳乐回复,没想到眼前的人沉默许久,面色骤然变得极为正经,他不再睡眼惺忪,似是考虑了很久,终是问:“你这个来B市的家人,就是那个徐鹤洲吗?” “那天真心话大冒险,你喊出来的徐鹤洲?” 徐鹤洲三个字从周佳乐口中说出来时,安静密闭的空间里,空气都仿佛滞固住了。 沈潼眨了眨两下眼,良久才回过神,“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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