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雷厉风行的操作把裴松沅看愣了,他大喊:“那可是妈的娘家!你怎么能和洛家打官司闹到法庭上!?” 裴煦挂了电话,语气终于转冷。 “我有没有说过这次竞标一定要拿下?你知道裴氏这次之后会损失多少吗?从明天开始你大可以去听听别人是怎么在背后说裴氏和你我的,闹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爸被气得住院,最后只有我帮你收拾,你现在居然还指责我不该起诉洛家?是你自己说洛氏的人有问题,如果我不这么做找出到底是谁在害裴氏,你还真要让裴氏闹一辈子的笑话么!?” 裴松沅浑身紧张。 裴煦把眼镜一摘,目光幽寒:“这一个多月我几乎把所有能用的人都派来给你了,结果你现在就给我看这样的结果?你让我为你做的准备全都白费了,裴松沅,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治你?要不是现在必须要把矛头对准别人摘出裴氏,你以为你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能干干净净继续待在裴氏?” 说到这里,裴煦似乎已经很累了,他揉了揉眉心,缓和下语气,像是对亲弟弟那般语重心长道。 “这一次你要是想全身而退,肖家和洛家就必须挡在前面,这种时候就不要顾忌感情情分了。我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更是帮裴氏。这段时间我会常住在公司里,你暂时停职,爸那边好好照顾。洛氏和咱们家闹成这样妈心里也肯定不舒服,你多注意照顾着点。和肖臻的个人感情也先放一放,松沅,安生一阵子,我很累了,这一次要是守不住裴氏,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裴松沅咬着牙,在心里激烈地做着思想斗争,但最后所有的不忍心全部都被裴煦一句“你要是想全身而退”和“什么都没了”击破。 这件事情本就是他是主谋,他这两天害怕得要命,生怕被发现是自己泄露的标书,但好在裴煦根本没往他身上想。 现在裴煦向他保证能让他全身而退,几乎是让裴松沅抓住了一根浮木。 裴松沅在裴煦的办公室里崩溃地要求裴煦一定要保住他和裴氏,裴煦满脸愁苦地应下,表示自己会尽力。 但裴松沅走了之后,裴煦的表情立刻一点一点冷了下来,那副难做与愁眉的模样消失,唯有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演兄弟情深还挺累的。 他抿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拿出手机,看到霍应汀的消息。 Ting:还好吗? 裴煦随手回复:好得很。 Ting:一直没问过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Ting: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Ting:也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就是......嗯,好奇。 裴煦笑笑:知道太多会被灭口。 Ting:......行吧。这段时间应该会很乱,需不需要帮忙? 裴煦想,越乱越好,回复:不用,你好好工作吧,有时间再找你健身。 Ting:那你自己注意身体,新食谱已经给陆执了,你记得严格按照上面来。 Sunset:收到,霍大夫。 * 夜晚,裴氏大陆灯火通明,高层几乎没有人有一秒钟的空闲时间。 但霍宅一派悠闲。 书房里,霍家父子俩正在对弈。 “下得什么烂棋?” 霍朝明看着儿子走出的一步烂棋差点掀了棋盘。 “一晚上看看看,看你那破手机看了几百回了,看出什么花来没?” 霍应汀没说话,又看了一眼手机。 霍父气不打一出来,抽走他的手机扔在一边:“小子,昨天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怎么,中标还不高兴?” “爸!”霍应汀不满地喊了一声,长臂一伸捞回了手机,点开微信又看了一眼。 没有消息。 “在等裴煦消息?” 霍朝明一语道破,抬手一颗一颗将黑白的棋子收了回去。 霍应汀目光闪了闪,顾左右而言他:“您别收啊,还没下完,我能力挽狂澜。” “挽你个屁!”霍朝明骂他没出息,“一晚上下几盘输几盘,心都飞到裴氏大楼了,你以为你孙悟空能灵魂出窍啊!?” “......爸你别乱说。” 霍应汀心里很乱,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霍朝明忽然叹了口气,对他说:“霍应汀,你是我养大的,你真以为你爹看不出来你这段时间的反常?” 又是突然把人带回家又是让他去劝合作的,最近还总是出去夜跑,甚至有一天还夜不归宿。 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该退休了! 意有所指的语气让霍应汀一惊。 他抬起头,看着他爸,怔怔地沉默了至少三分钟。 霍朝明也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 霍应汀从小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皮实又闹腾,家里鸡飞狗跳都是常事,霍朝明和妻子总是觉得这孩子太离经叛道,五岁的时候就把霍应汀送出了国。 可他们也知道这小子其实很聪明,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只是心思干净又爱玩而已。 霍朝明夫妇一直以来都是很为他骄傲的。 但二十年前那个骑在他脖子上说自己是天蓬元帅,结果被他笑骂那是猪而哭鼻子的小孩,现在也长大了。 他有了自己的责任,有了自己的心事,也似乎......有了放在心上的人。 “霍应汀——” “我喜欢裴煦。” 两人同时出声。 饶是霍朝明有准备,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良久,他迎着霍应汀不躲闪的目光,很沉地问了一句:“想清楚了吗。” “是。”霍应汀很干脆,“我喜欢他。” 目光坚定成这样,勇敢得让人惊叹,可手却紧紧地攥着一颗棋子,紧张到微微颤抖。 霍朝明有一瞬间觉得再叫面前这个高大的儿子“小子”实在是不合适了,他看着他,缓声说:“应汀,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要知道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动了真感情。” “爸,喜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霍应汀轻声反驳他,目光里带着小心翼翼和坦诚,“我能遇到裴煦,从互相作对到成为朋友,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我很多时候会后悔,为什么一开始要这么对他,好像现在怎么补偿也没用......但又觉得幸运,开始感谢您半年前催我回国,才能让我遇到他。” “您知道我从前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但最近我会开始设想‘如果’。总是在后怕如果我半年前因为我行我素而没有回国,是不是就会错过他?也后怕我和他之间如果少了任何一环,我或许都不会知道他和流言里根本就是两个人,甚至可能到现在都还在对他恶语相向。” “爸,您也知道我从来不一时兴起,只要我决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霍朝明哑然了一阵,道:“是,只要是你认定的东西,哪怕是抢也会抢来。” “可我不想抢他。”霍应汀说,“我想对他好,想陪在他身边,想告诉他如果他愿意那么一切都有我,唯独不想抢他。” 霍应汀不想看他自虐一样地独自承受一切。 他忽然抬起头,眼眶微红,看起来无比脆弱与迷茫。 “可是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朝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霍应汀,拿着棋的手僵住,满脸错愕。 “您和妈从小就教我感情要勇于表达才能被感觉到,可是我在他面前的时候,总觉得这样会让他远离我。” “......他好像不需要我的帮助,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有时候明明能感觉到他被我关心会很高兴,可出了这样的事,他却一点都不愿意和我说。” “每次当我说要帮他的时候,他都千方百计地避开这个话题。” “我等他的消息,可是好像等到天亮都没有用。” “他最近也一直在疏远我。”霍应汀把脸埋进掌心,居然有些哽咽,“他好像不需要我,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第一次被裴煦暗示不要过多参与他私人恩怨时就开始累积的不安压抑,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在父亲面前。 “应汀。”霍朝明摸了摸他的头,目光里都是心疼,“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也是在保护你。” “想过。”霍应汀的声音闷闷的,“可我也不想让他一个人承受。” “有时候我想,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也好,至少看得到背影,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但有时候我看着他站在夜里,站在江边,我总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霍应汀没和霍朝明说过这样肉麻的话,可霍朝明却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说这些是胡说八道,他只感到心疼。 “看来你早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爸和你说过,裴煦背负着很多,他承受的痛苦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被抹平。你喜欢他,会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霍朝明抽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给他,“这是我在你和小裴开始较劲之后查到的事情,你拿回去看看吧。” “看完,你就明白裴煦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推开,独自承受这一切了。” “他是个好孩子,爸一直这样认为,但是你想和他在一起,很难。”霍朝明有些不忍心,“有些事情他积攒了很多年,早就无法释怀,而你在他生命里的时间还太短,还没办法在他心里占据太多的空间,也没法让他将你排在一切的首位去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你回去看吧,希望你看完之后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还是及时止损,你自己选择。” 霍应汀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喉咙艰涩:“......谢谢爸。” 走出书房前,霍应汀转身,像小时候做错事情被训那样,对霍朝明说。 “爸,我是不是让您失望和伤心了?” 霍朝明低着头捡着棋盘上凌乱的棋子,眼眶有些模糊和酸涩,连眼前的黑白棋子也搞错了颜色,他没抬头,问:“因为你喜欢上了男人?” 霍应汀默认。 “你会觉得对不起我和你爸妈,但不会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有错。”霍朝明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继续道,“而且喜欢男人怎么了,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别胡思乱想这些,也别让你的感情因为世俗而变得廉价。” 霍应汀紧着的心在这一刻骤然松了一下。 “爸妈从前说‘希望你活得自在些’不是表面话,如果你觉得我们会因为你的取向而感到失望,继而自己产生愧疚束缚,爸只能说你活得还不够自在,比不上你爸妈。” “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了,别在这些事上钻牛角尖。” 霍朝明兀自笑了笑。 “爸只是心疼你喜欢上了一个或许会让自己很难过的人,仅此而已。” “我的儿子二十四岁终于情窦初开,我和你妈高兴得要开宴庆祝,怎么会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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