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应汀眼睛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插在裤兜里的手终于拿了出来,在他的后脑勺上揉了揉,问:“那裴煦,我的草莓沙冰呢?” 脑后一阵发麻。 裴煦倏地松开手,退开两步,冲他吼:“傻逼!” “别骂我了裴Sir。”霍应汀走上前,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微微俯身,“我在国外打过的架比吃过的白人饭还多,有分寸。” 裴煦见他还是这副德行,只觉得心脏都要气得骤停了,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煞白着脸不理人。 裴煦根本就没办法想象霍应汀因为他而受伤的场景。 他从不想自己的事牵连到别人,更何况是他自己选的朋友。 “好了,我保证下次不会自作主张了。”霍应汀看他真的缓不过来气,走到他面前,语气轻缓地说。 “......我才是裴煦。”裴煦面无表情盯着他,语气复杂,像是在强调什么。 霍应汀笑了:“我知道,你才是裴煦,如假包换。” “我的意思是,‘裴煦’的事情‘裴煦’自己会解决。” 霍应汀觉得他简直可爱得要上天了,道:“知道了,裴老师。” “所以,你以后别再插手我的事。不管是蓝荟还是肖家,也不管是食谱还是谁要对我动刀。你要是再敢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插手我的事,我保证,下季度霍氏的财务报表会很难看,非常难看!”裴煦眯着眼威胁他。 霍应汀愣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样警告性地划清界限是什么意思,有些慌乱。 “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别再插手他的事情? 裴煦就因为今天的事情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 裴煦抬头,神情漠然,眼尾却因为激动后有些泛红,就像是风雨飘摇后的玫瑰,色彩糜艳而凄厉。 “以后生活归生活,工作归工作。你,不准再插手和干涉任何和我工作有关的事情。” 霍应汀今天打了一架,脑子在精神过后也有些迟钝,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完这话脑子当机罢工,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着,也就自然而然问出来了。 “意思是,我可以在你生活里胡作非为?” 裴煦:“......” 裴煦没忍住往他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滚,傻逼东西!” * 凌晨两点,霍应汀以“这个点回去吵醒我爸妈会被打断腿”为由,死皮赖脸跟着裴煦回了尚城名府。 裴煦大概是对今晚的事情心有余悸,也没戳穿性地问他诸如“你家大得和人民公园似的隔音是有多差才会吵到人”这种话,而是直接让陆执把车开到了他家。 电梯里,醒了半小时神的霍应汀还在想裴煦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了裴煦,眼睛发亮。 “你晚上生那么大气,其实是因为担心我?” 裴煦看着电梯里映出的霍应汀的身影,不禁头痛。 这人是怎么做到又迟钝又这么直白的? “是不是啊?”霍应汀还在蹬鼻子上脸,“我刚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我擅自处理你的事情你才生气,合着你是担心我才说那些话的?” 裴煦别过头:“......滚。” “裴老师,你最近对我说脏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霍应汀环着臂坏笑。 叮—— 电梯门打开,裴煦直接目视着前方走了出去,红着耳根轻飘飘扔下一个字。 “滚。” 霍应汀咧着不值钱的笑跟着裴煦进了门,还想刨根问底让裴煦亲口承认就是在担心他。 结果一进门裴煦就劈头盖脸把一袋子东西扔在了他的脑门上,指着一楼的客房:“自己滚去洗澡,明早要去公司,没事别叫我。” 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霍应汀后知后觉他是恼羞成怒了,抱着怀里的一袋一次性用品愣了会儿,忽然警觉地像只大狗一样抬头问他:“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谁来你家住过?” 裴煦忍无可忍,冲他发脾气:“霍应汀,你是打架了不是喝醉了!这都是刚刚路上陆执停车下去买的,别在这儿给我装疯卖傻,洗你澡去!睡觉!” “......哦。”霍应汀被骂得埋了埋头,像只哈士奇性格的阿拉斯加,又蠢又大只。 蠢阿拉斯加心虚完,又抬头:“那晚安?” “嗯。”裴煦没好气,但上楼的脚步又一顿,抿唇:“......晚安。” 蠢阿拉斯加心满意足,越来越确定裴煦是因为自己差点因为他受险才生气,开开心心地洗完澡出来,发现楼上的灯都熄了。 裴煦今天估计也累了,他没有再去打扰,但自己却因为彻底缓过劲儿来之后睡不着了。 在房间里翻来覆去良久,霍应汀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脑子里一会儿是裴煦冲上来替他打人的模样,一会儿是裴煦颤抖着把他推开的样子,一会儿又是裴煦在漆黑地夜里把他抵在墙上克制着情绪质问的样子。 狠戾,脆弱,隐忍。 不管哪一种,都鲜活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睡不着,霍应汀真的睡不着。 他拉开房门,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了落地阳台前。 他记得裴煦好像很喜欢窝在这里的沙发上。 打开钓鱼灯,霍应汀看了一圈,发现那本《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已经被裴煦看完了,现在正放在远处的书架上。 他走过去抽下那本书皮是粉色的图画书,学着裴煦的样子躺在了沙发上,安静地翻阅着。 沙发上沾着裴煦身上的椰子香,若有若无地一直萦绕在霍应汀的周围,让人感觉到安心而宁静。 这本书很厚,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图画,霍应汀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漫画形式的小故事治愈而温馨,可看到最后,他心里却莫名难受起来。 就像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治愈故事的内核往往是一颗破碎的心,霍应汀能在这本书里感觉到作者时而迷茫时而自救的心灵。 他摸索着书的边缘,思绪飘远。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裴煦潜藏在心里的情绪,像是细小的蚂蚁,偶尔在土里冒个头,来不及看清,又很快钻了回去。 他想,所以裴煦为什么会看这本书呢。 是因为难过吗。 是因为裴家,因为肖臻,还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受到的指责? 他陷在里面有多久了,又......想出来吗? 他父亲说裴煦背负着很多,霍应汀现在隐隐约约懂了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裴家无尽地打压监视和刻意忽略,和永远无法抹去的糟糕身份,还有外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嘲讽,以及对别人的帮助的抗拒。 霍应汀第一次来裴煦家时,在翻看这本书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 ——“你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爱你的人吗?” 后来只要一想起这句话,霍应汀心头就会有不可名状的酸涩膨胀。 似乎遇到裴煦之后,他的心脏就一直变得不听话,总是要为了某个人而不分昼夜地疼痛。 裴煦今天说了好几次不要干涉他的事。 霍应汀含糊过去并非不懂,而是在想,他真的要不管裴煦吗。 裴煦今天差点把人丢下江的时候,看着那一刻魔怔一样的裴煦,霍应汀觉得裴煦好像也就要这样跳下去了。 好像随时会消失。 好像真的会消失。 该怎么办。 父亲说要他想清楚给他的到底是助力还是负担,他当时不以为意,但今天的事情却终于让他明白,裴煦并不喜欢这样的帮助。 他到底该怎么办? 高大的男人占据了整个沙发,在上面静思了一夜。 当第一缕晨曦洒进二十七楼,霍应汀终于站了起来,从房间里的衣裳口袋里拿出了一片叶子。 凌晨被裴煦抵在墙上时霍应汀其实很紧张,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又不敢动,最后只抓住了这一片叶子放回口袋,紧紧握着,出了一手的汗。 满脑子只有裴煦生气了。 一直到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叶子还在口袋里。 这是一片嫩绿色的梧桐叶,小小的,手掌大小。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隐秘的心理,霍应汀把它洗净又擦干,用纸包着塞回了口袋里。 就像是私自留住了关于这一晚的记忆。 而现在,霍应汀翻开那本他看了一晚上的书,在某一页停住,目光细细地在上面辗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把小小的梧桐叶夹了进去,然后合上书,把它放回了书架原本的地方。 合上前,他记住了页码。 第248页。 书架前,霍应汀在那本书上轻轻抚摸,在熹微下低喃。 “有的。”
第34章 相片 那天裴煦早上醒来看到整个人都有些乱糟糟的霍应汀的时候愣了愣, 问了一句他家是闹鬼吗,怎么霍应汀看起来浑身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一夜没睡的霍应汀虽然看着疲惫,但是想通了些事情, 心理上也算是神清气爽, 打着哈欠意味深长地和裴煦说:“指不定吸精气的是鬼还是谁。” 换来裴煦无情的几个白眼。 两人的相处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那天早上有霍氏员工看到霍应汀从一辆从没见过的车上下来,引发了“老板怎么突然换了辆这么低调的车, 难道裴氏还是对霍氏造成了冲击?”的讨论之外,一切正常。 开自己车送“敌商”老板上班的陆执表示很无辜。 裴氏最近的动向依旧让业内搞不懂,虽然说和洛舟的项目的确让人眼馋, 但这也是几个月前就谈成的合作了,这一个多月来,裴氏明显在其他项目上没有以前专注。 大厦将倾的谣言愈传愈烈。 裴尚川这段时间被裴煦气得不清,连番轰炸了几个电话,把两个儿子一起叫回了家。 餐桌上, 裴煦目光扫过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胃口缺缺,问佣人要了杯橙汁, 捧着一边喝一边等裴尚川发话。 一餐饭吃得差不多,裴尚川终于摆够了脸色, 抬眼看来。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裴氏交到你手里一直好好的, 最近为什么大不如前了?” “爸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吗?”裴煦偏头,似乎很疑惑。 “还用我听说吗!?满大街都在说裴氏要倒了!” 裴煦笑了笑,觉得裴氏真的那么容易倒就好了。 “爸, 裴氏不比霍氏基业深厚,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的, 最近城南的竞标就要开始了,如果再把目光一味地分散到别的项目上,城南招标势必拿不下来,到时候对松沅也不好。”裴煦顿了顿,补了句,“毕竟这是他真正经手的第一个项目。” “所以你停下别的项目,是想帮你弟弟拿下城南的竞标?”裴尚川的目光缓了下来,问裴煦,“有把握吗,别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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