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应汀的车停在吃饭的地方,两人跑到江边,又从江边往回走, 平时他们跑完步也不会有很多交流,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好似身边的江水和星月都在吵闹,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可今天因为吃饭时的意外,裴煦忽然觉得周围好安静,安静得让他有点儿不自在。 他顿住了脚步,对霍应汀说:“你渴么,我去买瓶水。” 霍应汀下意识说了句我去吧,但裴煦已经朝便利店去,他只好停住脚步。 他收起挂在脖子上的运动耳机,长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软线,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风阵阵,已经九点半了,江边已经没什么人,安静而开阔。 偶尔几辆归家的车快速穿过身边,近光灯把霍应汀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来去匆匆。他靠在路灯下,看着那高挑的人穿过马路走进一家便利店,然后被门上花里胡哨的海报和川流不息的车挡住。 “你就是裴煦?” 身侧,一声暗含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霍应汀转头,看到了两个中年人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夫妻。 见面前的人没回答,那中年男人又走进了一步,大声问:“你是不是裴煦?” 霍应汀扬眉。 他慢悠悠地摸出手机,想给裴煦打电话,结果余光瞥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他的嘴角一点一点沉下来,飞快地退出了语音界面,给裴煦快速地打了几个字。 Ting:突然想喝草莓沙冰 thx “你把手机放下!!” 身前的中年男子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霍应汀收起了手机,面色寒沉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忽而扯出一个笑。 “是啊,我就是裴煦,你哪位?” “果然是你!”那男人手放在背后,往前走了两不,“你把我儿子放了!” 霍应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儿子?” “王越!”一边的中年妇女一手攀着那男人,脸色着急,“他不过就是犯了个小错,你有那么大一家公司,至于赶尽杀绝把我儿子抓去坐牢吗!” 犯错、公司、坐牢。 前段时间裴氏公司机密泄露的事情各家都有耳闻,联系这几个词霍应汀一瞬间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面前的夫妻语气很冷。 “犯罪就要伏法,泄露机密已经是刑事案件,你们应该让王越配合调查争取减刑,而不是在这里威胁裴......我。” “我呸!下午老子去裴氏找你你就和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还派了一群狗屁律师和保镖来,怎么?你们抓了我儿子难道还想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 霍应汀眉头紧皱。 原来这两个人下午就去裴氏找过麻烦。 怪不得裴煦今天心情不好。 那中年男人越说越激动,突然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起在身前挥舞了两下:“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警告你,你马上联系警察销案,否则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眼前两道银光随着那人挥舞的手闪过,等他停下来,霍应汀才终于看清,那是赫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销案不可能,而且我说了。”霍应汀把短袖的袖子捋到了肩膀上,浑身肌肉紧绷,最后一次警告,“别威胁我。” 那男人看霍应汀说不通,直接就拿着刀冲了上来,刀刃直冲霍应汀的胸口而去。 砰—— 一杯刚刚做好的草莓沙冰被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的主人像是遇到了什么慌张的事,连吸管都来不及插上就把它丢下。 草莓的香气和粉白色的草莓牛奶渐渐在地上蔓延,碎冰四散,又很快被初夏的温度融化成一滩水。 裴煦紧紧攥着拳头,耳畔风声带着鼓膜狂震,他顾不上走人行横道,也顾不上是否有车正向自己驶来,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 看到王越的父亲拿着刀朝霍应汀挥去的时候,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过八个车道宽的马路,裴煦从未觉得这段路这么漫长过。 等他终于飞奔到霍应汀身边,还来不及看清霍应汀在寒冷刀光下凌厉的侧脸和目光,就直接飞起一脚踹在那中年男人的手腕上。 哐铛,匕首掉落在地。 裴煦抓着那男人的后颈衣领猛地后拉,一拳挥上他的颧骨将人打得半晕,然后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把人贯在江边的围栏上,力道大到那男人半个身体都悬在江面上。 裴煦感觉浑身血液上涌,听不清那男人的呼痛哀嚎,也听不清女人的惊呼,更听不清霍应汀在后面叫他。 额前的碎发滴在裴煦额角的浅疤上,又顺着眉眼往下,一直流到裴煦的眼睛里,酸涩而难忍,但裴煦却没眨眼,浑身的戾气和眼睛里血丝都狂野得吓人。 鼓膜疯狂震动,他像是隔着很远在看自己,也只听得见自己愤怒的声音。 “谁让你动他的!?”
第33章 心脏 警车来了好几辆, 警车车灯打亮了一整片道,陆执和李诉都赶了过来,在场没有人不是满脸紧张的。 王越的父母已经被拷走, 陆执和李诉在和警方交涉剩下的事情, 但两个人的眼神一直往角落里两个上司身上瞟。 ——裴煦低着头,沉默地抽着一支烟。向来高傲霍应汀站在他身边,低着头也不说话,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李诉眼角抽了抽,偏头问陆执:“你们员工家属闹事,没配保镖防着点儿?” 陆执追悔莫及:“配了。” 只不过是配给Ann了。 李诉不明白配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觉得裴氏的保镖不中用,委婉建议:“过两天我从霍氏派几个去,你记得对接一下。” 陆执:“......别搞我了哥算我求你,还好这次裴总和霍总都没事儿,否则我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下午这两个人就来公司闹过,我居然也没让人盯着点,这次回去绝对派十个保镖轮流保护裴总!” 李诉听完也严肃起来, 推眼镜:“作为特助你确实很不合格,这周六多加一个课时, ” 出了这么大的事,陆执半个屁不敢放, 老老实实:“你加死我也没事......” 过了一会儿,陆执和李诉才朝两个上司走过去,说要去一趟警察局做笔录。 裴煦始终沉着脸, 浑身的戾气还没收干净,一个眼神也没给旁人, 直接朝警车而去。 好像连背影都在生气。 陆执有些忐忑地看了眼,转头问霍应汀:“霍总,您没事儿吧?” 霍应汀看着裴煦冷漠的背影苦笑了下,抬脚跟上,像是如临大敌:“有事儿,事儿大了。” 剩下两个下属面面相觑。 陆执:“完了。” 李诉点头:“完了。” 警局里,两人做完了详细地做完了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陆执和李诉在警局做最后的交代,要求立案,准备告对方故意伤人。 身后一片嘈杂,几个小时过去,裴煦感觉耳朵里的鼓膜还是在疯狂震动,但脚步没停,一直走出警局,走到了一处居民社区的公园篮球场外面。 路灯昏暗,树木掩映着月光。 霍应汀就乖乖跟在他后面,紧紧锁着他的背影。 裴煦浑身低气压,从他在江边踹出那一脚开始,霍应汀就感觉他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对。 他当时挥出的那一拳和把人装在栏杆上的力道根本没留一点余地,其实霍应汀那会儿马上就要制服那个男人了,但裴煦来得太及时,整个人像头爆发的狮子,浑身的气势都和平时大相径庭,目光和表情阴沉得都像是要把那个男人不顾死活地扔到江里去。 霍应汀当时都没立即回过神来,后来再试图叫裴煦,可是裴煦根本不理他。 直到他听见裴煦声音极低地说出那一句话。 ——“谁让你动他的!?” 霍应汀狂跳着心脏快步上前,把他的手从那个男人身上掰开,一脚把那个男人踹到地上,然后把浑身都在颤抖的人按进自己的怀里,大掌在裴煦柔软地头发上轻揉。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裴煦,冷静一点。” “我们报警,已经没事了。” “我也没事......裴煦,别怕。” 但裴煦像是爆发后的后遗症,依旧颤抖不止,他慢慢抬起手攥住霍应汀胸前的布料,然后——猛地将人一推。 霍应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本是万分错愕,可抬起头,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裴煦的目光。 他瞳孔里是一个小小的自己,可周围溢满了破碎、后怕和愤怒的情绪。 比他刚刚打人的时候还要愤怒。 霍应汀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在愤怒什么了。 ——因为他的擅作主张,因为他“草莓沙冰”的故意拖延。 裴煦后来一直没说过话,甚至还在等警察的时候用还不太稳的手点燃了一支烟。 霍应汀从没见过他抽烟。 看到火星燃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裴煦真的生气了。 生他的气。 而且这种气在他做笔录时说出自己向王越父母说自己就是裴煦的时达到了顶峰。 现在,他看着面前走在黑暗里沉默的裴煦,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裴煦。”他低低叫了一声。 裴煦没停。 “裴——” 前面的人忽然转过身大步朝他走来,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攥住他胸前衣领,将他狠狠砸在身后不远处的墙上。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叶刷刷落下,落在两人身侧,落在裴煦的肩头。 月光彻底躲进了云里,静谧的凌晨,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会再突然冲出来问“你是不是裴煦”,可霍应汀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当时更加紧张。 紧绷到快要断弦的空气里,裴煦看着霍应汀,紧紧咬着牙,眼里的红血丝比先前更明显,也更让人心惊。 两人凑得极近。 几乎是相贴的状态,霍应汀能感觉到他因为隐忍到极限而极速上升的体温和情绪。 “......原来你还知道我才是裴煦?” 裴煦咬牙切齿喷出的气息就打在霍应汀下巴上,因为身高差,后者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到现在愤怒的人,可霍应汀低头,只觉得睫毛颤动的裴煦好脆弱。 他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 他哑着嗓子。 “他拿了刀。”裴煦重复,语气激动,“那是开了刃的刀!” “我知道。” 就是因为看到有刀才不想你过来。 霍应汀任由他将忍了一晚上的火气撒在自己身上,重复,也是安慰,“我知道,裴煦。” “你知道还冒充我和人起冲突?给我发信息是想拖住我然后自己解决,是吗!?”裴煦的手依旧紧抓,用力得开始泛白发抖,“还骗我想喝草莓沙冰?霍应汀,我看你是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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