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岑沛安慢悠悠地起床,下来看沈捷还在餐桌旁,下意识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上午没会,在家。”沈捷正在翻手里的晨报,抬眸往楼梯上看了他一眼,“过来吃饭。” 岑沛安穿着睡衣,打了个哈欠,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个人。 刑芷照例来接他去上班。 “我听刑芷说你昨晚有应酬?”沈捷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向他确认,还是对此有所怀疑敲打他。 “嗯。”岑沛安心虚,含糊地应他,低头小口吃鸡蛋。 沈捷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他噎了一下,轻啧一声,无奈地把牛奶递过去,“吃慢点。” 岑沛安配着牛奶咽了一口,冲他单纯地嘿嘿笑了笑。沈捷微怔,岑沛安已经好久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无害,这么毫无防备的表情了。 一直看似和谐的日常,实则都是虚与委蛇。 到公司停车场,安静的车内氛围才被打破,岑沛安表情温和,语气温柔又感激地说:“谢谢。” 刑芷笑而不语。 “谢谢你替我隐瞒。”岑沛安解开安全带,下车后又转过身,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上,“中午请你吃饭。” “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刑芷很少像现在这样无措。 等人走远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掌心扣在心口处。 感受心脏一下下难以控制的悸动。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岑沛安收起极具欺骗性的无辜笑容,他挑起半边眉毛,舌头在口腔里弹了个响。 很好。 离计划成功又近一步。
第31章 护照 说请刑芷吃饭,岑沛安说到做到,他让刑芷在一楼大厅等着,借着午休时间带她出去。 “就在大厦附近吃不行吗?”刑芷担心会耽误他下午工作,小声地提建议。 “附近没什么好吃,而且现在饭点人多。”指示灯跳闪成绿色,岑沛安启动车子,目视着前方路况说,“我知道有一家南方小馆很好吃。” “南方小馆?”刑芷停顿片刻,“你喜欢吃南方菜?” “也不是。”岑沛安单手打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打开车内音响,转头冲她笑了笑,和她解释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是双春市的,这家餐厅有道你家乡的菜,味道还不错。” 车内老歌放到副歌部分,词曲感情陡然变化,刑芷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她垂下视线,片刻后又侧过头。 初秋的阳光透进来,一层朦胧柔和的光镀在岑沛安脸上,让他轮廓线条虚化,他脱下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随意挽上去,领带松散,露出吞咽性感的喉结。 刑芷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把岑沛安置于其中,他也绝对会是那些人里的焦点。 餐馆离得不算远,里面顾客将满未满,服务员领着岑沛安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岑沛安把菜单推到对面,边给自己倒水边说:“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刑芷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嗫诺地拿过菜单,一页页地翻看菜单,似乎在找什么。 岑沛安举着杯子,喝了口水,他手腕挡在面前,视线从半透的玻璃杯后穿过,落在她姣好的脸上,洞察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后,不禁在心里一哂。 “选好了吗?”岑沛安放下杯子,看着她翻菜单的动作问。 “嗯。”刑芷慌乱点头,把菜单递给他,“你看看要不要再加菜。” 岑沛安看了眼她点的菜,疑惑地问,“没点你家乡的菜?” “我没找到。”刑芷小声说。 “要一份这个。”岑沛安点了点菜单的一角,和服务员强调,“再上两杯橙汁。” 餐馆不临靠街边,在巷子里,独一份的安静,岑沛安看她不怎么动筷子,“不合胃口吗?” “不是。”刑芷摇摇头,咬了下嘴唇,思索再三后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沛安。” 岑沛安嘴里嚼动的动作放慢,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桌布,笑着问:“谢什么?” “我之前的雇主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对我...” “什么?”岑沛安打断她,夹了块鱼肉,兀自说道,“你是指一起吃饭?” “嗯。” 岑沛安想笑,他心想,这感动未免过于轻而易举,又过于廉价,让人心酸。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朋友之间很正常。” “我们是朋友吗?”刑芷问得认真,乌泱泱的眼眸里,像是有一层泪雾,似乎如果岑沛安说是,它就会汇聚成滴掉出来。 “当然了。”岑沛安轻描淡写,又说得很是应当,“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下次我和赵亦冉她们吃饭,你也一起来,她们也很想认识你。” 刑芷眼里有一丝小确幸闪过,她点点头,拿起筷子又顿住,“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或许她是指替岑沛安继续向沈捷隐瞒真实行程,又或许只是随口一句客套。 岑沛安眼底的狡黠一闪一过,略带深意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好,我有需要一定开口。” 吃饭不免聊天,话题也转得很快,不知道俩人怎么聊到梦想上去,刑芷问他:“沛安,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我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人住,养一只猫,再养一条狗,种点菜,一日三餐,就这么混吃等死。” “好多人的梦想都是这个。” “那你身边有人实现吗?” 刑芷想了想,摇了摇头,她不笑的时候,人是淡漠的,笑起来又带一点点娇憨,“你觉得你能实现吗?” 这个问题无疑是中隐晦的试探,岑沛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良久,刑芷问他:“沈总对你不好吗?” 岑沛安用握着筷子的手撑着下巴,他目光深远难测,盯着某一个虚无的点,想了好久,一贯温柔的音色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晦涩,“你们心理学上是不是有个名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刑芷当即愣住,她的瞳孔骤然涣散放大,身体像是被什么利器一穿而过。 沉默片刻,刑芷突然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相信目前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无论幸福还是苦痛。” 岑沛安看着她,琢磨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话题不了了之,尴尬中,突然涌入一波顾客,他们的谈话冲淡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岑沛安像那张桌子看了眼,一行五六个人,穿着行政薄夹克,胸前戴着党徽,面孔肃穆威严。 与此同时,岑沛安也注意到对面刑芷的反应,她变得有些局促,回避那张桌子的视线也格外明显。 岑沛安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刑芷竭力让自己放松,她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脚步迈出餐厅台阶的瞬间,刑芷悄然松了口气,转头碰上岑沛安审视的目光。 “你好像不太习惯看见他们?”岑沛安挑了个委婉的问法。 “你知道刚刚那些人是谁吗?”刑芷没想隐瞒,她实话实说,“他们是检察院的,我确实挺怵他们。我之前做过很多权贵妻女的保镖,听过也见过他们这些人的手段。” “什么手段。” “就是审人啊。”刑芷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你不知道他们审人的手段有多阴,把人关在小黑屋里,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让上厕所。” “......” 听起来似曾相识。 刑芷没注意到岑沛安脸上的微妙表情,她叹了口气说:“我之前有位雇主是高官的女儿,她父亲落马以后,一家都被带走,关了差不多一星期吧,出来以后她连话都说不清楚,整个人神智不清,暴受了差不多二十斤...” “总之就是不用强硬手段,但精神折磨你,像是拿开了刃的软刀子,不定时地割你。” “有这么吓人吗?” “当然了,还远不止这些。”刑芷绘声绘色,“能进去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饥寒交迫,还迫使他们当众上厕所,他们哪能忍受这种羞辱,所以一般不出两周,精神状态就会岌岌可危。” “有些出来甚至成了大小便失禁的傻子。” “什么?”岑沛安沉默了良久,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这么严重?那都是什么年龄段的?” “有些五六十岁,也有三四十岁的,这个因人而异,每个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刑芷讲得脸色发白,及时打住话题,“你是不是快到上班时间了?” 岑沛安的表情难以形容,他神色凝重,又裹挟着一抹怅然。 他承认他在计划逃跑中,动过让检察院牵制住沈捷的念头。 但此刻,岑沛安却突然萌生了放弃的想法,他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岑沛安等了一会儿又问:“那一般犯什么罪会进去?” “贪污,或者地方势力。”刑芷说完又补充道,“可能还有其他的,但是我不太清楚。” 回去路上,岑沛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纠结,刑芷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没事。” 岑沛安佯装无恙,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侧头看向窗户,余光中一抹模糊的淡紫色。 街边种着一株三角梅,看起来像是被人尽心呵护过,枝叶繁盛,花团锦簇。 不知为何,岑沛安的神色缓和了些。 让刑芷帮忙不是一句空话,周五下午,岑沛安请了半天假,借着芳姐在花园和园丁修建花草的工夫,他把刑芷带上二楼。 “沛安?”刑芷站在书房外,踌躇不前,紧张又忐忑,她不安地朝楼下望,“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会开锁吗?”沈捷周五通常时间不定,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岑沛安不放任她耽误时间,一把将她扯进书房,“你帮我把这个抽屉撬开。” “不行。” 刑芷拒绝干脆,岑沛安从后面挡住她后退的脚步,目光强势,语气不容置喙,“打开。” 刑芷为难地看着他,缓慢地摇摇头,提醒道:“你应该知道沈总的公司涉及很多军事项目吧,他手上很多材料都是军方所属,这种锁住的抽屉,我更不可能贸然打开,如果里面有机密文件...” 她焦灼地看了看门外,手指在岑沛安和自己之间来回,“那你和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沈捷不会把重要文件带回来。”岑沛安冷静下来,他压低声音,眸间碎光交替,恳求道,“求你了,刑芷。” 密码锁的数字频繁变动,多次尝试后,发出嘀嘀两声,岑沛安和她相视一眼,刑芷屏息凝神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呢?”岑沛安在空抽屉里摸索,脸上焦急绝望,自言自语道,“明明放在这里的。” “沛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岑沛安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目光,眼里滲出从未有过的决绝,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开沈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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