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从哪里说起。”过了片刻,冯今慢慢地放下了塑料纸杯,然后挺直了腰背,目不转睛地看着阮知秋。 “泄密。” 冯今把她收集到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录音照片文件,一样一样地摆在了阮知秋面前。 “这些是我目前找到的、绝对能证明刘国胜行为和动机的证据。”冯今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但是刘国胜电脑里有一个带锁的秘密文件夹,我一直打不开。” “还有聊天记录。”冯今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阮知秋,“我和刘国胜的聊天记录我从来没有删过,您可以一条条核对。” 冯今说道这里时,喉头突然一哽,眉宇间流露出一股细微的酸涩,但是很快恢复如常。 时瑜的目光微动。 “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冯今见阮知秋不说话,试探地问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想办法。” 阮知秋面色如冰,他合上文件夹,无声地看着冯今。 “感谢你为我提供的这些信息。”阮知秋顿了顿,接着道:“昨天我和时瑜交流过,我认为我们可以达成合作。” “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泄露知逾的信息。”阮知秋的声音很冷。 时瑜听得出来他生气了,他想劝又不敢劝,只能垂眸叹了口气。 “这样吗?”冯今苦笑了一声:“我从未泄密过。” “但是我好像又不能完全把自己摘干净。”冯今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 “他是我丈夫,可是我帮他,我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冯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脸颊缓缓地淌下,聚在下巴尖,然后一滴一滴垂落在手背上。 时瑜慌忙抽了两张纸递了过去,冯今接了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我到底能得到什么呢?”她的眼神渐渐放空了,嘴里喃喃自语着,“是毒打吗?” “揪头发还是耳光?”她看着时瑜和阮知秋,突然笑出了声,泪水在她的低沉的笑声中汹涌地落下,时瑜刚想劝上两句,可是冯今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衣服。 时瑜没能拦住她,在剧烈的撕扯中,冯今的高领打底衣裂开了一道口子,但是好在里面还有一件V领内衬。 她缓了一会,把已经扯烂的衣服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V领短袖。 冯今撩起头发,缓缓地转过身,这时他们这才发现,冯今的衣服后背是镂空的。 若昨天看到的伤痕能用震撼来形容,那今天时瑜看到的,可谓触目惊心。 伤痕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时瑜根本想象不到这到底有多疼。他跌坐回去,却被阮知秋一把握着了手。 他心口一颤,时瑜发觉阮知秋的目光也在发抖。 阮知秋抿着唇,一手握着时瑜,一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却在用力地蜷缩。 “左肩那一道是我第一次拒绝刘国胜时他送给我的‘礼物’。” “肩胛骨中间那里是第二次。” “右腰处是第三次。” “尾椎骨那里是第四次。” 冯今又转了过来,指了指自己左胸,“这里有几个烟头烫伤的疤痕,是第五次。”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阮知秋的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只有时急时缓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听得让人胸口发紧。 冯今忽而道:“我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阮知秋站了起来,把衣服递到冯今手里,“里面有休息室,你先进去平复一下心情,我会让助理买几件衣服送过来。” 冯今没有接话,也没有拒绝。 “您可以报警调查我,我相信警方能证明我的清白。”她一字一句慢慢道:“和刘国胜离婚后我还要继续生活,所以我必须要有官方保证我没有犯罪。” 阮知秋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你去云峰‘出差’,那里离北安比较远,刘国胜很难找到那里,在事情解决之前,你要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冯今用力地点点头。 她把自己收拾整齐后,认真地和阮知秋和时瑜的道谢。 “好好生活。”时瑜朝她微微一笑,“你也算是帮了知逾一个大忙。” 冯今离开了,时瑜站在玻璃门后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办公室里剩下他和阮知秋二人。 “现在怎么办?”时瑜不放心的问道。 阮知秋轻叩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只留给时瑜一个泛着冷意的侧脸。 “你生气了吗?”时瑜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你刚刚的眼神好吓人。” “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阮知秋把时瑜揽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小脑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时瑜往阮知秋的怀里蹭了蹭,“我这是在担心你。” “你相信冯今说的话吗?”时瑜不放心地问道。 阮知秋不留痕迹地点点头,半晌后,他又悠悠地开口道:“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为什么?” “我不应该让冯今用她的尊严去证明她的清白。”阮知秋闭了闭眼,“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我却选择了最不合适的那一种。” “不要自责。”时瑜捏了捏阮知秋的掌心,“换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他不一定会做的比你好。” 时瑜搬过阮知秋的脸,带着一点无理取闹的意味道:“看着我,听我说。” “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时瑜认真道,“冯今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但是你努力地稳住了她的情绪,没有让她更加崩溃,这是其一。” “而且冯今穿那件衣服,说明她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而且家暴行为是板上钉钉的,关键时刻能给刘国胜致命一击,更何况冯今一开始就没有和我们隐瞒这一点。” “第三,你让她去休息室平复心情,这就是在很好地保护她,因为那个时候,她需要私人空间。” 时瑜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抬着头,认真地观察着阮知秋的反应。 他看见阮知秋的唇角不可控制地勾了一下,才放心地开口接着道:“你总是让我别多想,但是你钻的牛角尖也不比我少啊。” 阮知秋笑着叹了口气,把时瑜搂的更紧了,“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如果你真的想对冯今表达歉意,倒不如速战速决。”时瑜认真道,“明天是我第二次找刘国胜对接的日子,我可以帮你去探探底。”
第72章 单枪匹马闯狼窝 时瑜的话音尚未落下时,阮知秋便一口回绝了时瑜的请求。 “你在想什么呢。”他气不打一处来,俯身捏住时瑜的脸,往两边扯了扯,有些无奈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时瑜知道阮知秋不会真的和他生气,索性拿出了“死缠烂打”的手段,围着阮知秋说道个不停。 “现在我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他晃着阮知秋的手,“我知道刘国胜的老底,而且他现在很信任我,要是你突然换人,会不会让他察觉到什么,然后打草惊蛇呢?” “而且我是成年人,只有你把我当小孩子。”时瑜装作不满地戳了催阮知秋的腹肌,“我自己会注意安全的。” “再说了,到处都是监控,刘国胜能把我怎么样。” “那个公司叫啥来着?哦想起来了,是宏川,人家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企业,不可能把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 阮知秋睨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连人家公司名称都记不清楚。” 时瑜吐了吐舌头,义正言辞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阮知秋笑着叹了口气。 时瑜眼看着有戏,又贴近了一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阮知秋揉了揉他的头发,状似生气道:“我能不同意吗?我要是不同意,某人又要和我闹脾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时瑜出发时,阮知秋拉着千叮咛万嘱咐,在他絮絮叨叨的过程中,时瑜的脑门上缓缓地飘过了一句话: 儿行千里母担忧。 “好好好。”时瑜略带嫌弃地把阮知秋推开了一点,哭笑不得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阮知秋的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的心里有点乱,总觉得有些不安。 时瑜上前一步抱了抱他,温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刘国胜套到我的话的。”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阮知秋戳了戳他的脑门,“忙完了赶紧回来。” “别再去买奶茶了。” 时瑜:......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呢。 一路上,时瑜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他能接触到刘国胜的机会只有那么几次,若是没有把握住机会,那可真的亏大发了。 时瑜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地铁站,站在宏川的大门前,深吸了几口气,挤出了一抹职业性的假笑,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时瑜很快就来到了刘国胜的办公室,而刘国胜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怎么的,时瑜的脑海里突然划过“瓮中捉鳖”这四个字,他一个激灵,但还是稳住了心神。 “您好。”时瑜坐在刘国胜对面,把文件抽出来一样样地摆在他面前,“这个是我们修改好的样本,如果您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您签个字。” 刘国胜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其中一叠图纸随意地翻了翻。时瑜在他看图的过程中,悄悄地松了口气,但思绪却渐渐地飘远。 他很难把眼前这个人与冯今口中的“家暴男”联系在一起。 若是没有事先的铺垫,时瑜会觉得刘国胜是个年轻有为的人,文质彬彬,谈吐得体,至少他对时瑜很有礼貌。 果然人不可貌相,时瑜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刘国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像是捕食者在欣赏......猎物。 时瑜压下涌起的紧张和不快,坐直了些,不卑不亢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刘国胜言简意赅道,却迟迟没有动笔签字。 时瑜和他僵持着,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在心脏快悬到嗓子眼的时候,刘国胜开口说话了。 “时先生一会有事吗?”他随意地翘起二郎腿。 时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若是没事的话不放我们聊聊。”他面带微笑地接着道,“像朋友一样聊一些私事,就不谈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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