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跑道是典型的沿海大道,左边是低矮的楼房和民宿,右边是辽阔的海景,只不过在雾天的影响下,两人什么都看不见,视野所及之处,除了彼此,就是灰白的雾,连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冷不?”陶权走在前面问。 “不冷。”霍湘目婻諷视大海的方向,他其实以为有风吹的时候能看见浓雾翻涌,没想到视野如同一块凝固起来的灰色果冻。 陶权摘下路边的藤蔓叶子,折回来放在霍湘手心,“可惜没碰见花期,不然一路的迎春花应该挺好看的。” 霍湘用衣袖把潮湿的叶子擦干,放进口袋,“没关系,前边应该有藤蔓蔷薇,我们可以偷偷摘几朵回去。” “你咋连有啥花都知道,做攻略啦?”陶权笑着倒过来走,他喜欢这样朦胧的雾,喜欢这样世界只剩下霍湘的感觉。 “稍微看了点视频,”霍湘说,“要是没有雾,从这儿看海是最好的角度。” 陶权瞄了一眼无尽的灰雾,“现在这样也挺漂亮的,夏雾可遇不可求嘛。” 霍湘弯起眉眼表示赞同。 塑胶跑道延伸数公里,陶权很着急想去看藤蔓蔷薇,提议跑起来。 霍湘猜到陶权看到跑道就会忍不住想跑,掏出两副耳机,开启了音乐软件的一起听功能。 歌单选的是蒸汽波,大多都是纯音乐,电子音效如同气泡水蒸腾,削弱了雾天带来的湿冷感觉。 考虑到起雾不适合跑步,两人的跑速很慢,沿着靠海的一侧缓缓前进。 左侧的花藤没有鲜艳的颜色,又被修建得很规整,当道路不变化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是在原地踏步,藤墙一个样,海雾一个样,世界被无限缩小至朦胧的两米。 跑了半小时,霍湘有些累了,放缓速度,“歇会儿。” 陶权转身原地颠步,脸上很是高兴,“好嘞。” 这时前方开来一辆车,顶着砖红色的光晕在两人身旁一闪而过。 再往前走几步,灰色海雾里多了些颜色,霍湘所说的藤蔓蔷薇毫无过渡地闯进视野。 可能是受冷的缘故,藕粉色的花苞紧缩着,滴着水珠,娇嫩无比。 霍湘摘下一朵吹开水雾,递给了陶权。 陶权捧着粉蔷薇,与他外放的雄性气质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少年和花的美感。 接下来的路他就那么提溜着粉蔷薇,和霍湘一起沿着藤蔓花墙走到了塑胶跑道的尽头。 这里是座瞭望台,下方往回看是海滨浴场,不用想都知道海滩上空无一人。 陶权提出去海边走走。 到得沙滩,视野彻底混沌,灰茫茫的海雾笼罩世间万物,压抑的观感使人辨不清大海苍穹。 陶权牵起霍湘的手,走在紧邻潮水的海沙上,每隔一会儿,海浪会将两人的脚印抚平。 温柔的海浪声中,陶权小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霍湘用比海浪更温柔的声音说我知道。 归途,海雾依旧朦胧悄然,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从世界边缘回到别墅。 往后两天均是这样的漫天大雾,他们没接触其他任何人。 霍湘在陶权不知道的时候看了一眼网上的流言蜚语,自己的账号在这两天跳出了上十万的提醒,很多年前发的内容评论区被各路人士占满。 他粗略地翻了几页,无外乎破防的粉丝进行人身攻击,或是无关人等前来讨要说法。 需要什么说法啊?不是都摆在你们面前了吗? 霍湘毫无波澜。 和上次一样,他把社交软件全删了,从内到外彻底屏蔽外界的声音。 陶权看到他卸载的动作,放下正在洗的苹果,把手机丢来,“密码是你生日,你也帮我删一删。” 霍湘看了一眼把苹果咬得嘎吱响的陶权,张嘴示意自己也要吃。 当尝完果实独有的甜味时,陶权连接外界的孔也一并被消除了。 第三天,雾散了,天际投来炙热的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床铺,两人腿搭在一块,沐浴着日光,想是还要许久才能醒来。 即便对方就在怀里,两人的梦境也会潮湿得像吸满水的海绵,有些从未展开过的事物,在察觉不到的地方深深折磨着两人。 可又因为各自心里的算盘,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只能花上更久的时间在浴室解决。 中午,透亮的空气能看见粉尘在日光里飞舞,陶权将地板踩出轻盈的咚咚声。 他拿着一把剥好的荔枝,全部倒在霍湘手上。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霍湘了解到的第一个特质:陶权有很强烈的水果需求。 “吃这么多会上火的。”他将一半给了陶权。 “真的啊?我每次都吃这老些,从来没上火过。”陶权傻笑着吃下一颗。 新的认知会使记忆变质,霍湘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陶权开完档站在吧台里,单手抓着什么东西啃,这些画面在今天给予霍湘一阵性感的冲击。 咽下西瓜时的喉结鼓动,对手指上红心火龙果汁液的吮吸,吐出樱桃果核的舌头,纷纷成为重要记忆点,挥之不去。 大概吃掉最后一颗荔枝的时候,霍湘看着陶权的灰色眼眸里,多出一抹鲜艳柔软的感觉,也就是陶权所惯有的那种炙热,现在轮到霍湘变成那个渴望的人了。 下午的时光消散于走过一次的海滩。 正逢雾去的第一天,来的游客并不多,三三两两落在沙滩各处,支着洋棚抹防晒。 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T恤加衬衫,牵着手,赤脚踩过沙滩,徐徐漫步。 日光和煦,拍打过来的海浪泛着刺眼的亮光,陶权说白浪很像平时在野合擦玻璃的泡沫。 霍湘说没错,特别是隔壁咖啡店,每次路过都能看到小哥在玩泡沫,陶权说你也发现了! 优雅的海风没有前几日那么潮湿,两人被打湿的脚踝很快就被吹干,有时海风也会吹起他们的衣摆,像船帆一样来回鼓动,互相拍打。 当晚的夕阳是在民宿看的,别墅后院就是天然瞭望台。 霍湘拿出出门前腌制好的烧烤,在平台支起火炉,一边烤肉一边陪陶权看落日。 炭火升起的浓烟被暮霞染成珊瑚色,片刻后被海风吹向天际,成为万道虹霞的一部分。 余晖洒了将近一小时才慢慢褪去,苍穹从珊瑚色变成红茶色,最终归于黑夜的细碎星辰。 “我能下去看看么?”陶权摸着肚皮对霍湘说。 平台不高,约有两米,下方是零散的礁石,正被夜浪一遍遍洗刷。 霍湘起身率先跳下去,向陶权张开怀抱,等陶权坠入怀中,他先迫使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怎么了?”陶权茫然地问,显然他现在更想抓住白日的最后几秒,和霍湘站在礁石上吹海风。 霍湘以紊乱的呼吸在陶权脸上亲了一下,再把陶权推到星夜下的礁石。 海声滔滔不绝,最后一寸鱼肚白隐没在霍湘炙热的视线中。 “要是今晚有月亮就好了。”霍湘听见陶权说。 “唔,”霍湘跳到最远的礁石上,沐浴在寂夜的海风中,轻声续道:“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陶权兴奋的喊声划破了寂夜。 “我说我也喜欢你。”霍湘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霍湘第一次亲口表态! 那朵霍湘送的含苞蔷薇在陶权心中陡然盛放,他两步跳到霍湘所在的礁石,从身后抱住霍湘,用下巴磨蹭霍湘的脖颈,冰冷的金属链条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霍湘转身,像第一次那样十指紧握霍湘的手,然后狂乱地吻过去,肆无忌惮把脉搏传递给陶权。 这次陶权尤为动情,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霍湘跟他一样支棱着,呼吸坚持没多久就进入缺氧状态,依依不舍褪出来,“我们回房间好吗?” 霍湘知道这是来自猛兽的邀请,陶权已经做好了打破最后一道壁垒的准备。 但他还没有,他说:“再吹会儿吧,夜风难得。” 陶权的眼神并没有黯淡,深深吻了一吻,“听你的。”
第105章 方舟 翌日,阳光万里,海滨城市焕发它本有的面貌,星海广场穿梭着大量游客,游乐场传出小孩子的尖声大笑,啤酒坊宴会厅传出舒缓的萨克斯。 霍湘租了两艘游艇,60尺的供水手和船长休憩,98尺的由他们独享。 三层游艇从港口驶出,划破平静的浪,一路往东。 两人站在顶层的日光浴区,听水手介绍区域的设施。 “这艘爱丽斯是我们最漂亮的船了,你看她外部线条,比那艘60尺的漂亮很多,今年才引进来的,……这个浴缸要帮你们撒点玫瑰花吗?” 陶权赶忙上去阻止,“不用了。” 水手噢一声,“你们可以先在顶层看会儿风景,主层视野没那么好,可以等到地方了再下去,如果想吃东西可以看看我们的小程序,不用管套餐里的内容,全都不收取费用。”末了又补充道:“对了,我们还给两位附赠了一瓶今年限定款的酩悦香槟和山崎梅子酒,要给两位冰上拿过来吗?” “先开香槟吧。”霍湘说。 水手一声哎,下楼去取了。 陶权坐到霍湘身旁,“咋租了两天?那得多贵啊。” “不是跟你说了别想钱的事儿吗?”霍湘靠在洁白的皮沙发上,以前一直觉得这些高档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可到了这时候又觉得98尺游艇还是不够豪华。 “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陶权有点急了。 霍湘笑笑,拿起木桌上的扑克牌拆开,“会打德州吗?” 这话被端香槟桶上来的水手听到了,忙道:“一般我们是不让打德州的,之前有人聚众赌博我们被罚过。” 水手将香槟桶放下,“不过你们就俩人,玩玩应该没啥事。” “其实我不会玩,”霍湘笑道,“我只会斗地主。” “那就更没事了。”说时水手推开香槟,那充满仪式感的“嘭”在不经意间发生。 陶权把香槟塞进冰桶,“那你会打斗地主吗,陪我俩玩会儿?” 水手有些犹豫,见霍湘开始发牌就坐了下来。 为了不让打牌上升到赌博的性质,霍湘把底分设置成了一块钱。 陶权还没和霍湘打过牌,前面打得小心翼翼,拿到好牌也不抢地主,说什么都要跟霍湘一起当农民。 霍湘不这么想,不管好牌烂牌,只要有机会翻地主他就一定要翻。 这种豪迈的大牌风格会让形式变得很有意思,水手和陶权都以为霍湘手里有大牌,出牌是谨慎再谨慎。 其实这是摇骰子式打牌,用唬人的气势进行心理压制。 打了一会儿,陶权逐渐看出其中端倪,但他又不想让霍湘输,全程装傻,配合霍湘欺负小水手。 “钱没多赚多少,还赔了四块。”结算时水手哀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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