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像二中这样的学校,大部分科目的一轮复习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所以还要再考一次二中本校自命题、考察高中全范围知识的期末考试。 还没从第二次诊断性考试的阴霾里走出来的人们顿时呜呼哀哉一片。 哀嚎之后,又陷入了高三标志性的死寂。大家就喜欢这样,嘴上说着痛苦,身体又很诚实地内卷。 亓星然依然沉默地做题。可能是做到了什么难题,只见他敛着眉,一手撑脸、一手转笔。 亓星然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十分英气。 时光逝去,年岁增长,愈发加深了这种英气。 可是…… “哥,这题怎么做?”是柔情的少年声音。 一遇到林阁,亓星然的眉目瞬间就明朗了。 这题不太简单,亓星然问的问题是越来越难了,慢慢从中档题到压轴题。 林阁接过题,这次花了点时间写出来了解题过程。 “谢谢哥!” 高三沉闷、压抑,但应该是说不上漫长。真正的期末考试到来之前,学校每周都有周练,周练一般只有数理化生四科。 题目的难度有目共睹,中档题只是整张卷子的起点。 林阁依然盘踞在全班第一名的位置。亓星然则一直在七、八名徘徊。四科,他们相差了接近三十分。看样子相差并不大,平均下来每科也就相差六、七分的样子。 但是60分和66分的差距,与90分和96分的差距是不一样的。越到高分段,提分就越是困难,也许哪怕只是看起来相差一分两分,其背后对知识的理解和掌握也可能是天差地别。 亓星然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敢松懈一点,倒是成为班上名副其实的卷王。 如此,最受伤的居然还是齐飞。(为什么要说“还”?) 齐飞能够从五班“飞升”上来,其努力程度自是可见一斑,然而如今亓星然简直认真得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 “然哥,你是要冲清北吗?”齐飞幽怨道。 坐在一个“非必要不抬头”卷王的前桌,似乎课间去上个厕所都是原罪。 亓星然面无表情觑了齐飞一眼,清北倒不至于,他只想去N大。 “还是说,你有想追的人要冲清北?”齐飞追问。 亓星然:“……” 你要说齐飞神经大条,但在某些方面,某些事情上又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 一看亓星然不说话,齐飞猛然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然哥,不会吧,你真的是为了追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去,然哥深藏不漏啊!” “等一下!不对!然哥!你转到我们学校,不会就是为了追人吧?” 齐飞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但还是有不少人伸着脖子朝这边打量,看起来颇想八卦一番。 亓星然简直被齐飞气笑了,之前怎么没发现齐飞直觉这么灵敏呢? “你很喜欢猜?”说这话的时候,亓星然是笑着的,但语气不善。 齐飞下意识瑟缩了下脖子,正要再说些什么。 林阁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坐下。 “林哥!”齐飞顿时找到了依靠似的。 “啊?”林阁不解什么事让齐飞这么激动。 齐飞正准备分享自己的惊天发现时,一下子被简星从后面捂住了嘴巴:“闭嘴吧你!” “看这里!”忽然,左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是谢桥! 林阁下意识望过去,而后感觉到亓星然微微后仰,后脑勺轻轻贴在了自己肚子上。 “咖嚓——” 谢桥用“拍立得”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亓星然坐着林阁身前,林阁表情有些茫然,亓星然则是难能笑得开怀,旁边是捂人嘴的简星和被捂嘴的齐飞。 是年华最好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忽然冲进教室说了一句:“下雪了!”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窗外。 L市是典型的西南城市,四季温润,下雪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事情。 这血下得突然,但不迅猛。 靠窗的人把手伸出窗外,不多会儿,果然在手上感受到了绵密冰凉的触感。 “卧槽,真的是雪!”有人惊呼。 亓星然和林阁则到了走廊上去看雪。虽然在更早些年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北方看过很多次雪,但南方的雪终归是不一样的,它细而小,眼见着就快消失了,偏偏又那么坚韧,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化成为了雨水,却又偏偏那么执拗,一心要往地上奔。 下午又是老宋的死亡数学连堂课。 见着了雪,老宋也乐呵,说这是“瑞雪兆丰年”。 一整个下午的课,大家得心思都肉眼可见地飞远了。 高三会磨灭很多东西,对万物的激情,对生命的体验。如此看来,这阵子的走神倒算得上一种好事,它证实着这群孩子尚未泯灭的童心的存在。 等到晚饭饭点的时候,众人脱缰野马似的往操场上奔。经过了一下午的堆叠,终于在地上堆上了薄薄一层白雪,远远望去,整个校园被银白裹上白白一层,尤其是到了黄昏那一阵,天色乌黑,这白色就更加显眼。 校园广播每天下午都会放半个小时的歌,这会儿正放着一首歌名为《若把你》的歌声,婉转动听的歌声在校园里嘹亮。 ——落叶无归根 单丝不成线 ——无所寄托 亦无心流浪 ——你把红豆赠我不如写我一首歌 ——落款你的名字 工整又好看 “堆雪人吗?哥。”亓星然也跟个小孩子一样亢奋得不行。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在地上薅出来了个雪球。 ——若把你比作歌 ——你便是那高山流水 ——佳人伴舞 天地伴舞 ——绝弦的美 “好。”林阁见了雪,心里也欢喜,捏了个更小的小雪团放在亓星然的雪球上。 ——若把你比作歌 ——歌写的我缠绵悱恻 ——恒顺众生 迁走我魂 ——绝弦的美 再插上一片叶子两根木棍,这就算个雪人了。 简陋、滑稽,但独一无二。 ——落叶无归根 单丝不成线 ——有嘴无心 亦有才无命 ——不一起看星星 星星它亮有什么用 ——你我矢志不渝 举案又齐眉 亓星然轻轻把雪人拿起来,无意间,又和林阁对视了一眼。此刻,广播里的歌曲还在放着: ——若把你比作歌 ——你便是那高山流水 ——佳人伴舞 天地伴舞 ——绝弦的美 这一次,谁也没有挪开眼。顶上是深蓝色的夜幕,背后是白茫茫的大雪。雪势渐大,有些雪落在两人的发梢上还没来得及化,白了两个少年的头。 白雪混合着旁人嬉笑打闹的声音,还有歌声。 ——若把你比作歌 ——歌写的我缠绵悱恻 但他们的世界安静得只有彼此。 “哥。”亓星然轻轻叫了一声。 “嗯。”林阁也轻声回应。 林阁在亓星然眼里看到了自己,亓星然也在林阁眼里看到了……自己!? 广播里的歌曲也到了尾声。 ——恒顺众生 迁走我魂 ——绝弦的美 ——恒顺众生 迁走我魂 ——绝弦的美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在新一年初雪的夜里,两个少年撞破了彼此最深沉的心思,却又默契的密而不发。 雪花簌簌,风声呼啸,吹红了脸颊,迷了少年眼。 亓星然一步上前,把林阁抱紧怀里,又闷闷叫了一声:“哥。” 林阁还是轻轻回应:“嗯。” 诗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第二十七章 韶华 距离高考还有134天。 今天也是高三寒假的第一天。 那天那个拥抱之后,对两个人有影响吗? 还是有影响的,亓星然之后的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五。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影响了。 毕竟他们已经足够亲密了,每天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回家,住在一起。他们还能怎么更亲密呢? 或许还可以更…… 亓星然停止遐想。尽管亓星然已经确定,林阁看出来了自己的心思,并且不拒绝!但他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亓星然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捅穿这层窗户纸的最好时机。 屋子里,李浩天忍不住叹气道:“马上都要过年了,真不打算表白了?” 他也算半个亓星然追夫之路的见证人了。 “现在不能。”亓星然说。他现在还差一件聘礼,最大的那份聘礼——N大录取通知书。 李浩天明白亓星然的心思:“不是我说,万一你没和林阁考上同一所大学,就不表白了?” “那倒不至于。” “这不就对了嘛,反正迟早都要表白,不如早点表白,早点在一起,早享受。” “你妹的……”亓星然把开黄腔的李浩天掼了一顿,又继续他的搬家大业。 倒不是要搬走,只是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搬回亓家。 一方面是年关逼近,亓二少被勒令回家;另一方面,是林阁走了,待在这个家里反而会愈发睹物思人。 林阁走得很匆忙,昨天一放假就乘晚班飞B市了,大概是有急事。 亓星然点开手机,看见泥沉大海般的消息,不免在心里产生强烈的隐忧。好几次点开了语音通话,终归是没有拨过去。 主要是害怕林阁正在忙会打扰到他。亓星然决定再等等,如果到中午林阁还杳无音信,就该飞去B市找人了。 林阁一直睡到了中午才堪堪醒来。 做完凌晨才到抵达的B市,又在医院折腾了半宿,快天亮的时候才回酒店歇下。 睡醒了一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无一例外,都是亓星然打过来的。 林阁连忙回了一个电话。 “喂,哥?”亓星然接得很快:“你没事吧?” 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我没事,昨晚睡得迟,今天起迟了。”林阁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亓星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害怕上次那种情况再次发生。 “那个,”林阁语气有些犹疑:“你……应该没来吧?” 林阁看见亓星然发消息说要来找他。 闻言,亓星然一怔,看了眼手里的机票,笑着回道:“还没来,哥。” 然而,就在这时,广播传来一阵播报声:“请乘坐×××航班的旅客……” 更要命的是,那播报声生怕人听不到,还重复了两遍。 电话虽然有降噪功能,但林阁还是听到了:“亓星然,你……” 亓星然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哥,还没登机。” “亓星然,你……你还是先别来吧。”林阁轻轻说道,这话有点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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