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三仍只是礼貌地笑着,表情纹丝不动,轻易就掠过楚景和的小情绪。 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主人的心肝宝贝是个怎样的火爆脾气。 “拍卖会也快要开始了。” 岩三毕恭毕敬地侧了半边身,示意楚景和跟着自己走,“楚少爷,这边请吧。” 他手里还稳稳当当地端着那杯该死的鲜橙汁,甚至连那片挂在杯沿装饰的柠檬片和薄荷叶都没半分挪位。 这人的言行举止都和他主人一样,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游刃有余,让楚大少爷刚酝酿好的臭脾气也没地方发作,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也实在是太可恶! 但楚景和也没有随便迁怒无辜的坏习惯,只得闷声跟着岩三到宴会厅去。 慈善晚宴的拍卖会向来是重头戏,更是M城各家名流论资排辈的重要场合。 今年M城各家洗牌太多——李家在一夜间轰然没落,听闻李家太子爷至今还行踪不明;建造局的一把手又突然就被远调,张韬的女儿甚至还没了在报社的铁饭碗…… 这一切,似乎都像是有谁在背后特地搅混水…… 宴会厅的大门在这时推开。 已临近拍卖会开始的时间,宴会厅里早已坐满不少的宾客。 原本交谈的嘈杂声却在这时候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丝丝众人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霎时间,就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两个人—— 岩三是盛怀南放在明面上的人,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二把手,因此M城里不少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岩先生。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自然是用不上来做迎接客人的杂活的…… 宾客们忍不住低声地交头接耳,眼睁睁地看着岩三亲自将摆着一脸臭脾气的楚大少爷带进来。 他态度和身姿都极为恭敬,显然是把楚景和当作是一等一的贵客来接待。 小楚总的位置这次被安排在最前排。 这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连鼎盛多年的世家都得给小楚总让位,几乎就是证据确凿地坐实了楚氏现在如日中天的身份。 楚景和今年还未到二十岁,在这个庞大的攀炎附热的名利场上,他年轻得实在惹人侧目。 楚景和接下所有有意窥探的目光,淡定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他的在两旁都没有人,就像是故意空出来的一样。 “这次有不少珍品,是先生特地让人从港城特地运过来。” 岩三将印着拍卖品的小册子递给楚景和。 他转又挥手喊来了侍从,亲自在楚景和面前摆上了几件精致甜点。 皇家核桃塔烤得焦黄色的正正好,白巧克力覆盆子慕斯的甜味怡人。 满满当当就如流水宴似地摆了满桌,仿佛这儿不是一掷千金的名利场,是他家主人用来哄心上人的私人烘焙坊。 楚景和垂着眼睛,懒洋洋地瞥过扫过去几眼。 男人对自己的口味实在是掌握得透彻。 楚景和心里不禁揶揄一番,视线又慢悠悠地落回到自己手上的小册子上。 “先生稍晚就会过来。”岩三刻意压低了声线,俯身告诉楚景和。 “……” 楚景和“啪”一下将手里的小册子合上,毫不掩饰的怒意骤然凝聚在眉眼:“谢谢,但我不关心。” “只是先生让我把话带到。”岩三丝毫没计较楚景和的迁怒。 想来岩三能在盛怀南手底下坐稳一把手的位置,说话办事确实让人挑不出来,连情绪都是一等一的稳定。 灯光缓缓暗下,拍卖会正式开始。 楚景和只看了几眼,就对台上的藏品兴趣乏乏。 那种暴发户一样毫无品味只知道胡乱镶嵌着钻石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闷着头,手里拿一只精致的银叉子,正埋头和一颗圆滚滚的酒渍车厘子奋斗。 “怎样,有喜欢的东西吗?” 楚景和动作一顿。 极熟悉的雪松气将他细致裹藏。 接着,他又假装是没听见那样,继续埋头“整顿”那颗倒霉的酒渍车厘子。 叉子刺破果肉,紫红色的汁水溅射,一下就弄脏了干净的白瓷碟。 盛怀南拉开椅子,像毫无芥蒂那样,大大方方地在楚景和的身边坐了下来。 楚景和心里还有气,懒得搭理男人。 他尴尬又生硬地将自己身子往另一边拧过去,只给男人留一个很酷很冷傲的背影。 像是把“我在生气”写在后脑勺。 盛怀南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再来纠缠楚景和,他没开口再说第二句话——男人欲迎还拒的计谋总能得逞,这次也不例外。 楚景和没按捺住自己那真不该的好奇心,眼尾的余光瞥了过去,却突然就见到盛怀南的身后还跟着个人。 是江鸣。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一套白色的西装。 他的眼神一味地躲闪着,并不敢看楚景和,也不敢真在这两樽杀神面前坐下。 盛怀南突然低沉沉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他的眼睛始终是看着楚景和。 似乎在等着他回头,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必须必须就此认清自己的真心。 “坐。” 男人开口,他命令江鸣。
第三十六章 坏心眼和喜欢你 楚景和猛地一下转过头去。 他脸上既愤怒又慌乱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他毫无准备,正对上了盛怀南一双带着笑的眼睛。 点点灯光落在他的眼眸里,像初冬里温柔无尽的爱琴海,缱绻得动人。 男人正笑着,用嘴型和他无声地说,“骗你的”。 他又说,用那种楚景和能想象到的温柔低沉的声线说:“理理我”,还有“好想你”。 可楚景和理他才有鬼!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楚大少爷气性极大,二话不说的,又远离了男人几分。 江鸣也确实是没敢真坐到盛大家主的腿上。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楚景和的面色,也不等盛怀南再说话,接着就忙不迭地自己选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地坐下,尽可能地把自己藏起来,连呼吸都轻。 大佬们神仙打架,难免殃及池鱼。 楚景和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只目不斜视地盯着拍卖台上轮番变换的拍卖品。 台上西装革履的拍卖师说一口流利的双语,他介绍道:“下面这一件藏品,是来自莫扎特的手稿。” 大屏幕上展示出一张写满了音符的草稿纸。 纸页已然泛黄,带着肉眼可见的污迹,但五线谱依然工整清晰。 “这是一件来自柏林的藏品,是莫扎特创作于1783年的亲笔手稿,本次拍卖的是两部管弦乐舞曲的小提琴部分曲谱。” 拍卖师微微抬手,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向楚景和的方向,报价:“起拍价,两百万。” 楚景和的眼神微微一亮。 楚太太生前就是极负盛名的音乐家,其中以首席小提琴手的身份最为人所知。 楚景和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和自己提过一嘴,颇为遗憾地说这份手稿多年前被一位欧洲的私人收藏家拍下,若是真有机会能见一见的话…… “五百万。” 楚景和没有半秒钟的犹豫,直接举牌叫价。 闻言,全场都不由得噤声了数秒。 直接加价三百万的操作属实少见。 楚大少爷的态度很明显,他对这件藏品志在必得。 名利场上没有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必要,所谓的慈善拍卖会,也不过只是给彼此认识拉拢的好听噱头,真不会有人故意在明面上和他楚大少爷过不去。 拍卖师环视全场一圈,见无人继续叫价,正准备开口—— 盛怀南却在这时候慢慢悠悠地举起叫价牌:“六百万。” 男人的语气漫不经心,显然是故意为难。 “七百万。”楚景和气在头上,马上就跟价。 盛怀南笑笑,跟价:“八百万。” 楚景和真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咬咬牙:“九百万……” 楚氏先前亏空不少,楚大少爷都把自己的小金库给掏得七七八八了。盛家本就家底丰厚,倘若男人再这样叫价下去,那自己也确实禁不住挥霍…… “楚总啊……” 盛怀南促狭地勾唇,话说一半,又故意顿了顿。 他抬手的动作极缓慢,但明显,像是给足了时间,等着身边人来制止自己。 楚景和还是没忍住,一把就按住男人的手。 “弃价。” 这是他今晚和盛怀南说的第一句话。 楚景和的态度十分强硬,不像请求,更像命令。 “弃价。”他警告盛怀南,“我真的会生气。” 盛怀南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 “没问题,既然是楚总亲自开口的话。”男人心满意足,顺从地放弃了继续竞拍的打算。 盛怀南盯着楚景和那只搭在自己掌背的手,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更像是上好温润的美玉,太值得他放在掌心里细致把玩一番。 “我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 显然这人早猜到楚景和会对这个藏品心动,“岩三会在私下替你操作好的。你自己的零花钱,自己放好就是了。” 楚景和板着脸,很酷很冷傲地拒绝:“不需要。” 台上的拍卖师在这时候爽快地落了锤,正式宣布楚大少爷是这份手稿的新主人。 一阵掌声雷动间,楚景和隐隐约约地地又听见男人笑着开口对自己说: “别生气了,宝贝。” 他说,是故意无辜又特地委屈那样的语气:“就为了让你同我说一句话,我都花了快九百万了。”男人意犹未尽那样,“楚总一字千金,真要把我家产都赔没了。” 这还怪他吗? 明明是他先…… 楚景和依然不愿理睬男人。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我之前就问过你的。” 盛怀南再次旧事重提,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这满堂的掌声盖过。 “我问你,‘即便我会去喜欢别人,你也无所谓吗’,你当时并没有给我答复……” 男人微微倾身,拿起桌上另外一只精致的银叉子,淡定自然地替楚景和挑走蛋糕上他不爱吃的树莓。 他们挨得很近,是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体温的距离。 楚景和垂着眼睛,不说话。 “那我现在再问一次,你有答案了吗?” 盛怀南突然就转头,他问楚景和。 一双深邃的灰眸就这样直直地闯进了楚景和的眼睛里,他在盛怀南的眸子里看见了微愣的自己—— “小景,在你心里,我真的无关紧要吗?” “还是我的心意你还不清楚?”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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