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的优等生,竟急得骂出脏话。梁拙扬神色一顿,稍微拉回神智。 他缓缓转头,贝云冰担忧的脸庞映入视线。 就在这时,脚步声纷杂响起。肖心晚和另一名老师快步过来,强行分开扭打在地上的两人。
第23章 肖心晚冲同事交待:“你先带钱熠熠去医务室。” 那名老师点点头,扶起哇哇直哭的钱熠熠先走了。 等两人离开,肖心晚冲梁拙扬严厉道:“你跟我过来。” 梁拙扬沉默跟肖心晚走出教室,经过楼梯口,突然收住步子,哑声说:“肖老师我回头再找你。” 说完,不顾肖心晚错愕的脸色,梁拙扬头也不回快步冲下楼。 梁拙扬跑出学校,直接打车去了周斟家。 计程车沿街道疾驰。梁拙双手搭在膝上,前倾身体,心口压着千钧石块般喘不过气来。 ——周斟在战场上犯了严重的决策失误。 ——他被困在暗物质本体里,精神体被彻底摧毁。 ——不然他怎么突然从前线调回来? ——他现在根本不是健全的哨兵。 凭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跟周斟结婚的人是他,但周斟的状况,他如同白痴蒙在鼓里。 梁拙扬浑身涌起强烈得发抖的愤怒,却难以分辨这股愤怒的来源。或许因钱熠熠轻蔑评价周斟,或许因为他对周斟的状况一无所知,又或许因为……无论那个腥热的夜晚、周斟给他离婚协议、甚至今天上课,周斟始终回避见他。 做出那种事的是周斟,事后被推开的却是他。 周斟那么随意,就把他推得远远的。 梁拙扬跑到周斟家,S2主动打招呼:“主人,阔别多日,甚是想念。” “周斟哥在家吗?” “少校在楼上,不过S2有义务提醒你……” 没等S2说完,梁拙扬大步上楼。房门半敞,他正要推门,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别弄出这么大动静。”乔池脸色不悦。 梁拙扬本来满肚子话要找周斟当面问清。冷不丁乔池衣衫不整出现在周斟卧室,他太阳穴一跳,定在原地。 知梁拙扬会错意,乔池古怪一笑:“有事?” 梁拙扬喉咙发紧,乔池挡住房间,他看不到里面场景。周斟一丝声音没有,想必也被他的出现与打断弄得很不愉快。 半晌,他闷闷挤出话:“没事,打扰了。” “你是打扰了,”乔池喊住他,“我好不容易哄他睡着,你差点又把他吵醒。” 梁拙扬本来都打算走了,这句话又把他拽回来。 “周斟哥睡了?” 乔池侧身让出一点空间,往里面指了指:“他本来该去你们学校,但快到学校时出了些状况……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就留在这里陪他。” 梁拙扬走进屋中,站在床边,垂眼注视床上的男人。 一如上次他所撞见的,周斟瘦削修长的身体蜷起来,即使陷入睡梦,依然呈现不安且防御的姿态。 明明二十四岁了,睡着的模样,仍然给梁拙扬一种这个男人困在时间深处,无法真正长大的错觉。 梁拙扬一时走神,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伸手把周斟散落的碎发拢好。乔池看在眼里,语气轻了轻:“他怕冷,我就抱他睡一会儿……别误会,字面意义的抱着睡。” 梁拙扬没接腔。 乔池以为梁拙扬不相信,耸肩说:“我倒想发生点什么,不过不可能的,周斟呢,他不喜欢女人。” 听到这句话,梁拙扬的长睫细微颤了下。 乔池笑笑:“这话现在说有些晚了,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你是他最没办法抵抗的那种类型。” 梁拙扬收起落向周斟的视线,转过脸看向乔池。 他眉目深邃狭长,一动不动看人时,瞳孔泛出青灰光泽,正如他精神体所凝结的鹰,似能将人拖入一片幽深旋涡。 乔池头皮忽然爬满麻意。 “周斟哥提过,你和寓,跟他一起长大。”梁拙扬的嗓音从唇齿递出,一字一字侵入她耳膜,“你们在哪里长大的?怎么会一起长大?你们经历过什么?” **告诉我,你们经历过什么。** 乔池刷地后背出汗,仓促往后退去,背抵住墙,恶狠狠嘶吼:“闭嘴!” 此话一出,房间骤地静默。 梁拙扬愣住了。 他不知道乔池为何突然冲自己发火,他只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乔池靠在墙边,呼吸紊乱,显然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梁拙扬皱眉问。 乔池惊疑不定地打量梁拙扬,从口袋里匆匆抽出一支烟,冲梁拙扬说:“出来说。” 梁拙扬随乔池下楼。 乔池坐在沙发上,烟夹在指尖用力吸了几口,像在平抑内心烦躁。梁拙扬不清楚她究竟怎么回事,只能站在旁边等她先说话。 “分化成向导了?” “嗯。” “什么评级?” “……D。” “D。”乔池喃喃重复。梁拙扬现在只是D级,即使以后提升也不可能超越自己。那么,为什么她刚才有种被“锁”的不适? “锁”,向导介入他人意识的一种能力。使人进入半催眠状态,驯服回答向导的问题。即使这些问题是当事人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愿回答的。 最顶级的向导,甚至能够进入他人潜意识,寻找、辨别、拼合那些散落于意识迷雾里的碎片。 一定是自己搞错了。乔池想。 平复周斟的失控消耗她大量精力,或许太过疲劳,才会对梁拙扬的话做出神经质的反应。 “你之前问我什么来着?” 梁拙扬猜自己的问题惹怒了乔池。他们一起长大的过去,或许并非一段好的经历。 他没再追问,错开话题:“今天下午,本来周斟哥要给我们做讲座。他没来,是不是不想见我?” “周斟不是那样的人,他既然接下工作,就不会因为不想跟你见面而不去。” 不知想到什么,乔池隔着烟雾笑了:“不过他接这份工作,的确有私心在里面。你们学校的校长找到他时,他想增加跟你见面的机会,才会答应邀请。” 梁拙扬一愣:“是吗?” “在你拒绝他之前。”乔池冷笑补充。 梁拙扬沉默,半晌慢慢开口:“班上有个同学,说周斟哥在战场受了伤,精神体被摧毁了。” 他希望乔池能够反驳,可是乔池没有:“你同学没说错,这是ZERO的内部信息,他怎么知道的?” “……” “他还说了什么?” 梁拙扬没有回答。与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相比,其他事情变得无足轻重。什么决策失误、未能升职等,他根本不在意。 “到底为什么,”梁拙扬嗓子一哑,“阿娜亚会让我跟周斟结婚。” 闻言,乔池停止抽烟的举动,烟灰掉落,雾气缭绕空中。 “周斟已经给你机会离开了,”她幽幽说,“离开就意味着,不要好奇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梁拙扬声调发暗。 烟燃到尽头,乔池被烫到,急忙扔掉烟头捻灭。 指尖发痛,她摩挲烫伤的皮肤,轻声说:“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后,能量场非常不稳定,具有严重的破坏冲动。在庞大的基因数据库里,即将分化为向导的你正好与他完全匹配。” 说着,乔池抬起头,双目直视梁拙扬:“无论什么级别,B级、A级甚至S级……其他向导偏偏不具备这种能力。只有你,在无数偶然与随机里,恰好是可以重构他精神体的存在。”
第24章 他置身一片湿冷雾气里。 周遭下过雨,地面蓄满积水,积水里倒映出一个身影。 他缓缓蹲下,倒影也随之动作。影子是个单薄瘦削的少年,额前黑发微微遮挡眼帘。他伸出手,指尖要与倒影的指尖相触时,身形突然颤了一下。 他注意到自己手臂沾满鲜血。 他疑惑皱眉,不知怎么受了伤,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他看向影子,影子同样以迷惘之色回应他。 “哪里来的血?”他问。 啪嗒,一颗水珠砸入积水,影子晃了晃。 “这是哪里?”他又问,“你叫什么?” 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下来,砸在他脑袋、身体上,原本平静的积水荡开涟漪。影子在水中撞碎又拼合。 浓雾未散,这个地方又下起暴雨。雨势很快变大,冲洗掉他手臂上的血液。他莫名有些激动,想告诉影子手臂上的血冲干净了,一低头,赫然发现水中倒映的不再是少年,而是头濒死抽搐的鹿! 头颅突然剧痛。 像尖锐的碎片割开错综复杂的神经,他捂住脑袋,痛苦地想起来。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手臂的血是怎么回事。 他是周斟。 他现在十三岁。 他在托卡省南部的雨林旁,爸爸的研究所里。 茂密葳蕤的雨林另一边,住着许多农家。其中一户农家有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叫做铃。 铃的金发宛如瀑布,笑起来绽开两个梨涡,眼睛很亮,总是充满愉快,从不觉得他是怪物——即使铃知道他来自那个神秘的研究所。 一天,他趁爸爸出差,偷偷跑去同铃玩。两人在森林见一只豹子啃食掉母鹿,又捉住小鹿血淋淋把玩。铃难过得哭起来。他不忍心铃哭,便用力量杀死豹子,将受伤的小鹿藏在岩洞照料。 小鹿在两人照顾下很快恢复。两人约定把小鹿放归森林。就在约好的前夜,天黑得很早,暴雨轰然震击地面。 那天晚上,爸爸提前回来了。 爸爸不是自己回来的。 爸爸英俊冰凉的面孔笼罩在暗影里,高大身形如坚不可摧又密不透风的墙。他一手牵着少女,另一只手拖着小鹿的腿。 他僵站在原地。 “小斟,我教过你什么,”爸爸说话的语气缺乏波动,让他不寒而栗,“自然界有自然法则,鹿吃草,豹食鹿,是自然法则的循环,你不该干预。” ——你撒谎!他牙关打颤,想要大喊大叫。干预自然法则的明明是你! “你擅自动用哨兵能量,改变自然法则,是严格禁止的行为。”爸爸一步步走近,把小鹿丢在他脚边,“我现在要你杀掉这只鹿。” 铃恐惧地哭出声。他怔怔看向爸爸。 “杀掉鹿,”爸爸一字一顿,手指隔着雨水打湿的皮手套,捏起他的下巴,“或者自己去接受惩罚。” 意识碎片急遽消散,卧室的墙壁、桌椅与窗帘出现在周斟视线里。 周斟喘息着,看着熟悉的陈设,仍陷入一种还困于梦魇的恍惚与惊悸。 然后,他缓缓回神,看到了梁拙扬。 梁拙扬在他的卧室里,手臂枕住脑袋,趴在床边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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