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絮白放下腿,随他一同离去。 灯影绰绰,小径清幽,银杏的幽香浮荡在空气中,如同带着甘洌果香的鸡尾酒,虽不醉人,却足以让人沉溺。 这儿的银杏颇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叶冠繁茂,可见养护管理的强度一斑。 两人走出没多远,梁絮白突然挡在郁楚身前,弯下了腰:“上来,我背你。” “……”郁楚后退两步,“不用。” 好手好脚的,干嘛要人背。 梁絮白回过头看他:“你身体刚恢复,还很虚弱,尽量少走一点路。” 郁楚语塞,过了好几秒才说话:“我不虚弱,自己能走。” 说罢绕过他径自往前走去。 但很快又被他拦住了去路。 郁楚妥协,旋即倾身,趴在他的背上。 梁絮白搂着他的膝弯,轻轻掂了掂:“又瘦了。” 郁楚将双臂搭在他的肩头,问道:“为什么是‘又’?” 梁絮白开始同他细细掰扯:“我第一次在酒店抱你的时候,你还有点肉感,后来抱你去医院,就觉得轻了许多,现在趴在我背上,简直没多少分量。” 第一次在酒店……那是正经抱人吗?! 郁楚耳根子骤然发烫,不打算接他的话了。 梁絮白看不见他的表情,便自说自话,“二哥说你现在即将迈过孕早期的不适,妊娠反应会慢慢消失,等你恢复胃口的时候,我就让阿姨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吃我做的也行。” 郁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梁絮白大概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这会儿格外安静。 他肩宽腿长,身姿绰约,后背的肌肉虬结有力,给人以莫大的安全感。 郁楚虚虚地握住他的肩,在柔和的夜风中轻声开口:“梁絮白。” 梁絮白侧过脸,用余光看他:“嗯?” 身后之人只唤了他的名字,似乎就没有下文了。 他放缓了脚步,问道:“是不是我走快了,你肚子疼?” “没有。”郁楚应了他的话。 “哦。”梁絮白转过脸,不由加快了步伐。 这时,他听见银杏林被风吹出了沙沙的声响,带着一股子轻快的韵律,雅人心境。 而郁楚,便是在沙沙声中启了唇。 他说:“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梁三儿期待的孕中期即将到来。
第22章 梁絮白一顿,双腿仿佛黏在原地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迫切地想要求证这句话的真伪,可几次张口都无法发声。 甚至连呼吸也凝滞了几瞬。 他的沉默让郁楚迟疑了片刻,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 郁楚平静地说道:“宝宝已经有了人形,我不忍心、也舍不得打掉,所以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尽我所能将其抚养成人。” 梁絮白依旧怔在原地,半个字也未说。郁楚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肌肉在绷紧,只是不清楚这样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少顷,男人总算开口了:“你想好了?” 郁楚垂下眼睫,声音也压低了不少:“想好了。” 林中的秋蝉声喧嚣交叠,将梁絮白的沉默无限放大。 他的下颌线骤然绷紧,颈侧青筋毕现,胸腔内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这个铁血铮铮的男人,竟在此刻红了眼眶。 他努力屏退那些矫情的情绪,抬头望向迢迢夜色,笑道:“既然决定了,就留下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郁楚因身体缘故耽搁了半月余,所以最近几日一直在补拍欠下戏份。 这天午休时,沐蓉来剧组探班,顺道给大伙儿都点了一份奶茶解暑。 此番她的来意很简单,法国有一个香水品牌要在中国寻找代言人,沐蓉为他争取到了面试的机会,希望他能顺利拿下这支gg。 郁楚应下来了。 沐蓉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笑,问道:“楚楚,你没有住在原来那套房子里了?” 郁楚嘴里含着奶茶,闻言咽下,轻轻摇了摇头。 沐蓉皱眉,语气似不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青年握着奶茶杯,垂眸不语。 沐蓉担心隔墙有耳,便压低了嗓音,“梁总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他确实给了你不少资源,但你实在没必要……”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轻叹一声后又道,“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搬去和他同居呢?你自身条件非常过硬,咱们盛星随随便便动点手段就能把你捧红,你没必要和梁总牵扯在一起。 “这些个少爷公子,不知有多少莺莺燕燕围在他们身边,纵然再欢喜,那也只是一时的,你不能指望他一辈子对你好、对你保持新鲜。 “我的话可能难听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娱乐圈这个地方,什么都贵,只有感情是最廉价的。” 她的话郁楚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了,半晌,他说道:“蓉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也很感谢蓉姐真心待我。但我和梁总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沐蓉眉心跳了跳,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郁楚一怔,旋即失笑:“没有。” 沐蓉被他绕糊涂了:“那你们……” 郁楚:“这件事算是我的隐私吧,我不想说太多,但我绝不会违背公司的规定,蓉姐可以相信我。” 沐蓉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自己能掂量清楚就好,我每天琐事一大堆,管不了你的感情。” 沐蓉将面试gg的事宜交代完毕便离开了剧组,奚晓晓坐在一旁,小声认错:“对不起啊郁哥,你搬去清月湾的事是我告诉蓉姐的。那天她去你的住所探望你,结果没找到人,所以我就……” 郁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怪你。” 过了孕早期,郁楚的妊娠反应日渐减缓,胃口正处于恢复期,每餐能进食一些优质的蛋白质,气色也开始好转。 梁絮白见他吃东西不吐了,便托人从越南进了一批燕窝回来,每天让阿姨给他现炖了吃。 晚上郁楚刚从剧组回来,阿姨便将炖好的燕窝盛出锅递给他:“楚楚,我今天多加了两块冰糖,你尝尝。” 阿姨之前管他叫郁先生,郁楚听起来别扭,就让她喊名字,阿姨和他熟识之后便亲昵地唤他楚楚。 郁楚接过阿姨递来的燕窝,笑着与她道谢,旋即端着燕窝上楼了。 途经书房时,见里面灯还亮着,他驻足停留,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发现梁絮白正在忙工作的事,便没有打扰,兀自回到卧室准备洗漱。 这两天的工作量比较大,郁楚每天晚上回来之后都要泡个澡舒缓舒缓疲劳,今日也不例外。 待浴缸注满水之后,他缓缓躺了进去,热水漫过肌肤包裹着身体的感觉能瞬间驱散疲乏,令人放松的同时,也会有几分淡淡的满足感。 不知不觉间,睡意来袭,他强撑着眼皮又泡了几分钟,这才起身擦净水渍,穿上睡衣回到了卧室。 梁絮白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眼下正大剌剌地坐在床头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伊索寓言》,全神贯注地品读着。 见郁楚泡完澡出来,他立刻放下寓言故事,抬头瞧过去:“阿姨给你炖的燕窝,你怎么不吃?” “有点腥,我不想吃。”郁楚几步来到床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不行,你得吃。”说着,梁絮白也爬上了床,“燕窝多补啊,吃了不仅对你的皮肤好,咱们的孩子以后生下来也白白嫩嫩,要多好看多好看。” 郁楚被这句“咱们的孩子”筐住了思维,但面上依旧平静:“这都是商家的噱头,诱骗消费者的话术,你也信。” “我当然信!”梁絮白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大嫂从怀孕初期一直在吃燕窝,后来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那皮肤,别提多滑溜了。” 郁楚忍不住笑出声:“小孩的皮肤本来就光滑细腻,不然那些护肤品gg为什么要拿婴儿肌肤做宣传呢?” 两人就燕窝的事争执了许久,最后郁楚念及他一片心意,便妥协了:“今天的燕窝已经放凉了,有点腥,我明天晚上再吃吧。” 梁絮白嘴角上翘,心情颇为愉悦。 眼下已近十一点,郁楚困乏不已,开始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吧。” 之前为了方便照顾郁楚,梁絮白陪他睡了半个月,后来郁楚身体康复,两人又保持到原来的距离。 梁絮白“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下了床。 离开之前,他说:“给我摸摸?” 郁楚的睡意被这句轻浮的话激退了不少,他诧异地看向梁絮白,整张脸写满了抗拒。 梁絮白掩嘴轻咳:“你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摸摸孩子。” 郁楚侧过身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晚安。” 他没有明确拒绝,梁絮白便使出了赖皮劲儿,重新爬上床:“那我不走了。” 郁楚瞥了他一眼,旋即躺平,轻轻拉开被褥。 蚕丝睡衣之下的身躯瘦削单薄,从肩颈到腰际的线条蜿蜒有致,仿佛只需轻轻一合手,就能把那截韧柳似的腰握住。 他刚泡完澡,身上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潮气,凑近了还能闻到薰衣草精油的气息。 明明是安神的味道,此刻却莫名让人亢奋。 而本该平坦的小腹,如今竟奇迹般地孕出现了一点弧度。 大抵是梁絮白的视线太过黏腻,郁楚不由分说地拉上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梁絮白抱怨道:“我还没摸呢。” 郁楚闭上眼,彻底不理他了。 梁絮白颇有些无奈,留下一句“小气”便离开了。 两天后,梁絮白的父母从堪培拉返回国内。 与此同时,郁楚飞往京城面试香水gg。 此番梁父梁母回国,老爷子特意把三兄弟叫回家吃了顿家宴。 梁老爷子上了年纪,平日里血压偏高,所以梁宥臣严令禁止他饮酒。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难得大伙儿都高兴,老爷子启封了一瓶珍藏的红酒,梁宥臣不想拂了他的兴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可贪杯”,便没再阻拦。 豪门家宴,谈论的话题大多都围绕金融方面,梁父梁母一边与老爷子说家常,一边汇报着堪培拉分公司的情况,梁絮白听得耳朵痒,于是默默地喝起了小酒。 不多时,金融话题结束,众人开始讨论梁三少爷的终身大事。 他们之所以越过梁宥臣直接跳到梁絮白的身上,是因为梁宥臣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向家里人出柜了,所以催婚这种事,一般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弟弟被催婚,脸上隐约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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