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好像早就猜到司立鹤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只是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仿佛随时又要哭出来。 可是没有,楚音没有哭,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触及司立鹤锐利的目光,又倏地低下脑袋,如鲠在喉挤出一句,“那就、就分手吧......” 司立鹤的指尖没来由地发麻,这股麻劲顺着手筋一路往上,噌的直达心脏。他不喜欢也不习惯被动,快速地反将一军,“这次不会再打电话求我复合吧?” 楚音盘旋在眼里的泪终是哗啦落下,开闸似的一瞬间就浸湿了脸。 这才是楚音,一句话就能把软弱的他打趴下,叫他失声痛哭,叫司立鹤有理由把人搂在怀里哄着说好吧,不分手就不分手,哭什么? 司立鹤的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还没碰到楚音,楚音剧烈地摇着脑袋,“不会......”怕司立鹤不信,重重地咬了咬牙,笃定道:“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司立鹤失策了,深深地凝视着楚音,企图找到楚音话里的破绽,可楚音的眼神、语气是那么的壮烈,就像是一往无前的勇士,就算撞得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再回头。 懦弱的楚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无畏? 司立鹤喉结微滚,“那你和陈邵风......” 楚音哽咽着打断他,“我会自己解决。” 堪称划清界限的一句话让司立鹤心口梗住,他睨着眼,吓唬楚音,“你拿什么跟他斗,落到他手里,他会折磨死你。” 司立鹤看着楚音越发惨白的脸色,心想,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跟他求助并不丢脸,只要楚音开口,他依旧会伸出援手,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没关系......”楚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司立鹤听过楚音很多声没关系,在他对楚音做许多次很过分的事情时,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能换来这三个字,可是现在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陈邵风,他心里翻翻滚动,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地从手里溜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好。”司立鹤也笑,“随便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青年是那么冷漠,仿佛毫不在乎这一次的决裂,楚音像是今天才认识的司立鹤,过往所有的温情和甜蜜都在对方漠然的态度里成为一个笑料。 为什么总是只有他在哭? 楚音不想再掉眼泪了,用手背重重地擦去湿润,艰涩道:“能不能把马克杯还给我?” 司立鹤怔住,想到跟马克杯一起送给他的,藏在礼盒里的卡片上面写着的五个字——永远爱你的。 楚音的永远到期了,所以要把马克杯要回去,连同他的爱一并收走。 司立鹤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内里越汹涌,表面越伤人、越冷冽,“送人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再说了,那样的杯子我根本就不会用,早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楚音被他这句话伤透了,茫茫然地看着他,眼眶通红地重复了一遍,“还给我。” “与其跟我算我欠你什么,不如先算一算你欠我的。”司立鹤终于找到了和楚音断不开的连接,心莫名其妙地疯狂鼓动起来,“是谁说,要把五百万还给我,不会出尔反尔吧?” 三百块钱的马克杯当然比不上五百万的借款,楚音寂然无声。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也不能拖得太久。”司立鹤重新占据高地,“还有要说的吗?” 楚音漂亮的脸蛋像木偶一样的凝滞着,机械地摇摇头。 “先处理完你和陈邵风的事吧,其余的之后再谈。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需要我帮忙......” “不用!”楚音急切地打断他,重重喘息后又弱下来,“离婚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没有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又是自己。 今天楚音已经跟他强调了两次,明明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怎么要把他摘出去? 司立鹤握了握五指,“那你要走了吗?” 楚音萎靡地点点脑袋,“嗯,我要走了。” “我送你。” 楚音猛地后退一步,“不用。” 又在拒绝,没等司立鹤反应,接下来的一句更让人恼火,楚音说:“我不想被人看到我跟你走在一起。” 床都上了八百回,还说什么不走在一起,会不会太好笑了点? 想着司立鹤也就笑了出来。 楚音害怕地看着突然发笑的司立鹤,又怯怯地退了一步,继而在司立鹤黑沉沉的目光里逃出了办公室。 司立鹤脸上的笑彻底败落,取而代之是一种近乎阴寒的表情。 司秦进来时,青年还站在原地不动,见了人才迅速地戴上冷厉的面具,笑说:“你满意了?” “Tollan,你太傲慢了,趁一切还来得及,如果你后悔......” 司立鹤飞快道:“分个手而已,有什么好后悔的,你少自以为是地猜测我的想法。” 司秦不想拆穿强弩之末的司立鹤,也不再劝。 司立鹤步履如风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如往常一样地坐到办公桌前。 特助好奇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总经理,询问是否可以呈上文件。 司立鹤沉着脸静坐了会,“你先出去。” 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笔记本旁边的马克杯上,抱着花的浮雕泰迪熊憨态可掬,像在和他打招呼,也像在提醒着他,楚音是怎样热烈地爱过他。 片刻后,司立鹤端起手机,“他刚离开盛锐,应该是去琴行接狗了,把人看紧点,不要让陈邵风近他的身,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咚咚,飞了这群鸡!
第48章 (一更) 楚音顺利在琴行接到果果。 琴行老板担忧地看着满脸无血色的他,“没事吧?” 楚音摇摇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面对,不敢倒下,离开时,他勉力对老板说:“我以后可能不过来了。” “为什么?” 楚音眼睛微微放空,沉思良久,低喃道:“我不喜欢弹琴了。” 当日他为了跟司立鹤产生更多的联系而一头热来到琴行,时至今日,在发现司立鹤对他的轻蔑和藐视时,他的这些行为就变得万分可笑起来。 琴行老板没有劝他,语重心长道:“如果可以,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让你享受的事情。” 又承诺只要他过来,琴房随时迎接他。 楚音热了眼睛,重重地颔首,牵着果果跟对方道别。 门口挂着风铃叮铃铃刺耳地响起来。 他不再去司立鹤安排的住处,而是打车前往张连枝居住的酒店。 在车上时他接到了陆书凌的来电,面对青年的关怀,他依旧是同一个说辞,“我没事。” 陆书凌自顾不暇,他不愿意给对方添麻烦。 “楚音,不要强撑。” “我没有,真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做错了事就要有承担的勇气。” 错,他真的错了吗? 楚音顿了顿,“书凌哥,别担心我,你相信我可以自己解决。” 陆书凌微吸了一口气,“好,我相信你。” 这些年来,真真正正愿意信任他的自始至终只有陆书凌一个而已,有了陆书凌这句话,楚音觉得自己更有力量去面对一切。 他敲响了张连枝入住的房号。 出轨的事传出去后,楚音一直被司立鹤藏起来,这是事发后第一次跟女人见面。 张连枝一见到他开始嚎哭,先是怒斥他糊涂,又推着他让他去求陈邵风原谅。 要让楚音像张连枝跪在楚河面前一样跟陈邵风摇尾乞怜,他宁愿去死。 他坚定道:“妈妈,我一定会和陈邵风离婚。” 张连枝瞪着眼,戳他的脑袋,“你是疯了吗?跟他离婚有什么好处,这个世道谁的婚姻不是一地鸡毛,跟着陈邵风,你好歹还是小陈太太,吃香的喝辣的,你有什么不知足?难道你要像我一样活了大半生落到这个地步你才高兴吗!” 女人哀叫一声,“咚咚,就当妈妈求你,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看看这儿,哪里是人能待的?这些天妈妈吃不好睡不好,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她奢靡二十多年,被男人养了二十多年,一点儿生存能力都没有了。 楚音悲哀地看着她,哽咽道:“妈妈,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张连枝被他问住,支支吾吾,“当然,哪个妈妈不为孩子着想?” “不对。”楚音眨一眨眼,眼泪滚滚而落,“你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妈妈,你难道看不见我的痛苦跟难过吗?” 楚音的眼泪刺痛了张连枝,叫女人一时无法反驳。 张连枝说这个一天近一千的房间不是人待的地方,可楚音已经无力支付高昂的酒店费用,他迅速胡乱将张连枝的行李打包好,跟女人要说换一个地方。 他带着张连枝去了之前的小旅馆。 张连枝现存唯一一双近万的高跟鞋踩在了路边的小水洼里,嫌恶地拉着楚音,“咚咚,你要让妈妈住这里吗?” 她还在摆阔太太的谱,衣服都是名牌,打扮得很艳丽,站在这灰扑扑的小巷子里极为违和,引来不少发笑的目光。 张连枝想离开,楚音气红了眼,“如果你有钱去住大酒店,那你就去吧。” “咚咚,你怎么可以吼妈妈?”女人泫然泪下,抱住楚音的手,“妈妈不走就是了。” 楚音顶着各色打量的目光拉着行李箱牵着狗进了旅馆。 两人住一间,张连枝睡床,楚音挤沙发。 张连枝感觉这儿的空气都是污浊的,忸忸怩怩不肯坐下,看见发黄的厕所,恶心地险些吐出来,她惊叫一声,“咚咚,我们走吧......” 转过身,见到刚才还独当一面的楚音坐在勾丝的沙发上,捧着脸无声地哭。 他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流出来,生活的剧变、母亲的逼迫、爱人的轻视,一桩桩一件件地打垮了他,他以为自己能撑下去,可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无力承担。 “妈妈,妈妈——”他抓着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大哭起来,“你听我的吧,我求你,我好累,我好累啊。” 张连枝被他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搂住他,“好好好,妈妈听你的,妈妈不说了、不说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大哭,哭了一会儿,张连枝又忍不住道:“不能这么下去,得想想办法。” 她除了依靠男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女人蹲下身问:“那个人是谁?” 楚音哭得头脑发昏,抬头见到女人发亮的眼睛,瞬间警惕起来,抿着唇摇头。 张连枝还想再问,楚音坚决了断道:“妈妈,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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