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这个鱼,”俞知游说,“郝迁帮我养死了,后来背着我买了两条这个鱼补上,他说这个好养。” 陈向喧又问:那你们洪城的店呢?不用过去盯着吗? “那边请了人,这边到时候也会请的,郝迁属于两边跑,大多数时间跟着他男朋友跑。比如今天,他男朋友到江城来,还没到下班点他就想跑了,”俞知游拿出一把伞递给陈向喧,打开店门后说,“站在这里等我,我把店里灯关了过来。” 陈向喧还没点头,俞知游顿了顿又说:“我就在这里,关完灯就会过来,很快。” 他点了点头,俞知游‘嗯’了声,转身去关灯。他走过的地方都黑了下来,最后暗下来的是门口,熄灭的那一刻,俞知游伸手握了握他的胳膊:“关完门就能走了。” 也不知道俞知游是怎么回事,陈向喧其实能看见,外边儿还有盏路灯,不至于关了店里的灯就只能摸黑,他能看清俞知游,且十分清楚。 俞知游接过他手里的伞撑起来,他说:“回去了。” 俞知游就跟身上有催眠功效一样,他坐上车没多久就想睡觉,后面眼睛快眯上的时候俞知游说话了:“到了,你在车里睡还是上去?” 勉强撑起眼皮,陈向喧比画着:上去。 “上去就直接睡,不用等我,”俞知游补充道,“我还要洗澡收拾一下。” 进了家门,俞知游指了指房里唯一的卧室:“进去睡,我收拾完就来。” 陈向喧朝他点点头,看着俞知游去阳台收衣服又进了浴室,他才走进卧室里。 打开灯的时候他彻底愣住——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们那个五楼的出租屋几乎一模一样。 同款的懒人沙发被放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一个纸箱,像是上次汗蒸遇到俞知游时后座上放着的箱子,那个时候后面都被堆满了,现在这屋里却只剩下一个,也不知道别的箱子都去了哪儿。 床上铺的四件套是俞知游以前最不喜欢的那一套,但那套却是陈向喧最喜欢的。房里的琴架上搁着那把日落色的木吉他,桌上还放了一个铃铛,应该就是郝迁取下来的那个。 他坐在床边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看上一遍,看到最后外面有了闪电,陈向喧猛地向窗外望去,结果听到一声出现在脑海中的闷雷。 他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要是吓到俞知游就更不好了。 偏偏在这时候,他推门走了进来,陈向喧没有回头,那人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说了声:“我睡不着,想听一首哄睡曲。” 俞知游走到他前面拖出桌前那把椅子,背靠着窗户放好,抬手示意让陈向喧坐上去,随后便拿起那把木吉他放到他怀里。 俞知游坐在床尾看着他,陈向喧手抖得厉害,他努力克制着,抬手想比画,刚抬起手,竟然又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 “随便什么歌都行,”俞知游说,“看着琴,或者看着我,别的地方都不要去看。” 抱着琴的手紧了紧,他深吸口气弹了起来,这是他随便弹的一首,大概之前也给俞知游弹过。 具体是哪天呢,他也不记得了。 他抬头看了眼俞知游,本来面无表情的人对着他笑了笑,接下来是很明显的打品声,陈向喧愣了愣,俞知游向前倾着身子,伸出右手碰了碰他的左手:“放轻松,没事的,继续弹下去。” 从没弹过这么难熬的曲子,倒不是因为它的技巧有多复杂多变,而是现在的环境对他来说真的太难。 短短几分钟内,他抬头看了俞知游无数次,俞知游也每次都会回给他一个笑。 一曲结束,陈向喧垂头抱着琴,握住琴颈的手明显很用力,紧到指尖都泛了白。 “陈向喧,”俞知游声音很小,语速缓慢,“别害怕。” 他抬头看着俞知游,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他的脸,陈向喧的眼睛被晃到眨了一下,他握紧手搓了搓,抬起的手还在抖,比画的过程也很艰难,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僵硬。 他比画道:外面是不是在打雷? 他微微偏着脑袋,等着俞知游的回答。 俞知游看着他背后的窗户,抿了抿唇,说道:“没有,只是在下雨。” 这次是彻底认清现实,病了,还不是一般的病了。 幻觉这词竟然真能找上他,陈向喧扯着嘴角笑了笑,比画道:我看到闪电了,它好亮,我还听到了雷声,特别响。鱼,你是不是真的? 俞知游的表情变化很大,陈向喧看出他先是疑惑,然后有些生气的样子,最后垂头再抬起时又成了担心,他说:“你这样有多久了?” 他比画着:很久了。 “很久是……”俞知游吞咽一口,清了清有些哑的喉咙,“那是多久?” 陈向喧比画着:好几年。 俞知游沉默,过了会儿拿走他怀里的吉他放回琴架上,他说:“躺床上去,坐在这里冷。” 他握着陈向喧的手腕将人带到床边,掀开被子让他躺上去,陈向喧看着俞知游绕到另一边上了床,躺在他的边上,随后关了顶灯。 俞知游又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那是一盏暖黄色光亮的灯。 他偏头看着陈向喧,问道:“你去看过吗,就是……心理医生。” 他比画着:看过,还吃过一段时间的药,但影响生活,就没再吃了。 “现在这样不影响生活吗,”俞知游顿了顿,“你好像很累,很没精神。” 他想了想比画出:也影响,但吃药会变得反应很慢,对我的工作影响更大。 “你这样的原因,”俞知游深吸口气,“是因为我,是吗?” 陈向喧其实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差,差到俞知游在他边上说话,就这么近的距离,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脸,朝前就能吻上,向下就能啃咬一下的痣——但他听不清俞知游在说什么,他脑子里太吵太吵,吵到陈向喧累得要死。 他比画着:我好像困了。 “那就睡,”俞知游突然伸出手蹭了蹭他的眼角,“哭什么,你再这样我也想哭了。” 陈向喧侧过身子比画道:没哭,困出来的。 “好,”俞知游拍着他身上的被子,就和陈向喧以前拍哄他睡觉时一样,他说,“醒了就天亮了。” 轻轻拍在身上的力度正好,外面的雨声也莫名变得温柔,正迷糊的时候他听见俞知游哼起了歌,很熟悉的歌,他想了半天。 是《游向喧哗》,哼完后他又说:“对不起。” 怎么又是这三个字。 没必要说什么对不起,什么事情都是有道理的,唯独我对你没有道理。 陈向喧在心里想着:如果要说对不起,那我也有很多对不起要给你说,我以为我们时间还长,我以为不去探究你的生活是尊重你,我以为的事情太多了,结果以为到最后越错越多。 俞知游做什么都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是你,所以不需要。 几年前也是这句话,几年后还是想说这句。 思绪开始走远,他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背后的力度还是那样,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踏实,还是无梦的那种。 ----
第69章 和好吧 他睁眼时身边没有人,愣了一会儿后坐起来,拿出手机想问俞知游去了哪里,潜意识里却觉得昨夜的事大概是个梦,但这个房间却在提醒他——这些都是真实的。 陈向喧穿上衣服走出去,客厅餐桌上放了一张谱子,底下空白处写着:我去买饭了,在家里别出去。 字很好看,和俞知游前几年的字相差太大,他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五年,他们都变了不少。 不管是哪方面,都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模样了。 他掏了掏口袋,忘了这是俞知游的衣服,身上没有烟,甚至连家里也没看到烟。想着出门去买一包,俞知游又让他在家里别出去。 外面雨大,他也确实不想出去。 陈向喧拿起手机给俞知游发了条消息:回来了吗? 鱼:快了,饿了吗? 陈向喧:我有个不情之请。 鱼:那别说。 陈向喧:我还是说吧,带包烟。 他看着俞知游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他就是半天没发过来,就在陈向喧快放弃这个念头时,俞知游回复了:卧室桌子左边第一个抽屉,烟和打火机都在里面,阳台上有烟灰缸。 陈向喧还没来得及打字,俞知游又发来一条:别抱小鸡,小心又拉你手上。 陈向喧回复道:好,记住了。 他将手机搁在餐桌上,进了卧室拉开抽屉,没有想看俞知游隐私的意思,只是那盒烟卡着一个本子角,本子也被卷起好几页。 打火机先被拿起,随后是那盒烟,拿烟的动作让本子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陈向喧看了眼就皱起眉,随后拿着这个本子带着烟和打火机一起出了房间。 烟盒里还剩下五支烟,陈向喧点上一支,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上,他抽上一口,翻开第一页。 这个本子其实挺厚的,比俞知游店里那个小房间桌上的要厚了不少。 里面内容很杂,看着像是两个笔迹。 比如里面有一段,上面那个潦草的字写道:你等会儿想去哪里? 底下那个好看些的字回道:都可以,看你想去哪儿。 其他的差不多都是这种日常对话,再往后面翻,这两种字体都越写越好,到后面渐渐分不清哪一句是先说话的那个。 一支烟还没抽完,俞知游就开门走了进来。 他先将菜放到桌上,蹲下从地上抱起了小鸡,陈向喧手里那么显眼的本子,现在根本无处可藏。 俞知游摸着小鸡的后背站到他边上,他把本子合上,用右手拿着垂在腿边。 “还藏呢,”俞知游抬了抬下巴,“我已经看见了。” 陈向喧现在是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烟,他只得看着俞知游,一副‘我知道错了’的表情。 “快抽,抽完过来吃饭,”俞知游将小鸡放在阳台角落的那个窝里。 他看着陈向喧抽完最后几口,端起烟灰缸递过去,他将烟头按熄后将本子递给俞知游,本子是横着拿的,朝上抬的那一下,从本子里掉出一张纸。 这张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它是被俞知游折叠两下夹在里面的。 陈向喧弯下腰捡起来,将那张纸垫在本子上打开。 俞知游站在那里没说话,看了一眼便拿着烟灰缸走出阳台。 这是那张在明月天桥上被俞知游拿走的纸,上面写着: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下面还有一句: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等我。 这两句是陈向喧写的。 这张纸上本来只有这两行字,现在底下却多了好几行。 底下写着:你知道的,我会等你,我希望你也能等我。但这次真的太久太久了,你还是不要等我了。要不然,你就迟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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