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当时工人把那个摩天轮首饰柜搬进房间时,戴着口罩的男人就站在角落里,露出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漂亮得让女孩记了好几年。 男人抱着胳膊监工,瞧着可小心了,好像生怕工人磕碰。 “这是给您妻子准备的吗?”她没忍住问。 男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男人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那人对她点了点头。 ……哇,她拍了拍胸口。真甜蜜,不是吗?这么高冷,长得还这么好看,之前搬家具的时候都不在,唯独替妻子搬首饰柜的时候,亲自来这个灰扑扑的现场监工。 见温玉棠神情疑惑,她愣了下:“我认错人了吗?” “可能是吧,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来。”温玉棠对她歉意笑笑。 “好吧。”女孩面带可惜,顿了顿又笑了:“不过你长得也很好看,这间房子真是有福了呢。” 她向他挥手告别,拉着身旁的男人远去。 房间里,谢景宸隐约听见了门外的谈话声。 这儿的隔音效果未免太好,他只能听见响声,听不清温玉棠说话。 他难得紧张,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金黄的酒液泛着气泡。 此时此刻,谢景宸觉得自己的血液里仿佛也流动着香槟,细小的气泡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每一个细胞都在跟心跳共鸣。 在门被打开,迟缓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时,他几乎遏制不住地颤抖。 窗户明明关紧了,密不透风,他却听见自己胸腔里呼呼作响,如幽深的山洞,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激起久久不息的回响。 他会喜欢这样的惊喜吧?接下来他就应该说出那句话了,他私下里排练过很多遍,这次一定能顺利地说出来。 ** 门外 温玉棠转头,刚要叩门,门自己开了。 脚下,是一条由百元大钞铺就的路。 粉红色的钞票铺满玄关,温玉棠瞪大双眼,肾上腺素使他双颧发烫,心跳加速。 若说有什么符合他对于“康庄大道”的想象,那么现在就是了。 房间里似有若无地飘来熏香的香气,萦绕在温玉棠鼻尖。他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抱在怀里。 走出玄关,灯火通明。 闪闪发光的宝石在旋转的首饰柜上,流动着银河般的光彩。金银珠宝随意铺就,只要他伸手,所有的财富近在眼前。 窗边的男人靠在柜子上,轻啜着杯中的香槟。袖口探出一截手腕,腕骨笔直,掌肌薄而有力,修长的指骨曲着勾起酒杯,微微摇晃。沾着酒液的嘴唇润泽出暧昧的水色,垂下的眼睫懒倦垂下,掩住眼中神色。 “……先生?”温玉棠将怀里的钱在桌子上放下,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自己来了。 根据温玉棠的阅读经验——现场的布置,很有可能是谢景宸给白月光告白,惨然被拒,于是找他这个替身来泻火。 他自认这个推断很有道理。 那次拍卖会,是第一个证据:谢景宸亲口承认了,他的白月光已经回来了,还亲了他一口就跑,肯定是去找白月光了。 第二,前几天谢景宸把他叫去酒店,结果让他进了卧室,自己就跑了,如果不是去找白月光了,那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把他扔下好几天独自昏迷? 总而言之,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用身体抚慰谢景宸受伤的心灵。具体包括:转过身,别出声。 谢景宸听见温玉棠的声音,愣了一下。 “你——” “——我先去洗个澡?”温玉棠问。 谢景宸还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目送着温玉棠进了浴室。 ……先生? 血液仿佛冻结了一瞬,微妙的气泡、扩张的血管、沸腾的心绪,仅仅一句话之间便冷却了。 温玉棠记忆恢复了?恢复了多少?前段时间的记忆还在吗? 他回顾着客厅的布置,那张游戏卡带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但是温玉棠却好像没看见。 不过没关系。十七岁的温玉棠喜欢他,未必现在不喜欢他。他的准备并没有白费,起码价值几千万的戒指,温玉棠不会不喜欢。 他勉强维系着内心残存的欢欣,尽管它们仿佛微弱的碳火,已经奄奄一息。 叮铃铃—— 系统设置的铃声响起,是温玉棠的手机响了。谢景宸记得谢景祺跟他说的,坦诚相待,所以他把温玉棠的手机也带来了,打算等到表明心意后,将一切都告诉温玉棠。 谢景宸扫了眼号码,接起电话,没有出声。 “喂?温玉棠?”对面的声音既有疲惫,也有不耐。 电话对面,韩隶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烦躁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 他胳膊上甚至还绑着绷带,每扔几件就要坐下喘口气。然而一想到——一想到温玉棠居然和谢景宸在一起了,一想到那张刺眼的合照,他就想干脆把这栋楼给炸了算了。 这算什么?他包养的小情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就和他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 简直是命运对他开的最大的玩笑! “怎么不出声?心虚了?”韩隶冷笑道:“拿着我的钱,跟别人滚到床上,你活腻了?你——” “……谁活腻了?”对面的声音慢条斯理。 韩隶顿了下。 对面的人声音怎么有点奇怪。难道温玉棠这段时间还变声了? “你现在在哪?”韩隶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隶顿了顿:“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样背叛我,还有没有道德?” “哦?”谢景宸手指收紧,捏紧手里的杯子,语气轻飘飘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意,让他迫切地想从空气里抓住一点什么。 韩隶这还听不出对面不是温玉棠,那他就白做人了。 “……谢公子?”韩隶小心翼翼地问。 奇了怪了,明明室内开了空调,怎么还有点发冷? “回答我的问题。” “你误会——不,你没有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误会了——”韩隶磕磕巴巴地解释:“之前我想跟您见一面,但是一直联系不上您,其实我——” 他突然止住,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以谢景宸的洁癖性格,若是知道他找了个替身代替他,那么以后他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谢景宸不下手教训他一顿都是不错了。 温玉棠把他们的关系告诉谢景宸了吗?应该没有,否则就违反了合同条约。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定时炸弹。让温玉棠待在谢景宸旁边,他不可能放心。 现在的情况,不如先想办法让温玉棠和谢景宸分开。 “温玉棠是我的人。”他勉强镇定下来,淡声道:“我想,谢公子手眼通天,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你的人?”谢景宸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语气仿佛结了冰:“知道又怎样?” “这,”韩隶愣了下,“夺人所好……可不是君子之为。” 一声轻笑从听筒处传来。 “我从没说过我是吧。” “……小少爷,您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找一个。但是现在,我和他的感情可好着呢,那句话叫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想您不会做这样横插一脚的事儿,不是吗?”韩隶笑道:“目前,他还是我的——” “你的?”谢景宸重复了一遍,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韩隶,不过十几天前才见过温玉棠,就敢说温玉棠是他的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真叫人恶心。 他们是真爱,那他和温玉棠的十年算什么?他又算什么,一个笑话?所以韩隶可以打电话来,用这种光明正大的语气质问他,好像他谢景宸才是那个插足他们感情的配角? 窗外的灯光攒动,车流缓慢地移动,像一条冷冷的鞭子。玻璃窗上映照出他失了分寸的表情,这张无论什么时候都如艺术品般的面容,此刻因嫉妒愤怒而扭曲了。 为什么?或是凭什么?许多问题扭曲着像冰凌扎进他的脑袋,微小的气泡,或者是碎冰,在血液里流淌,灼热到燃烧。 韩隶意识到谢景宸语气不妙,解释道:“谢公子,我只是不想看您……您有洁癖,不是吗?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详谈,好吗?时间您订。” 他赶紧挂了电话。 手机里的忙音响了好几声,谢景宸总算回过神来。 砰! 他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撞在窗户上,无力地滑下,在地上翻了个身。 谢景宸没管那部凄惨的手机,径直走到浴室门口。 水声早停了,不知道温玉棠在里面干什么。 但是此刻他没有耐心等了。 温玉棠正坐在洗手台上,一条腿抬着,一条腿落地,脚趾抵着地面,小腿跟腱的线条流畅而优美。 门被猛然推开,他抬头看了过来。 热水将他的关节刺激得发粉,单薄而匀停的身躯,四肢修长,很适合攀附着什么,让人忍不住幻想它们揽着人时的样子。 鸟类的骨头是中空的,为了帮助它们更好的飞行。谢景宸怀疑温玉棠的胸腔也是中空的,所以可以那么轻易地抛下一个又一个人,将他的心轻易拿起来又放下。 温玉棠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谢景宸向他走来:“……先生,我马上就好了,您等急了吗?” 他总觉得谢景宸和刚刚不一样了,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现在的谢景宸看了让人有些畏惧。难道是那双眼睛?——好像更冷,更沉了。这双弧度流畅,生气时格外生动的眼睛,此时却蒙着阴翳,仿佛一层脆弱的冰层,亟待碎裂。 “等?”谢景宸歪了歪脑袋,唇角微勾。 “我等得够久了。”他轻喃道。 温玉棠刚要跳下洗手池,谢景宸上前一步,将他困在镜子前。他不由得往后坐了点,脊背挨上冰凉的镜面,冰得他一激灵。 嘴唇被人含住,狠狠吮咬。齿关轻易被撬开,舌尖熟练地勾缠。 呼吸紊乱又渐渐同频。 冰冷的指尖从脸侧落下,停在跳动的脉搏旁,扼住脆弱的脖颈。 “温玉棠,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温玉棠大脑宕机了一刻,只一刻。 现在是冰冷的金主替身时刻,还是考验演技的冒充白月光时刻? “回答我。”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我要听真话。” 好吧,看来是冰冷的金主替身时刻。 “我是您的人。”温玉棠眨眨眼,呼吸有些困难:“您给我钱,我给您想要的,不是吗?” 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 咔嚓——仿佛有这样一声,脆弱冰层碎裂。 谢景宸盯着温玉棠,眼睛通红,下颌青筋迸起,半晌,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温玉棠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表情,那张漂亮的脸蛋做出这样可怖的表情,毫无美感,但是他没来由地觉得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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