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顷的手指轻轻抚过徐入斐的眼眉,“没关系,如果你介意,我就把它推掉。” “我是真的没听清,我刚刚走神了。” 顾顷认真看着他,确认他没有说谎,才又说了一遍。 那部民国剧的女主角,是带资进组。 是徐入斐见过的。 顾顷的前女友。 徐入斐笑了,眼眸在黑夜里也明亮闪烁。 “没关系,没关系的。”徐入斐说,不知是在安慰顾顷,还是安慰自己,“那只是演戏,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我都明白。” 顾顷太适合演戏了,戏里戏外,演最深情的角色,演假的我爱你。 如果徐入斐当真说了不行,顾顷自然也有办法哄好他,让他答应。 徐入斐想,这怨不得顾顷,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擅自爱上这个人的。 “你一定要去,我会乖乖在家等你。” 徐入斐说着,一如往常,主动凑过去,亲吻顾顷。 他人生里有那么多失败的时刻,唯独谎言,一遍又一遍地圆,从没被揭穿过。 说不定他很擅长这个。 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日,他甚至还和顾顷约好,生日当天要订什么样的蛋糕,去哪一家饭店吃饭。 当然,要避开狗仔。 生日的前一天,徐入斐拎着行李,离开了这间明亮宽敞的房子。 临走前,他把从前公寓的钥匙留在桌案。 顾顷打来电话时,徐入斐人已经在机场。 听到广播声,顾顷立刻问他在哪里。 “我不想写剧本了,我试过了,实在不适合我。”徐入斐说,“我家里说让我出去读书,读个几年,在那边要是有合适的轻松工作,我就不回来了。” “……你从来没跟我商量过。” “好像是哦,但我现在跟你说了。” “小斐,你现在在哪里?你等我一天,不半天!我马上……” “你赶不回来的,我都算好了的,你今天去试戏,不在新巷。”徐入斐说。 “徐入斐……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顷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痛苦。 徐入斐有点难过了。 他知道的,哪怕最开始是利用,到了后来,顾顷也付出了真心。 可是。 可是啊。 怪就怪在,徐入斐给出去的是全部。 他全部是真的。 那要怎么容忍,顾顷的真心里掺了假? “顾顷。” 徐入斐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他没有哭,他不会再哭了。 “可你照顾不好我。” 一切都尘埃落定。 没有争吵。 他们只是,平静地结束了。 人生若是一条流淌的河流。 他便必须向前。 【作者有话说】 其实分开是必然的事情 再见面时,一切都会不同了 时间线上,是相识于六年前,期间过去了三年,再见是三年后 河流 null
第44章 正好三年(替换) 三年后 华都 十二月,天很冷,室内暖气又足,烤得人干巴巴,没什么干劲。 机场人来人往,巨大的落地窗外,蓝天、白云,以及葱绿色的停机坪。 星巴克内,有人推门进来,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坐在角落里的徐入斐显得格格不入,手边一杯咖啡,抿过一小口便放下了。 电脑包被他放在左手边,黑色的行李箱就在脚下。 这次的项目,受到公司上层的极度重视。大家谁都没想到,合同一签,顾顷的团队立刻积极推动进度。短短六个月,从立项到人员分配再到场景勘探,全部到位。 资方如此重视,他们这边自然不能懈怠,势必拿出诚意来。 开会时,老板钦点了徐入斐,“就麻烦你辛苦一点,跟个组吧。” 这是要徐入斐进组跟拍,那会很辛苦,吃力不讨好,编剧的决策权本就不大。 但徐入斐没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电影推动不易,剧本定稿更是难,没想到这次顺利得令人咂舌。 他得到了足够的一笔钱,算是他剧本的买断费,接下来几年都不愁吃喝的那种。 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白捡的,让拿的人没有心安,总觉得要还回去——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所以哪怕要离开华都大半年,徐入斐还是选择续租了那间地下室。 恐怕自己孑然一身地回来,连个住所都没有了。 范晴得知此事,已经是徐入斐要走的前一晚。 公司虽然走得保密协议,但内部难免走漏风声。小姑娘偷偷摸摸塞给他好几张顾顷的单人海报,双手合十在额前,分外虔诚地:“求求了,如果能遇见咱老公,麻烦给我要个签名呗。” 徐入斐纠正:“是你的老公。” “哎呀,就凭咱俩这关系,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于是徐入斐出现在此处,只身前往新巷。 是的,这部电影的拍摄地就在新巷。 要不是知道顾顷很忙,一天恨不得飞八个地方,徐入斐会以为对方是故意这么安排。 因为听说那天的酒局,他喝多了,吐了顾顷一身。 上车时,顾顷那件价格昂贵的西装外套,撒发着挥散不去的酸臭味,直接给扔了。 重逢第一面,以这种狼狈的方式。 顾顷没有甩脸色,扔他下车,都是个人涵养好。 待徐入斐第二天酒醒,本应一片狼藉的屋子,忽然整洁明亮起来,桌上、桌下的垃圾不翼而飞,连卫生间的洗浴架都不染一丝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田螺姑娘来了。 但看到桌上凉掉的食物,还有一张从他的记账本撕下的字条。 字条上写:记得吃饭。 顾顷的字算不上好看,仅仅称得上规整。 徐入斐一眼就认出来了。 后来大大小小的策划会议,安姐都带着他参加了。 除却第一次意外碰面,余下数次谈合作,顾顷都没到场,听说是进组拍戏了,很忙,陀螺似的,辗转在各个剧组之间,偶尔还要抽空到国外走个红毯,参加个典礼,赶通告是家常便饭。 这最好不过。 徐入斐不想再出现重逢当晚那样失控的情况。 这次去新巷,安姐还特意叮嘱他。 “顾顷还记得你,别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件好事,趁机混个脸熟,你以后的路要好走很多。” 这是好事吗? 依徐入斐看,这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 他和顾顷之间有太多没说开的事、解不开的结,只能任由时间流淌、冲淡。 过往倒错,翻飞成废旧的纸张。 他们理应在彼此的人生中错过。 登机前,徐入斐又喝了几口咖啡,苦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永远习惯不了这个。 最后还是只能浪费,将大半杯倒进垃圾桶,而后踏上廊桥。 人生中会有很多个三年。 徐入斐几乎快要忘了三年前在机场的那份心情。 他订了一张回家的票,飞机飞往南方一个无名的小镇。把手机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删除之后,才想起,最简单的方法是把卡折断,扔进海里。 他当然没有那么做,乱丢垃圾是不好的,保护大自然,人人有责。 所以他只是扔进垃圾桶。 把自己的三年也一并扔进去。 从他和顾顷认识,到分开,正正好是三年。 走在南方小镇熟悉的街巷,徐入斐试图找回童年安稳的生活。 但夜里海风呜呜,潮水时起时落。 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在海水的吵闹声中整晚整晚地失眠。 原来不是回到原点,一切就可以往返回从前。 时间是一条流淌的长河,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被记录在册。 一年后,徐入斐回到城市,选择远离那座满载回忆的南边海港,去往全然陌生、水泥钢筋的北方。 他还是喜欢创作,喜欢撰写故事,但同时,他也知道,他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曾经在走廊里哭泣,被称作“小安”的女生成为了市场部门的负责人,大家都管她叫“安姐”,连徐入斐也不例外。 当初面试,安姐一眼便认出了徐入斐。 也就在那个时候,徐入斐意识到逃离没有用,他得学会随遇而安,学会麻木。 成功入职后,徐入斐时不时就会在电视、海报和身边人的口中听到顾顷的名字。 人们谈及他的作品、综艺还有八卦。 一开始,徐入斐还想逃开,从过去的人和事里脱离出来,可越是这样,就越发地逃不开。 甚至,新来的实习生是顾顷的粉丝,每天都在徐入斐的耳边念叨自己的偶像。 徐入斐也就认命了。 顾顷无处不在,却又不在这里。 而如今,他要继续踏往回程的路。 人生中会有很多个三年。 遇见顾顷的那三年,和与顾顷分开的这三年。 将来也会有彼此忘却的三年。 ## 下飞机后,徐入斐取消了飞行模式,看到弹跳出的几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 剧组那边本来说要派专车接机,被徐入斐拒绝了。 理由是有人会来接他。 不远处,尚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举着一块廉价定做的牌子,不嫌丢人地上下挥舞。 徐入斐捂住脸,不想和他相认。 在职场的两年,脸皮非但没有变厚,反而更薄了。 尚臣的视力好,眼尖,一下就看到他,大声呼喊:“小斐!我在这儿!” 徐入斐这下换双手捂住脸,行李自己往前滑了两步,随后落到了手长脚长、模特出身的傻大个儿手里。 尚臣:“你要去哪儿,直接回酒店吗?咱俩难得碰面,我今天开的我们经纪人的车,好威风,带你兜一圈。” 徐入斐婉言拒绝:“谢谢,不用了,我晕车。” “那我开慢点。” “谢谢,还是不用了……我想回酒店休息。” 看到尚臣如同被抛弃狗狗一样的表情,徐入斐于心不忍,又忍下了。 尚臣的性子很飘,开的车更飘。 几个转弯急停下来,徐入斐要吐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友善地提醒:“这不是你以前玩的那种卡丁车,你旁边还坐着一个活人。” “哦哦,那我再开慢一点。”尚臣听令,但执行起来有点困难。 徐入斐忍着呕吐的冲动,硬挺到了酒店门口。 酒店是高级酒店,一看资方就不差钱,给一个小小的编剧,也定这么昂贵奢华的住所。 徐入斐下车,尚臣主动帮他把行李搬出来。 十二月的新巷,温度刚刚好,只用穿一件薄外套。 徐入斐在华都住久、住惯了,一不小心就把衣服穿多了,后颈渗出薄汗,鬓角的发贴着面颊,深挺的眼窝、棕色的眼瞳,淡色偏薄的唇,凭白生出几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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