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景同安静下来。 徐入斐收拾好了东西,提包出门,被他拦住了。 少年梗着脖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入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笑了笑。 “是的,我知道,谢谢你。” 董景同恐怕是这个家里,唯一希望他留下的人。 但这不能成为他留下的理由。 况且他已经有了一把钥匙。 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扇门,一个家。 徐入斐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顾顷还没回来。 《荆棘》的票房客观,连续的线下活动也为演员们涨了不少身价,顾顷在网上的人气日益增高。 最近,他在接触经纪公司,洽谈签约的各项事宜。 听说,公司其中一个高层在业内很有名,名字叫做,方光阳。 徐入斐不太了解,听同事八卦了两句,说这厮是个富二代,有钱有才,专注挖掘好剧本、好演员。有好几个炙手可热的影星,就是他签下来的。 是为数不多几家比较尊重艺人的公司之一。 而同事之所以这么积极向他科普。 是收到了徐入斐的“贿赂”。 起因是顾顷把烟上缴了。 起初,徐入斐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惊叹,对方这么能藏。 在公寓的明面上,他一次都没见到过,搜罗起来,却有好几条。 顾顷说:“我不抽了。” “原来你抽烟很凶吗?那我怎么都没见你抽过。” “前两年没戏拍,压力大,有些瘾。”顾顷坦诚道,“现在还好,也没什么抽的必要,尽早戒掉。” 徐入斐点点头,指着摆在茶几上的几条烟,“那这些怎么办?” “随你。” 于是,徐入斐把烟带到公司,给同事分了。 同事得了好处,对他的态度更软和了,明里暗里打听他和董兆卿的关系。 徐入斐只说是邻居,曾经住对门。 于是大家都懂了,这也是位小少爷。 徐入斐对这层误解,保持沉默,总不能他上赶着说,不对的,其实我父母双亡,可怜极了。 那他真就是大傻叉。 晚上,顾顷发消息让徐入斐自己解决晚饭。 徐入斐这天是请假回的董家,一整天,没怎么吃饭,看到消息也只回了个“好”。 过了一会儿,顾顷的电话打来了,“小斐,你来和我们一块吃饭。” “你们是谁?” 顾顷说了两个人名,方光阳和董兆卿。 好么。 “不去。”徐入斐想也不想。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吃什么?” “把窗户打开喝西北风。” 顾顷沉默了,几秒后放轻声音叫他“小斐”。 “不去就是不去。” 顾顷又哄他好一会儿,他才勉勉强强点头,“好吧,好吧,我去还不行吗?就当你求我。” 顾顷笑了,又叫他,“小斐。” 徐入斐的耳朵直痒痒,脸也跟着红。 真是的。 他可吃顾顷这一套。 打车到饭店门口,徐入斐朝侍者报了顾顷的名字,被领着左转右转,在高层的雅间停下来。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落地窗外的夜景,新巷最繁华的一片景,都在窗外。 顾顷起身迎上来,“到了怎么不打电话?” “我有腿,可以自己走上来呢。” 顾顷拿他没办法,徐入斐只会和亲近的人耍性子,没一点分寸。 董兆卿瞅他一眼,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还知道来。” 方光阳倒是站了起来,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乐呵呵的,笑起来眼角有纹,“哎呦,这位就是董导的亲传弟子吧?” 徐入斐被这个“亲传弟子”麻了头皮,小声否认:“不是。” “不要谦虚!小兄弟,我可看过你的剧本,再多磨砺几年,保准会有大出息!” 徐入斐猛地抬起头来,他想问对方是在哪看的,他这些年写的那些个破烂,都在董兆卿那里。 其实不用问,只是对视,他就明白。 偏偏董兆卿把头扭开了。 顾顷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夹一块糖醋排骨到他碗里,小声问他白天什么时候吃的饭。 徐入斐说:“没吃。” 顾顷盯着他,徐入斐竟有些心虚。 没吃就是没吃,他这么诚实,干嘛凶他! 他还想着,顾顷已经把门口的侍者叫来,又点了一份米饭。 三个人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的还是拍电影那些事。 徐入斐吃了大半碗米饭和排骨,顾顷聊天还不忘给他夹菜。 最后,他只好盖住碗,“我吃饱了。” “你今天见着董景同了?”董兆卿忽然说。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徐入斐。 徐入斐一僵,含糊应了一声,“就……碰巧遇见了。” 董兆卿察觉到不对劲,看了眼他身边的顾顷,沉吟一下。 “他给我打电话,跟我告你的状。” 虽然好奇对方又说自己什么坏话,但他万万不敢在顾顷面前问。 顾顷压根不知道他住在董家。 董老师卿:“你真想好了,搬出来住可不比自己家里。” “想好了,再说,我都在外面住这么久了,已经住习惯了……” 董兆卿哼了一声,“随你吧,反正轮不到我操心。” “您就放心吧,我都和家里说好了。”徐入斐刻意强调“家里”这两个字。 董兆卿算彻底明白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方光阳突然邀请顾顷出去抽根烟,可能是有什么事想单独谈。 顾顷看向徐入斐。 徐入斐也看他。 俩人大眼瞪小眼。 “噢!”徐入斐想起来了,之前顾顷说要戒烟,这是等他首肯呢。 徐入斐觉得新鲜极了,挥挥手,“你去吧。” 顾顷这才起身。 门关上,只剩下他和董兆卿两个人。 董兆卿:“你没和顾顷那小子说?” 是说徐入斐的身世。 “没有。” “怎么不和他说?” 徐入斐:“那你又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一直在等。” 董兆卿瞪眼:“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妈妈以前的艺名叫曲杳?” 许久,董兆卿硬邦邦“嗯”了声。 “她拍的那些电影……”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做不知道?” 徐入斐一下红了眼睛,“我装作不知道,一切就可以不发生?!” 董兆卿闭了闭眼睛,“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为什么……” “为什么拍那些东西?”董兆卿睁眼,目光锐利。 徐入斐又想逃了。 他是被精心照料的花蕊,承担不了一点风险。 “当然是因为我!因为我起了这个头,我要那几秒的镜头!”董兆卿也跟着激动起来,唾液飞溅,每个字都重重砸落,“在我眼里是艺术,在那帮人就是银晦!是涩情!徐入斐,你还不懂吗?!” 徐入斐抽搭一声,还是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小斐小斐,你还不懂吗
第34章 思绪疯涨 顾顷回来时,房间里气氛沉闷,徐入斐的眼眶通红。 他在徐入斐身边坐下来,徐入斐别开头,想去揉红肿的眼睛,被顾顷制止了。 知道这是没谈妥,也不勉强。 桌子底下握了握徐入斐冰凉的手。 徐入斐抬眼看他,湿润的眼眸里,满满都是依赖。 方光阳回来后,又跟董兆卿聊天,话里话外,希望《潮涌》能提前透露一点消息给媒体。 董兆卿还没发话,顾顷先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方光阳有些诧异,心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外面谈好了的,这样才能让顾顷接洽到更好的影视资源,怎么转身的工夫又变卦? 顾顷刚刚抽了半支烟,为了压下烟味,含了一块桃子味的清口糖,很像海边那一晚,徐入斐唇齿间的味道。 他目光落在徐入斐泛红的眼睛上。 又哭了,总是爱哭,情绪都摆在脸上,不用猜都知道是受了委屈。 顾顷已经想好,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要怎么哄小孩。 事情没有说开也不要紧,本来就不是这么大事。 他本以为只要告诉徐入斐,他和那个女人并不像,他就不会钻牛角尖。 但显然,徐入斐不这样想,并且相当在意。 关于曲杳,顾顷所了解的并不多。 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会有遗憾。 董兆卿确实有一些流传不广的作品,出道作却是想尽办法,拍得尽善尽美。所以曲杳的那部戏,是老爷子刻意压下去,没有传播,包括当初的不实报道以及流言蜚语。 董兆卿那时也年轻,没想过一个几秒的镜头,会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 后来找上曲杳的电影,都是赤裸涩情的。没人在乎那场景、构图美不美,只要这女人足够美。 老爷子或许有愧。 才对肖似她的徐入斐加倍照料。 私底下聊天喝酒时,董兆卿也不止一次提到:“我只要他平平稳稳过一生,旁的事,我来操心。” 在没有真正接触到徐入斐之前,听及老爷子对自己小徒弟的赞扬,顾顷一样的先入为主。 毕竟这个圈子就是如此浑浊,一汪泥潭里打捞出的清水,只是看着清澈。 但徐入斐太傻了。 对只见过两面的自己心生信赖,目光时时追寻,让人想不发觉都难。 顾顷很快便发现,董兆卿确实对徐入斐很好,但那种好,仅仅是长辈对小辈的呵护,是疼惜、疼爱,甚至到了纵容溺爱的地步。 第一次碰面的那个夜晚,顾顷顶着被女友扇肿的半张脸,徐入斐随随便便从口袋里掏出冰贴,说这是我用不到的,所以给你了。 那施舍般的语气,顾顷静了两秒才接过去。 他对徐入斐的第一印象不好不坏。 顾顷知道徐入斐是好看的,但是同样身为男人,他无法像欣赏异性那样欣赏他。 不是美的,不是英俊。 徐入斐在他眼里更像个小孩子。 是家庭美满才能养出的天真性格。 ## 跟董兆卿还有方光阳告别后,顾顷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开了,徐入斐还闷着头。 顾顷问:“你今天见到董老的孙子了?” 徐入斐的目光闪了闪,含糊应了一声。 “怎么没跟我说?” “不是什么要紧事,碰巧撞见的。” “有那么碰巧?” 好一会儿过去,徐入斐才说:“我回家拿衣服,他正好出门去上补习班,就撞见了。” 这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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