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已经够惨了,你偏偏有那无用多余的善意,对一条毒蛇有了宽容之心,让他有了接近你的机会。” 林郗淮打断他:“如果你说的事和我父母无关,我就要挂了。” “别急嘛,总要一件件来。” “先说说邓彰,你还记得这个人吧?一个以前和你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后来犯了事找你帮忙未遂,纠缠你很久,最后被你收拾了。” “那么多人中,怎么就精准的缠上了你?” 说到这里,戚枕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些,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因为覃卓承和他认识,他引诱的啊。”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好似无意在邓彰面前感叹你多有钱,认识多么厉害的人物,感觉做什么都轻轻松松吧。” “最后,反问邓彰了一句,‘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还不错’?” “于是邓彰就找上了你,自那件事起,你以前的很多朋友同学都开始忌惮你,甚至有传言,说你瞧不起他们这些普通人。” “可你太忙了,你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于是大家对你的误解越来越深,最后,你的身边的人就所剩无几了。” 过往的疲惫感突然再次席卷向林郗淮,他觉得好心累。 或许就像戚枕说的那样,是他错了。 他不应该在看到覃卓承努力往上爬的模样时,就误以为他们是能够互相理解,一起同行的共路人。 “还有你很忙这件事,自从来到了事务所后,你总是做最难的项目,处理最棘手的问题,你的私人生活和时间被拼命压榨,还要遭受我的针对,以我为带头的职场冷暴力。” “因为我是明面上的人,我从小就对你厌恶至极,向来直接不加掩饰,好像我对你做什么其他人都不会怀疑。” “而你被我妈的‘恩情’挟持,不会对我做太过分的事。” “我是最好的枪,可背后总得有个执枪人。” “当时我妈还在世,她和我爸总是收拾我,说你的利用价值还很大,让我不要太过分。”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我没想那么针对你,可覃卓承每次就会很失望。”戚枕呢喃道,“我爱他啊,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我总是拒绝不了他,于是他指哪,我就打哪。”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感叹:“他真的是个太恶劣的人了,他知道你敏锐警惕又慢热,作为你的‘朋友’,一旦他亲自做什么事,你会立马发现不对劲并迅速后退远离。” “所以,他总是清清白白的抓不到一点错处,我成了最大的恶人。” “你性子好强,不管多难的问题都直面而上,所有的事情都被你解决得很好,我好奇过,这算什么报复呢?对你好像没有什么用。” 戚枕笑了声:“或许覃卓承对你真的是了解的,他说,因为现在不是你想过的生活,和你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期冀背道而驰,你对美好的生活有着执念,一旦最重要的信念被彻底摧毁,人就会以最快的趋势颓败下去。” “你看似还好好的,可是越挣扎纠正却发现仍改变不了什么,就越痛苦,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在那样只有恶意的负面磁场环境中,总有一天会断掉。” “其实那时候很多同事都很喜欢你,但我不让啊,一旦对你有善意的我就开了他,大家也得生存,然后渐渐地,那种情况被大家当做习以为常,假恶也成了真恶。” “覃卓承做的事多了去了,你可能不知道他有多么细节,比如,‘只凭你那么自信的专业能力,不能带你走向胜利吗’这句话耳熟吗?是他说的,我只是找人替他进行了转达。” “你是个敏感的人,过度敏感就会走向自我折磨,你是不是还怀疑过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 “他太知道怎么做能对你造成冲击了,你以为他的报复只有感情上的伤害吗?林郗淮,别天真了,那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春末夏初的风分明是热的,可在刮过来的时候,却仿佛寒冬凛冽的冰箭,尖锐的穿透了他。 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由里到外开始感到冷。 一瞬间,林郗淮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五感渐渐褪去。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对他进行了围剿。 天衣无缝的。 这么多年,他是生活在什么黑暗版楚门的世界吗?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手在轻轻颤动,他知道戚枕为什么说这些。 他们对他的伤害从来不屑于来自身体上的苦。 他想让林郗淮从此无法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想让他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活,疑神疑鬼周围是不是有人又在算计他。 他要的是林郗淮自己承受不住,永远活在阴影里,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林郗淮竭力维持的话语上的平稳:“所以呢,就这样吗?” 对他一副“不过如此”的态度,戚枕没有恼,他笑着道:“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说呢。” “你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覃卓承想报复你。” “报复?”戚枕笑出了声,听起来他非常的开心,“报复,这个是最有意思的了。” - 放在身侧的手被人很轻的牵了下,林郗淮仿佛受惊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来人。 秦洲晏被躲开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担忧的目光落在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上。 正准备说什么,面前的人已经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林郗淮开口的嗓音很哑:“对不起,我刚刚就是……有些害怕。” 他不能,也绝对不要按照戚枕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秦洲晏用更大的力气,将他抱了个满怀,是让人最容易产生安全感的一个动作。 热度从对方的身上涌来,林郗淮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不要说对不起。”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泛酸,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秦洲晏,我的父母死于一场事故,覃卓承的母亲也在那场事故中。” 林郗淮突然开口道。 秦洲晏一愣,事情发生得太过久远,他隐约只听过,是一场非常惨烈的车祸。 林郗淮看着远方的旷野,怔怔道:“一个开车习惯非常恶劣的大型货车司机,违规装载货物,超速并在路上抢道行驶造成的一场车祸。” “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我父母的车,他们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了起来,然后被身边的人紧紧握住了手,他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那辆大货车挤压推行着我父母的车,致使他们的汽车撞上了一位无辜路过的行人。” 林郗淮很早就知道覃卓承的母亲也是死于一场车祸。 只是直到分手那天被戚枕戳破,他才知道那位无辜的行人就是他的母亲。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 “其实我知道报复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很荒谬,源头难道不是在那货车司机身上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被失控的货车强制推行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我的父母,他们的错在哪?” “难道错在那天他们想早点回家看我,开了一辆车出行吗?”林郗淮死死攥着身旁人的手,“他们有好好遵守规则的,他们……他们只是开了一辆车……” “最后我想,作为受害人的家属,覃卓承在失去亲人的悲愤下恨我,是迁怒,在迁怒我的父母,迁怒我。” “可是你知道戚枕说什么吗?他说,错了,不是我。” 林郗淮的眼眶彻底红了,积年来的委屈瞬间倾涌而出。 “货车司机也姓林,有个和我同岁的儿子。” - 北市 宁明宇夺过覃卓承手中的酒杯:“别喝了,别喝了。” 他和覃卓承认识了多年,知道他早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父亲酗酒赌博家暴,是母亲一直护着他,母子俩经常被打得一身伤。 覃卓承颓丧的笑了声:“林郗淮就是那货车司机的孩子。” “我妈妈多可怜啊,当时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和那赌鬼离婚,去到了新的城市,明明已经就要是新的生活了。” 那是很寻常的一天晚上,对他来说却很特别很珍贵。 是搬到新城市的第一天,是和母亲拥有希望的第一天。 他在家里等着妈妈买菜回家,结果却等到了一桩噩耗。 “违规装载货物,超速行驶,路上抢道,少一样!就少一样!那该死的车祸或许都不会发生。”覃卓承的眼眶很红,“你说,我恨不恨。” 偏偏那对货车夫妻也死在了那场车祸中,他连恨都不知道恨谁。 这件事过后,他被送回了唯一的监护人父亲身边。 在母亲葬礼上的时候,听说施害者的家人来到了现场,表达歉意。 他的赌鬼父亲笑着指向不远处被大人牵着的小孩,在他耳边恶劣说: “看清楚了吗?就是他爸把你妈害死了,现在,你还是落到我手上了吧。” 覃卓承不知道,为了方便聚集调查事故详情,那天另一位受害者的家属也来到了这里。 他只记住了那张脸,然后多年之后的大学校园里,一眼认出。 实际上,在接近对方之前,他观察了林郗淮一整年。 这个人成长得真好啊,长得好又聪明,总是处于热闹中,被大批的朋友喜爱簇拥。 笑容太灿烂了,耀眼到有些扎眼的程度。 那时候,他父亲不知道怎么知道他的下落,像是厉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缠了上来。 他就站在黑暗处,看着对方脸上的笑。 心里想着,他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好? 宁明宇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和林郗淮之间的恩怨,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因为有些醉酒,覃卓承的声音很慢:“我理智知道,我不该迁怒,作为孩子来说,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直到一次摄影社团的团建活动,他有个朋友是里面的成员,他被邀请一起前往。 知道林郗淮也去的时候,他同意了。 当天,在山上他们有个时光胶囊的活动。 他在角落里看到对方在摄像机前和朋友笑闹,然后对着镜头说话。 他描述的未来太美好了。 他说,他会有很多朋友,事业有成,身边有相爱的恋人。 山风吹起他的衬衫衣摆,干净敞亮。 抱着一束鲜艳的野花,身后就是已经升上山顶的炽阳,给人笼罩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暖光。 他说,不回头,朝前看。 “啪”的一声,好像有根弦在脑子里断掉。 覃卓承想,原来对方要不回头了啊,他要抛掉以前的事,朝着前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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