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阚霖,眼尾含笑,嘴唇轻抿,实在辨别不出是在微笑还是嘲讽。片刻,悠悠道:“王姐夫好。” 说罢转身离去。要说他没礼貌吧,他至少还好声好气打了招呼。要说有礼貌吧,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阚霖气得简直快吐了,干咳几声,又看到笑得一脸娇羞的王春花,登时觉得天都塌了。 他绝望道:“给个痛快吧。”那表情俨然一个将死之人。 王春花呵呵道:“劝你老老实实的,好好听话,不然看我打不死你。” 话落,见阚霖还再睁大眼睛瞪人,王春花当即抄起扫帚朝阚霖背上打去。还好阚霖反应够快,猛地朝边上一滚,见自己原本趴着的地方被扫帚打出个大坑,庆幸之余,更加愤怒了。 他咬着后槽牙,气到皱起了鼻子,“这么狠!那你干脆打死我吧。” “敢躲!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这辈子都得给俺家当牛做马!” “凭什么!我特么草**!” 王春花不是那种甘愿站着被人骂的性格,没等男人吼完,已经上前踩住他的脚踝,另一边手肘抵住他的腹部,啪啪甩了几个耳光。 阚霖被打得眼冒金星,脚踝被碾得生疼,奈何无法反击,只能躺着挨揍。 阚霖是家里独生子,虽说父母不是富翁,但跟身边同龄人比可以算是有钱了。所以他几乎是被捧在糖罐子里长大的。 小学到大学还算乖巧,从不打架逃学。和大多数人一样,可以说是规规矩矩,安安稳稳。 由于父母的关照,他暂时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估计唯一的苦头就是大学毕业后屡屡找不到工作了。 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且毫无还手之力还是第一次。顿时心头苦涩,屈辱无比。他只觉得好疼,好想哭啊。 王春花气得头都冒烟,扇累了停下来歇两秒,意犹未尽地看着男人被扇肿的脸颊,猖狂地哈哈笑起来。 只能说刚才那几巴掌是开胃菜,接下来就是主菜了。 王春花先是找了块抹布把阚霖的嘴堵住,又在他头顶上套了个尿素袋子,而后关上了木头门,乱棍揍了阚霖一顿。打了几十棍还不解气,又出门拿了把扫帚,用竹枝丫扎的那头往阚霖身上戳去,直到听到他痛苦地求饶才终于扔了扫帚。 “早求饶不是好了,非要找打。”扔开扫帚再看去,阚霖除了被罩住的头部,浑身上下布满了血点子。 王春花满意了解气了,大发慈悲伸手拿开了阚霖头上的尿素袋。得意洋洋道:“今天给你吃了辣的,再不听话,换了俺爹来,可就是苦的了。” 阚霖先前忍耐过度,脸已经涨红,鬓角额头全是汗。此刻身体的疼痛感和头部的眩晕感暴风似的袭来,他几欲翻眼晕过去,却生生忍住了,他害怕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疼痛使他本能蜷缩着身子。眼睛干涩疼痛,却忽然有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鼻梁滑落到脏兮兮的地上。 王春花边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手,边咒骂着屋里不听话的男人,忽然眼睛一亮,扯着自己粗犷的嗓音喊:“爹!搞定了,就是不听我的话,我刚刚打了他一顿。” 王老五吸着竹制烟枪,粗布厚衣和黑色布裤老旧灰脏。他听完女儿的话,表情凶悍且十分不屑,边从泥巴小道朝屋里走来,边远远朝屋里喊:“哼,算什么东西,小畜.生。不听话,老子打死你!” 门再次被踹开,阚霖连抬头看的力气也没了,虚弱地蜷缩在地上,用眼睛斜瞄门口。 王老五却误以为对方在瞪他,没等看清楚毛小子的模样,就朝那人腹部狠踹了一脚,阚霖霎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快碎了,心中愈发绝望。 王春花来不及甩干手上水珠,跑过去按住他爹,又被他爹一肘子撞开。王春花委委屈屈道:“爹,别把他打死了,这个我还......挺瞧得上的。” 王老五斜睨自己女儿一眼,皱眉吸了口烟,没理。朝地上男人哼道:“再倔,老子就让你和村头老薛家媳妇一样惨。” 说到这,王春花心下一惊,忙小声劝:“爹,别给外面听到,让薛朗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去去去,谁怕,死个短.命娘有什么的,你娘又比他娘死得好看多少,我怎么没见你哭。”王老五自顾自说着,没注意看自己女儿的表情,又发.泄般地踹了地上人一脚,回正屋睡觉了。 黑暗中,王春花好久没动,低头揪着衣袖。直到听到王老五骂人的声音,才走出去把门锁了。 阚霖侧躺在脏土地上,嘴唇粘着血,目光呆滞地看着空气。 他往地上蹭蹭大腿,裤兜空了。手机不见了,钱包不见了,背包不见了,连自己新买的笔记本电脑也无影无踪。 他心中涌上一种酸涩,微痛的眼睛却像被拧干水的海绵流不出眼泪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他在心里呐喊着,奔溃着,歇斯底里着。 疼痛中,他已经呜咽出声,喉间苦涩,声音沙哑,浑身狼狈不堪。 一种回不去的念头恐怖地浮现出来,阚霖想,要不咬舌自尽算了。 想着,他便做了。上牙下牙配合着往舌头咬去,使了半天力,他尝到了腥甜味,才嘶哈着松了齿。妈蛋,疼! 果然人还是没办法对自己下死手,无法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原来电视剧里那些轻轻松松咬舌自尽的剧情根本就不切实际,比假山还假。他愤愤蹬动双腿,半夜,疼到麻木的他终于昏过去。 * “起来干活了!” 阚霖再次醒过来,是被寒冬腊月里冻得极冷的水泼醒的。他先是被水泼得呼吸困难,而后各个感官才恢复,冷得瑟瑟发抖。 王老五扔下盆,又吸了口烟,冲身后的的王春花道:“给他松了脚,领到田里去。” 王春花应了,上前蹲下把阚霖脚上的粗绳解了。阚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腿脚自由的喜悦,又被另一条铁脚.铐.禁.锢住了。 他喘了口气,已经无力争吵,道:“你们又想干什么。” 王春花低头忙活着,回答:“下田种菜。” “种菜......我种?”阚霖反应过来后睁大了眼睛。 “废话,你以为你是来干什么的。” “……” 就这样,阚霖被一左一右夹击着走出这间狭小潮湿的土墙房,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走过王春花家院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遭环境,就被推搡着继续往前走。站在潮湿不堪的黄土斜坡上,阚霖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双脚离地往下滚去。他吓得失声,双手却没法施展开去抓地面或什么东西。 翻滚过程中,脑袋不断撞击着地面,他只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隐约能听到王春花和王老五在坡顶的谩骂声,骂他蠢猪呆货,骂他痴呆短命。 几秒钟后,翻滚撞击停止了,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停的。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睁开眼,而且无心去看。只觉脑子晕乎得慌,疼痛得紧。 他感到自己嘴里的干腥铁锈味是那么浓烈,自己嘴唇的干燥撕裂感是那么明显,每呼吸一口,都像千根细针往喉咙里扎似的,后来干脆也不想呼吸了,想着把自己憋死算了。 憋了几秒,算了,头和肺快要炸了!他才猛地睁开眼,模糊间似乎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是…那个肥女人和老头吗… 未及看清,他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昏过去。 再度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又变得不一样了。头顶是灰色水泥砌成的天花板,四周是刷着白色瓷粉的墙,恍惚间他喃喃道:“我是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 “你没死,这里是我家。” “你家…”阚霖有点虚弱,听到这句后呜咽起来,“我要死…我要死!” 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轻轻响起:“别想着死了,你死不了。” 阚霖听到这话更是气疯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经过努力好不容易考了满分,你的同桌忽然指着你的卷子,朝老师喊:“老师,他少写了一个解!” 残酷至极!失望透顶!阚霖猛地抬头朝声音出处看去,这一瞄,着实让他愣住了。 自己正前方门口的院子里,站着不下十个人。人群里多的是不认识的人,王春花和她爹就站在人群最前方,叉腰背对着他,正在和那帮人聊着什么。 而刚刚说话那人正在桌前整理着白色布条和一把剪刀。 “是你…”阚霖心中掠过一点惊喜,忍着疼痛靠坐在床头,随即又警惕起来,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你是文化有限那个?!” 薛郎动作一顿,没理他,收拾完桌子,又冲边上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说了几句话,那女孩点点头出去了,顺便好心地关上了门。 阚霖心里越发寒凉,他冷着嗓音道:“你们这一群野人,又想怎么样,这么快就打算割我.器.官去卖.掉了。” 薛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勾起唇角,故意把玩着桌上的剪刀,无不邪恶道:“是啊,我劝你老老实实躺着,等会儿下刀时不要乱动,我尽量让你少痛点。” 果然,简直特么的一村畜.牲!没一个好人! 阚霖倒在了床上,连哭的心情也没了,反正要死了,哭又能怎么样呢。 两三分钟过去了,王春花似乎是介绍完了自己买回来的这个男人,离开人群推开房门,看到阚霖睁着眼,立马怒道:“醒了?醒了还不赶紧起来!” 说着就要去拉他,阚霖被扯下了床,但浑身乏力没支持住,双膝跪地。他毫无威慑力地吼道:“别特么碰我。” 薛朗见状放下手里的剪刀,朝两人走过来,冲待要发作的王春花说:“带回去吧,明天就死。” 王春花心头火一下子熄灭了,转转眼珠,没底气道:“怎么会死,再说了他来就是干活的,这样给他伺候着算什么,又不是让他来享福的。” 薛朗是有意说来吓唬人的,但王春花看样子是真信了,表情都犹豫起来。 没等薛朗再说话,阚霖就已经忍不住了,“你特么眼瞎还是智商受损了,我享福?我摔下山坡,特么躺了一会就享到你家福了,那我祝你一辈子享福行吧。” “你!再说话要你好看!凶什么,你现在可是我家的人。”王春花说完,又对薛朗道:“不用你管,是死是活又不是你定的。” 这时,出去的辫子女孩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看到眼前场景,忙放下水盆,走到薛朗身边问:“哥哥,怎么把他赶下床了。” 女孩声音弱弱的,两只干瘦的小手紧张地抓着衣角,微微皱起的秀眉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却又唯唯诺诺。 薛朗看了一眼,道:“没什么,你去把白布条剪好,我给他擦身体,他身上都是血壳子。” 女孩轻轻点头,乖巧应了:“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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