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东说西却从没说过自己。 这些消息,古原每一条都看却从来没有回复过。 他想过,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他是不是应该给陆长淮个交代?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就像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他可以跟朋友们告别却唯独不能跟陆长淮告别。所谓的交代,怎么才算交代?对陆长淮来说,人都没站在他面前,别的能算交代吗? 显然不能。既然不能,那就只能算了。 过了几天,古原托明明联系了一个文身师。他把手上的戒指给对方看,说想把戒指上的月亮补全,在耳后的月牙疤上弄个文身。 当初陆长淮挑的对戒,古原的戒指上有半个月牙儿,他那边也有半个,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月亮。 古原不知道挑戒指的时候陆长淮是怎么想的,现在他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他起码要把一个完整的月亮文在身上。 文身师看了看他耳后的小疤,问他:“这个位置文身可有点儿疼,受得了吗?” “没事儿,来吧”,古原说。 图案虽然小,但耳后的位置皮包骨,确实挺疼。古原想起耳朵受伤那天。阳光有些刺眼,陆长淮难得那么活泼,大司马玩儿累了,在院儿里睡得四仰八叉。 两年了,他至今还记得那天那个院儿里的一切。阳光、草木,陆长淮一遍遍重复的Bradley,他都怀念。 想来好笑,那时候陆长淮碰了一下他的耳朵他就给自己弄出个伤口,现在,这位文身师一直按着他的耳朵,他却心无旁骛,甚至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好好做个梦。 那天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特意跟文身师约的晚上,图个人少清静。 小区外有个深夜馄饨摊儿,他买了两份,回去的时候顺路给陈毓送了一份。 陈毓是个夜猫子,到这个点儿正好饿了。 “这么晚你干吗去了?保镖也不带了?虽然那谁进去了但还是小心点儿好。” 古原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笑着说:“去文身了,把疤遮了。” “够能折腾的,那么浅个疤谁能看见啊”,陈毓嘟囔一句。 抬眼看到笑着的古原,他懂了:“啧,真够肉麻的,你不是那么俗文了个名字吧?” 古原想想,如果真把Bradley文身上,那确实够肉麻的。 他搓搓胳膊转身就走:“吃你的馄饨吧。” 陈毓就住他楼下,他懒得再按电梯,干脆走楼梯上楼。 楼梯间灯熄着,他出了个声儿。声控灯亮起的同时,他隐约听到头顶的方向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 脚步一顿,刚想往上看看,眼前却忽然极快地窜出一个人影,霎时间勒住了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嘘,别喊,大晚上的咱别扰民。” 古原倒是想喊,这会儿他被死死捂着嘴哪能喊得出来?这人明显是专业的。动作敏捷、一招制敌,刚才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要是比武力,古原估计自己下辈子都打不过这人。他要想活命,只能找机会智取。 这会儿被拖着走,他顺手把手上的馄饨往下一扔。是为了制造点儿动静、留下点儿东西,也是为了腾出手去摸兜里的手机。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的人大概已经看出他的意图,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管东西就要往他腿上扎。 古原认识,那是胰岛素,给血糖高的人降低血糖用的。用在他一个低血糖患者身上,目的不言而喻。 恐怕此人还是想弄出一场意外死亡,还是为了保险金。 前段时间古意就说过,现在古宏俊虽然已经被拘留,但如果保险公司没有特意注明相关免责条款,这些保险又没有被法院依法冻结的话,他目前依然有资格正常申请理赔。 古意找过古原,想跟他一起去把那些保险都办理一下退保。当时古原接了保单,说:“哪天有空我自己去,你别管了。” 古意不疑有他,完全没想到古宏俊都进去了,古原却还想再赌一把。 律师说过,古宏俊这个案子属于数额特别巨大的,会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古原知道,判无期的概率很小,所以他想,古宏俊这时候会做什么呢? 一、趁着他还没发现保单,赶紧制造一场意外弄死他,拿到保险金。 二、请个顶尖的律师团队,争取判得轻一些。 即便古宏俊当下的财产会被冻结、被退回,这部分保险金他也是可以实打实地拿在手里的。古宏俊一定会赌一把,不会让自己坐几年牢出来就变成个穷光蛋,古原也一定会陪他赌这一把。 那些保单古原悄悄放回了古宏俊的保险柜,这几天他天天出门却一次都不带保镖,都是为了今天。 只要古宏俊试图找人来弄死他,他就有机会再古宏俊添上一个买凶杀人的罪名,争取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待着。 至于古原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不敢去想,只能拼尽全力。 对方没有选择一掌将他拍晕也没有选择干脆把他勒死,明显是顾忌着要把他的死伪装成意外。如果有明显的打斗伤,对他们来说就很麻烦了。 既然如此,古原就不客气了。他想起保镖教他的防身术,脚下用力一踩,胳膊一个向后肘击,身后的人顿时闷哼一声。 换作别人,这会儿得捂着肚子弯下腰了。古原身后这位硬汉却硬生生挨了这两下,连捂着古原嘴的手都没松。 没等古原反应过来,针头已经扎到他腿上。 身后的人一把禁锢住他的双手,推着他走到家门口,掰着他的手指用指纹开了锁。 古原心下了然,楼梯到底是公共场合,万一有人撞上就麻烦了。何况大半夜低血糖发作,死在家里总比死在楼梯间说得过去。 他不知道胰岛素什么时候会起作用,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开锁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那人随手从门口的衣帽架上拽了条围巾捆住了古原的手,又给他嘴里塞了块儿毛巾。 “你看,我挺温柔的。你也别折腾了,消停点儿对咱俩都好。” 这会儿灯打开了,古原看清了想要他命的人。这人穿件帽衫,戴个口罩,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 他推着古原往餐桌边走,可能是还想捆住他的腿,免得他在犯低血糖之前还要折腾,再弄出什么皮外伤。 古原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经过客厅时,他整个人忽然跳起来,重重地往那人身上一摔,带着他一起撞到了客厅的架子上。 这架子上摆的都是瓷器,经两个大男人结结实实这么一撞,瓶瓶罐罐叮里当啷摔了满地,动静大得很。 那人万万没想到古原忽然来了这么一下,脑袋都被砸破了。他骂了一句,呼噜一把脑袋上的血就去看旁边的祖宗有没有事。 说来搞笑,他虽然是来杀人的,但却不能给这金贵的祖宗弄出一点儿皮外伤,绑手都得用围巾。 这会儿往旁边一看——行,全白干,古原也被砸破了脑袋。 如今现场一片狼藉,想伪装成意外可就有难度了。不过他又一琢磨:“低血糖晕了摔这儿撞倒了架子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他扔下明显已经不太清醒的古原,上卫生间去找了条毛巾,开始清理自己留下的血迹。 所有人都知道古原有低血糖,只要把现场伪装得足够好,谁会去仔细勘察,看有没有鲁米诺反应呢? 抱着这样的心理,杀手一边清理现场,一边观察古原。 很快,古原就完全闭上了眼睛,看来胰岛素已经起作用了。 过了一会儿,他凑近一些去按古原的脖子,想看看他的心跳有没有停。就在这时,古原忽然睁眼,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片就往他身上扎,还好他眼疾手快,抬手挡了一下。 胳膊又被划破了,杀手气急了,放在古原脖子上的手忽然用力,想干脆把他掐死算了。 忽然,门口突兀地传来开门的声音。古原知道,这是陈毓到了。 他弄出这么大动静,夜猫子陈毓肯定会听到。只要听到了动静又没有接到他报平安的电话,陈毓一定会带着保镖上来。 逐渐意识不清的古原这才松开了捏着陶瓷片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关于纹身和文身到底哪个正确,查了查好像都可以用,但更准确的应该还是文身,所以还是用了这个。 以及!今天早早发是为了跟大家分享喜讯!同志们!朋友们!就是下章了!就是下章了!我们做到了!!!
第76章 回家 进医院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古原意识恢复之后睁眼一看,心下了然。这是抢救室,上回低血糖的时候他来过。 旁边急诊科的大夫似乎还认识他,看他醒了还说:“你这一天真够吓人的,我可真不想再看见你了,一回两回的老命都被你吓没了。” 看来这是救过他两命的恩人。古原有些无力地勾勾嘴角,勉强表达歉意。 只要醒过来他就踏实了,哪怕旁边的大夫还在说他血氧太低,要吸会儿氧等血氧上来了再送病房。 他不担心这个。大夫让怎么呼吸他就怎么呼吸,非常配合。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了下来,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自己离家又近了一步,他怎么可能不配合? 他一直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吸氧的时候笑,被推出抢救室看到古意、周舒宴他们都来了还在笑。 古意红着眼,杜梨红着眼,一个两个都红着眼,估计都被吓得不轻。 古原还是得先找明明。明明走在他头顶的位置,他努力仰起头才看到他。 对上视线还没说话,明明先开口:“知道你要说什么,快闭嘴吧,我会看着办的,别操心。” 古原点点头,笑着问:“把他们都喊来干什么?大半夜的。” 陈毓说:“我让的。” 一听这话明明眼眶又红了。他当个助理容易吗?这都第三回了。现在他都得把古原的相关证件随身带着,就怕万一。 第一回低血糖,古原在救护车上就醒了,他虽被吓出一身冷汗但由始至终都没觉得古原会真出什么事儿。第二回被蜜蜂蜇,眼看着古原浑身起疹子、气都喘不上来,他腿都软了,还好送医及时,古原很快好转。这一回半夜被陈毓的电话吵醒,一路跑着过来,到医院的时候病危通知书都下了。 这回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还好有陈毓在。陈毓捏着他的肩膀说:“现在马上通知他弟弟和周舒宴他们,万一有什么需要拿主意的情况,就咱俩在这儿不行。” 明明点点头,马上去打电话。 挨个通知完,他捏着古原的电话琢磨,该不该通知一下陆长淮? 按理说,万一真有那个万一,怎么都该让陆长淮过来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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