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踏实感莫名生出一头由愧疚和不安组成的野兽,咆哮着要吞没他。 他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 看他忽然收了笑,陆长淮以为他心思细腻,又被触动,所以走过去抱他,柔声问:“怎么了?” “没”,古原顿了顿才说,“想谢谢你。” “不用啊,都是小事儿,你才辛苦。” 古原低着头,埋在陆长淮胸前,嘴角都是苦笑。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挣开陆长淮跑到衣柜边,状似很轻松地说:“好了,你也回屋洗漱换衣服吧哥,我现在真的困了,我要在这儿好好睡一大觉。” 他背对着陆长淮,陆长淮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那我走了,你有事儿叫我。” “嗯,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昨天发错章节了,跳了一章!今天才发现!!!(现在是替换后的正确章节了)果然人又困又饿的时候要犯糊涂啊!
第43章 抱歉长淮 床垫很舒服、被子很柔软,还带着一点阳光的味道,可对古原来说,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悲观的情绪总是不挑时间忽然找上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总是变幻无常。今天早些时候,他还在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早上起床跟陆长淮一起吃过早餐,他会出门去杜师傅那儿摆弄花草。傍晚时分,他会带上一束当天开得最好的花回家,跟陆长淮一起吃晚餐。就让日子这么周而复始,直到暮年,直到白头。 可这些幻想竟然被衣柜里几件衣服轻易打破。陆长淮给的越多,他越无法心安理得。开在未来的花眨眼间枯败,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统统成了悲剧。 应该开口说说过去吗?当然应该。哪怕不为了坦诚也应该让陆长淮知道他的另一半是谁,应该让他知道他可能面临的是什么。可剖开自己谈何容易?他怕陆长淮的眼中从此带上怜悯,也怕自己刻意忽略掉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如果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他还能不能再次站起来,还能不能拥有未来?这一切未知都让他恐惧。 这几天被幸福包裹的那颗热烈的心在这样的深夜里渐渐冷却,几近失温。 古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意迟迟不来。脑子里有些急促如骤雨狂风般的调子,节奏渐渐失控,音调扭曲变形。他努力调整呼吸也无法让自己狂乱的心率降下来。 指甲刺向掌心,牙齿紧咬下唇,他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古原?睡了吗?” 陆长淮的声音像一只忽然出现的大手,一把将他从深渊中捞起。他忽然大口大口地喘息,几乎像一条缺氧的鱼般奔向门口,迅速打开了门。 陆长淮手里拿着一个保温壶:“忘了这屋没装饮水机……” 他话没说完,猛地止住了话头,因为古原几乎是在开门的瞬间就像站不稳一样撞在了他身上。 保温壶还在手里,陆长淮只能单手收紧,帮他站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起猛了,晕了一下。” “我就觉得你晚上吃太少了,等你缓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古原有些着急地说,“我没事,我想睡觉了哥,你能陪我吗?” 陆长淮犹豫一瞬,说:“行”。 他单手扶着古原,随手将保温壶往地上一搁,然后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往床边走。 古原闭着眼睛把头埋在陆长淮胸前,怕小夜灯的光太亮,会让陆长淮看到他通红的眼睛。 可他伪装得再好也无济于事,刚才那一抱陆长淮已经什么都懂了。 把他放到床上,陆长淮手撑在床边,抬手蹭了下他的眼角,悄悄叹了口气。 当下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陆长淮原本信心十足,认为不管古原的过去有多么糟糕,他都能用爱和时间治愈他。可眼下真切地看到这样的古原,他却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古原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孤立无援的小鹿,嘴角破了,身体紧绷,睫毛扑簌簌地抖。 他走到另一边上了床,抬手把古原捞进怀里抱着,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古原沉默良久,心率慢慢降下来,由愧疚和不安组成的那头野兽却还在近旁窥伺着他,逼迫他开口。 他埋在陆长淮怀里,声音又低又闷:“长淮,我是一个很不讨喜的人。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套理论,说如果个别人不喜欢你那可能是他们的原因,可如果周围人人都不喜欢你,你就要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我不用反思,我当然知道自己有问题,可我不想改,我想保留一点我作为一个人的棱角。” “嗯,这没什么错。你没必要去讨别人的喜欢,做自己就好。你做自己我不是也很喜欢你吗?” 古原低笑一声:“我也很喜欢你,所以总想给你一个更完整、更完美的自己。可是我又很害怕,顾虑堆得像山一样高,不及你万分之一磊落。两种情绪来回拉扯,始终没个结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这样逼自己古原”,陆长淮闭了闭眼睛,止不住的心疼,“我说过的,以前的事儿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一切优先考虑你自己的感受。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不开心的时候要让我知道,有什么情绪、有什么难处都跟我说,别自己扛着,行吗?” 陆长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温柔,可抱着他的手却有些紧。野兽忽然在古原耳边怒吼,古原却知道自己没办法答应陆长淮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像个油盐不进的疯子,实在无法面对陆长淮,便借口胳膊麻了,仓皇转过身背对他。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却没有回答陆长淮的问题,而是自嘲般说:“果然谈恋爱一定要找情绪稳定的人,不能找个像我这样人人都不喜欢的疯子,会很累。” 这话让陆长淮拧起了眉,古原却拽着他的手抱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抱歉长淮,我今天没控制好情绪,把这原本很美好的一天毁了。睡吧,睡醒我们都忘了它。” 柔软的睡衣包裹着两个不安的灵魂,这夜静得可怕。 陆长淮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关系更进一步之后,古原却忽然变成了这样。回想这一天,好像根本找不出哪里出了错,古原的情绪源头在哪里他更是无从得知。 他轻轻吻在古原肩上:“睡吧,晚安。” 古原闭着眼睛怯怯地问:“一会儿你会走吗?” “不会,我哪儿也不去,你放心睡。” “嗯,晚安。” 道过晚安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但却没人真的睡着。 古原闭着眼睛,人像静止了一样,脑子却一直在转。陆长淮一手抱他,一手撑头,一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长时间之后,古原的呼吸终于变得舒缓,陆长淮才放心躺下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古原忽然变得不安,嘴里呢喃着在说些什么。陆长淮被这动静吵醒,手上稍稍用力把他转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古原慢慢安静下来、慢慢转醒,意识清醒的瞬间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外流。 昨晚那头野兽忽然长到房顶高,张着大嘴悬在他脑袋上方,嘶吼着、咆哮着。 你为什么要动心?动心了为什么不走?为什么明知自己无法挣脱却还要死死抓住他的手把他也拖下水? 你为什么这么恶毒?明明还没有把玫瑰上的刺处理干净你就敢告白?你的花海真的只是花海吗?那分明是一个漂亮却带毒的陷阱! 什么样的疯子才会在告白完之后马不停蹄地上演一出情绪失控的戏码,拉着另一半一起失眠?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被爱人抱着却依然摆脱不了噩梦,还要将原本安睡的人吵醒? 愤怒掺杂着沮丧,悲哀夹杂着委屈,坏情绪搅成龙卷风,带着沙子刺向他的眼睛,逼出无法自控的眼泪。 “对不起长淮,对不起……” 陆长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尖儿直泛酸。 窗帘的缝隙有晨光倾泻,其实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他却一下一下拍着古原,帮他把被子盖好,又吻在他额头:“不难过宝贝,接着睡会儿。没事儿,我在这儿。” 古原的睫毛还挂着泪,陆长淮睡衣前襟湿了一块。两人无视晨光,重新相拥入眠。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大司马有自动喂食器,自给自足吃得饱饱的,但它不是一只好吃懒做的狗,吃饱了就想运动运动。奈何两位铲屎官迟迟没有动静,精力无处发泄,孩子便想着帮家里干点活儿,于是很卖力气地把小菜地刨出好几个坑,美其名曰——松松土。 任谁来看都不能否认我们大司马的努力。孩子刨坑刨得浑身是土,不怕脏、不怕累,牺牲自己一条狗,幸福铲屎的一双人。 果然,铲屎的是领情的。陆长淮醒来跟古原道过早安,起床回自己屋去换衣服,没承想拉开窗帘往院儿里一瞅,正好看到大司马浑身是土地在菜地里冲他摇尾巴。他当场就气笑了,立刻喊古原来看。 这一幕在大司马眼里是这样的——铲屎官一号看到我刨坑刨得好,开心地笑了,立刻把铲屎官二号喊来参观。铲屎官二号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我一只狗能刨出如此完美的坑,甚至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他们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我可真厉害! 事实上古原是在指着菜地说:“完了完了,长了这么多天的菜!好不容易才长高一点!啊!!!大司马这只蠢狗!!!” 这么一来,两人可有事儿干了,昨夜及清晨的种种自然没空再提。 匆匆吃过早饭,两人先把大司马带出去遛了一圈,回来古原让它坐在菜地旁,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半天,也不知道孩子听懂没有。 古原可太心疼那些菜了,都是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能塞回土里的他都小心翼翼地给塞回去,连根都断了的那些他拿只盆拣出来,说干脆晚饭就吃掉,不能浪费。 陆长淮安慰他:“没事儿,还有很多呢。大司马聪明,下回肯定不能刨了。” 古原还是不放心,他指指小菜地周围的矮篱笆,简单明了地跟大司马说:“No!” 这回大司马应该是听懂了,蔫头耷脑地钻回它的狗屋里去了。 它气人,它主人也气人。刚刚陆长淮把大司马闯的祸发给司马子期看,这会儿司马子期回过来一段毛驴打嗝一样的笑声,笑得陆长淮和古原都忍不住跟着乐了。 两人一点儿脾气没有,收拾完院儿里还得给大司马洗澡。 大司马脚上都是泥,进屋乱踩那地板就得脏了,陆长淮干脆把它抱起来一路抱进了一楼浴室。 七八十斤的狗,抱着并不轻松,陆长淮放下它的时候笑着跟古原说:“我怎么感觉它比你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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