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申屠锋蹙眉,“这是要干什么?” 申屠淮转身关上门,他的神色看似无异常,又混着几分无奈在里面,“你这几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我是说,除了外伤带来的疼痛,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体感?” “刚开始会有一些,”申屠锋目光微沉,他说:“我觉得自己突然不是自己了。我掌控不了力量,同时被两道巨大的蛮力撕扯,好像只能任人宰割。自身细胞无限接近死亡。我很热,又很空虚,是字面意义上身体的空。非常痛苦,我想杀死自己。” 奚川听着,安安静静地看着申屠锋。 申屠锋默了默,又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好多了。” “嗯,”申屠淮垂眸轻叹,并未表示什么,他说:“注射血清后的反应因人而异,或者还有其他前置条件,总之你比聂时康幸运。” 只是幸运吗?奚川心想,他看着阿禹手里的托盘若有所思。 申屠锋挑眉,“所以现在我也是你研究基因的一个环节了吗?” 申屠淮无言以对:“……这话怎么说呢。” 申屠锋撩起衣袖,“为了人类伟大事业奉献自己,我很荣幸。” “倒也不是非要让你奉献,”申屠淮拿起针管,扎进了申屠锋手臂静脉里,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采血管内,“寻找答案,研究而已。” 申屠锋无所可否地耸肩,他有点好奇:“我在隔离室的这两天,你怎么不来研究我。” 申屠淮说:“有些事情在没有得到确切答复前,不用大张旗鼓。” 奚川了然一笑,大哥是在保护他们。 申屠淮没有看申屠锋,他垂首,欲言又止。 “哥,”申屠锋问:“你想说什么?” “当时的情况,父亲和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很担心你。”申屠淮话音微顿,又不徐不疾地说:“可是你的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一条河。我们不知道河的深浅,却明确知道河里面淹死过人,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即便你平安度过,这世上的所有眼睛都盯着你看,还有——” 申屠淮没有把话说下去,却抬眼看向了奚川。 申屠锋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奚川自然也知道,他起身,问说:“现在要轮到我了吗?” 申屠锋蹙眉,提声说:“奚川。” 阿禹的手抖了抖,铁质托盘上的医疗器具磕碰着发出冷清的声响。 申屠淮替申屠锋止了血,又仔细拉下衣袖,笑了笑,说:“不着急。” 奚川:“……” 申屠锋的拳头紧了紧,指尖掐着掌心,没有血色。 “母亲新得了一套餐盘,正在准备晚饭,父亲打下手呢,把盘子敲碎了一个。” 申屠锋说:“……帮倒忙。” 申屠淮将采血管放入冷藏箱,“阿锋,你收拾一下,马上吃饭了。”申屠锋说哦。 申屠淮带着阿禹出去,贴心地替弟弟关好房门。 阿禹没和奚川说上几句话,他有些遗憾。申屠淮安慰阿禹,“等一下吃饭,还能见面的。” 阿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我也能留下来吃饭?” 申屠淮哭笑不得,“难道你以为我把你带过来只是为了让你帮我举着托盘吗?” “……” 没错,阿禹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脸红了红,不好意思了。 “我是什么很矜贵的人吗?” 阿禹没听懂:“啊?” 申屠淮摸摸他的头发,“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嗯,博士说得对!”阿禹眉开眼笑。然而低头一看,他又发现不好了,“我的工作牌落在奚川那里了。” 申屠淮温润,却也无奈,“不要紧,他会来找我的。”
第91章 “祝我们好运。” 阿禹也不能真在博士家里坐下来就吃饭,在这之前,他要先完成自己的工作,把装有采血管的冷藏箱带回实验室。 “实验室的车在楼下,你把冷藏箱放到车里,然后再回来。” 阿禹不太放心,他还是想亲自把血液标本带去实验室。 “没事的,”申屠淮和静地对阿禹说:“北州区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黑暗产业,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也没有太多人知道——大家忙着对付毒尸,就现阶段看,保命比较重要。” 确实,即便有黑暗产业链,稳定的血清和抗体才能产生权势和利益。 阿禹倏地打一激灵——权势和利益! 难道这场灾难的所有源头就是因为这个?! “博士!”阿禹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焦急地说:“我们在来北州区的路上遇见了一些混基因者,他们跟其他混基因者不一样,他们很可怕!他们……” “我知道,阿锋和奚川跟我说了,”申屠淮温柔安慰阿禹,“别害怕。” 申屠淮认为,以卢克本为首的混基因者,他们制造灾乱的最终目的如果是为了在国际地位上站稳脚跟,或者要掌握绝对话语权,那么他手中一定有关于如何获取血清或者制备抗体的方法。卢克本不急于用极端手段抓捕疑似血清供体,或许他也在试验或者探究血清的稳定性。 如今申屠锋成功抵抗了毒尸感染,并且在注射血清后产生了与聂时康完全不同的反应,幕后操盘手应该很兴奋,因为他成功了。 申屠淮遽然偏头,他看着房门紧闭的卧室,这种静谧感与外界的腥风血雨截然相反。 卢克本一定还活着! 申屠锋和奚川心里肯定有数,哪怕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博士?”阿禹小声地喊他。 申屠淮转过脸,他把忧虑藏了起来,“你先去吧,小心一些。” “好!” 阿禹小跑着走了,申屠淮却没动。他来到走廊尽头,就站在窗户下,夜晚的极光透进来,朦胧地笼罩着一切光景——他在等人。 不多久,卧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很平和的动静,连同从房间里出来的人一样,波澜不兴。 “大哥。”奚川轻声开口,手里捏着阿禹的工作牌。 “阿禹在楼下。” “阿禹扎针的技术一般,”奚川淡淡地笑了笑,说:“不过他在实践书面理论方面的本领非常高超。” 申屠淮明白了奚川话里的意思,他说:“那么我来?” “好。” 申屠淮最后只取了点奚川的手指血,量不大,棉球一擦,连针眼也看不见了。 奚川不太懂科研人员的工作套路,“这一点就够了?” 申屠淮还是那句话,“研究而已。” “等研究有结果之后呢?” 申屠淮答非所问,“阿锋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逼迫他做,父亲也不会。你现在是我们的家人,对于家人,我们也有其他考量。” 奚川却非常坦然,“我首先是我,我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但我还是站在了你的面前。”申屠淮皱眉。 “你应该知道阿锋恐慌、抵触实验室的原因是什么。”他说。 奚川红色的瞳孔动了动,印在绿色的极光下,仿佛开出一朵明艳的花。 从实验室出来的人大概都清贵,他们的气质在沉稳中又有一脉相承地直接。 申屠淮说:“以我的经验和从专业角度分析,血清研究到最后,想要研制出一款能抵抗变异病毒并且适用于所有人的抗体,到最后总有人会牺牲掉一些东西。如果血清供体者不幸只有一位,那么他将不死不休。” 奚川短促一笑,“是吗。” 申屠淮没有戴眼镜,他以前会把生活和工作分开,现在却也不得不搅合在一起了。 奚川想了想,又问道:“大哥,你还有其他方面的专业知识吗?” 申屠淮挑眉:“比如?” “比如阿锋成功注射血清,他活了下来,会不会也将成为实验室的其中一员?” 申屠淮突然心惊肉跳起来。 奚川却说:“比起实验室,他更适合战场。” “我不知道。”申屠淮如是说道。 奚川默了默,他嗯了一声,微不可见地点一下头。 “不受感染的个体或许就是源头本身,”申屠淮单薄地开口,他很直接:“奚川,阿锋不是关键,你才是。这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会变异?” 奚川悠悠地抬起眼睛,“说来话长。” “阿锋也不知道吗?” “他不想知道,所以也没有问我。” 申屠淮看向奚川,欲言又止,“那你现在……” “解决混乱的世界从来不依靠一个人的奇迹,可能也不必这么极端。阿锋始终坚信你会在肮脏的污水中找出一颗干净的明珠,大家皆大欢喜。”奚川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我才能这么快站在你面前,不然恐怕还要哄他哄很久。” 申屠淮无言以对,“我压力很大啊。” 奚川得体地往后退半步,他把阿禹的工牌递给申屠淮,“祝我们好运。” 申屠淮接过阿禹的工牌,指尖轻轻摩挲他的工作照,低声说:“好运。” 卧室里的光线依旧晦暗,申屠锋只点了盏床头灯,他半靠在枕头上,手里正翻着一巴掌大的笔记本。 这是奚川主动拿给他看的,不属于窥探隐私。 奚川走近,就站在床边,申屠锋眼皮都不抬一下,怡然自得地又往后翻了一页,“地下拳场的老板欠你钱了?” “嗯,欠很多,”奚川懵懵地问:“你看懂了?” “有些没看懂,你自创的文字太复杂了,”申屠锋嘴角上勾,含着笑意,“比如你画的这个戴着墨镜的家伙是谁?他看上去很恶劣。” 奚川摇头,眨巴着眼说不知道。 申屠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看上去又不高兴了,“欠你钱的人记得,拈花惹草欠的情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奚川在跟申屠锋斗嘴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赢面,他很认真地说:“我惹的是草吗?我捡回来一个坏胚子。” 申屠锋大笑,他舒展着身体,很轻松,朝奚川招招手,“过来。” 奚川听话地靠过去,“怎么了?” 笔记本定格在首页,那上面画着几条缠绕起来的线条,毫无规律。申屠锋看似无意,又自然而然地问:“这些是什么?” 奚川看了许久,淡然说道:“地图。” “去哪里的地图?” 这是申屠锋第一次问起关于奚川的过去,奚川当然也不会隐瞒。 “德曼实验室。”他说。 家里的餐厅不大,充满氤氲的鲜香。桌上的食物不多,在现阶段,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一家人吃饭没什么讲究,有位置就坐下,申屠锋和奚川来得晚,挨在申屠鸿旁边。 申屠锋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专门给奚川夹菜。 乔吟一直看着奚川,她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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