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是,你别硬撑。”谢时玉咬紧牙关,眼里闪动着光。 车辆慢慢行驶,破晓前的夜晚是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寂,太阳还没出来,月亮已经隐去, 在自家小区的地下车库停下,停稳熄火,谢时玉转头看着在副驾驶座睡着的韩珉,目光下移,看到他平放在膝上的手,一句话在心头翻滚良久,终于低低吐露出唇齿,“你怎么舍得?” 谢时玉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没想到韩珉会为他用手挡刀。相识不过数月,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他以为韩珉潇洒浪荡,即使喜欢,那也是欣赏,是好奇,是身体的契合,个人的吸引,是锦上添花。 韩珉是设计师,手受伤就没办法绘图。如果说外科医生的手是个人的精神支柱,那设计师的手也集合了所有才华和前途。怎么敢在电光火石间,说放弃就放弃? 谢时玉吓得一缕魂都飞了,幸好他刚刚问了主任,知道不会落下残疾,只是要花时间休养和复建。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不知道他能怎么办,又该怎么补偿人才好。 谢时玉看了他许久,才轻轻推了韩珉的肩把人叫醒。 手下的人慢慢醒来,眼睛睁开的瞬间有些迷茫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片刻后用完好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到了?” “嗯。”谢时玉点头,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从医院回来的一路上他都是这样紧绷压抑,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好像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压垮。 谢时玉的家,韩珉来过一次,一切都轻车熟路,换了鞋后,他还直接去客厅,弯腰逗了逗缩进壳里睡觉的乌龟。 谢时玉则径自去客房里铺好床,找出没拆封的内衣和洗漱用具。 大多事情,韩珉用一只手就能搞定。洗澡时,谢时玉帮他准备好热毛巾,让他简单擦了擦身。 洗漱做好,天已经快亮了。谢时玉把窗帘拉紧,光线就透不进来,他转身,韩珉在床前站着,头发散下来,穿着刚拆封的柔软的深蓝色丝绸睡衣,人就显得柔和。 谢时玉低下头,不看他,离开客房,“晚安,你早点睡。” “晚安。” 合拢的门只来得及透出最后两个字。 谢时玉背贴门板站了会儿,手摸着心脏。 两小时后,谢时玉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空白的墙壁,眼前仍有幻影,身体不住发抖。 枯坐一会儿,心跳难以平复,他忍耐不住,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走出房门。 一脚重一脚轻,握住客房的门把手,冰凉金属吸收了掌心的热汗,旋转,客房的锁舌咔哒轻响。 谢时玉走进去,站在床前。 满室昏暗里,他像一抹孤独寻觅的影子,茫茫然然,身不由己地到了这里。 看着人,听到呼吸,确保人完好地在眼前。残留的恐惧消散,谢时玉心跳才渐渐平复。 看到就好,刚想转身离开,手却被握住。 一个声音响起,“做噩梦了?” 谢时玉一怔,迟钝地转身,看到一双注视自己的眼睛。 韩珉安静望着他,“做了什么梦,这么害怕,跟我有关?” “嗯。”谢时玉从喉咙里挤出回答。 “那现在还害怕吗?”韩珉放柔语气。 谢时玉不做声。他感到手腕被轻轻扯了一下,韩珉说,“来,躺下,我陪着你,这样会不会好点?” 谢时玉头脑恍惚,只知道依循着韩珉的话手脚僵硬地躺了下来。床垫枕头都柔软,他却躺的笔挺,像一块木板,要去受刑,只敢占据一个小小角落,大半个身体都悬空在外面。 “干什么这么小心,我会吃了你吗?看着我都不敢?” 谢时玉迟疑片刻,然后翻了个身,刚一转身就吓了一跳,韩珉离他很近,呼吸打在脸上,再近一点就要亲吻到了。 这么近的距离,可谁都没有推开。 谢时玉着了魔似的,抬起一只手,摸上韩珉的脸,“今天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想。” “那后悔吗?” 韩珉笑了笑,侧脸顺势在他手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猫,“你怎么觉得我会后悔?我能及时赶到,我很庆幸,事情过后我的确在后怕,想的是幸好我没有晚一步。” 谢时玉心神震动,双眼湿润,喉头梗了梗,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注视的眼神专注,片刻后,才低声说,“我想吻你。” 韩珉靠近他,“你不用告诉我。” 没有再压抑,谢时玉向前吻上了韩珉的唇。吻是这么轻巧,舌尖勾勒唇峰,划过齿列,探入口腔,温柔深入。 韩珉仰头接受他的亲吻,原先搭在他手臂的手却一下用力,揪住他的睡衣用力一拉,翻了个身,让他摔进自己怀里,紧箍着腰。 谢时玉只能半压在他身上,还是顾虑着,知道一只手撑着床单,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不要压到他受伤的手。 他们用一个费劲的姿势,交换了一个热烈的吻。 一吻结束,谢时玉低低喘息,韩珉的手探入他的睡衣,撩起一半,露出一截腰,就放在他冰凉的后背。 两人一上一下叠在一起,互相对望,片刻后韩珉凑过去,用嘴唇缓缓摩挲他的面颊,“早知道这样能让你主动,我也可以早点捱这一刀。” “胡说什么,”谢时玉恐惧地瞪起眼睛,气他说话没有顾及,“这也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好好,是我错了,你也受了伤,那我还真舍不得。” “你怎么会一点也不介意。”谢时玉神色复杂地摸了摸韩珉的头发,手指划过鬓角,再落到脸颊上,轻声说,“我也舍不得,所以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韩珉看着他,呼吸加重,瞳色深沉一点,几乎从齿缝间蹦出声音,“你真会选时机,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 谢时玉一下垂眼,脸有些红,双腿间火热地顶着彼此,他和韩珉这么亲密的肌肤接触少,除了那一晚,他这才意识到现在是他们的第一个拥吻,就以这么亲密的姿势。 谢时玉乖乖收回手,“手还是很疼?” 韩珉憋着气,吐出一个嗯,然后揽过他的腰侧身,抱着他倒回床上。“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别多想,好好休息。” 谢时玉收束了手脚,在他的气息间闭上眼,嘴角柔软上翘,心跳平稳下来,终于感到心安。
第39章 韩珉当了一晚上柳下惠,早上醒来时看到人软软的乖巧地睡在自己怀里,他险些前功尽弃。 要不是手伤实在太重,生怕再次撕裂,会影响康复后的功能,他怕是忍受不下来。 不过他素来理性,知道权衡利弊,一时的交欢和长久的相伴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他还有很长时间,足够他品味挥霍。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头顶的发旋儿,因为谢时玉一晚上睡得谨慎,几乎没有动弹,漆黑的头发仍然服帖整洁,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衬着白皙皮肤,细腻五官,几乎像副画儿,值得被装裱起来。 昨天的话完全出自真心,早知道一把刀就能把他们之间的隔阂捅破,情感理顺,他不介意早挨上这一刀。虽然这举动完全靠本能冲动,但能逼得他认清自己,也让谢时玉不得不做出选择。 依谢时玉的性格,心肠软,思虑重,责任心强,大事小事总爱揽上身,自己一受伤,他心思就全乱了,那些芥蒂才会无暇去管。 眼见谢时玉眼皮颤了颤,是快要醒来的架势,韩珉用完好的手箍紧了人,不动声色地闭上眼,呼吸规律地开始装睡。 谢时玉睁开眼,还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像受惊的小鹿般瞪圆了,慢慢才想起昨天的事。 恐慌惊惧又涌上来,谢时玉悄悄把身体挪出来,撑坐在床上,检查韩珉的手伤,石膏稳稳当当,自己也没有压迫到他手臂的供血,确信自己虽然和病人同床共枕一晚上,但幸运得没有让他的伤势加重。 谢时玉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要脸红。 他坐在床上盯着人发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把自己挪下床,去厨房准备吃的。 一边煮粥,一边翻看手机消息。一晚上功夫,开了静音,他手机消息快炸了。昨天的事情早就上了热搜,虽然人名地点等打了码,但私下里早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前因后果流传了几个版本。 消息太多,看都看不过来。谢时玉挑了几个回复,然后去阳台给爸妈打了电话保平安,安抚下两位老人,就把手机搁置到一边。 一边用砂锅煲粥,一边开了火煎蛋,厨房烟火缭绕的时候,客房的伤病患终于走了出来。靠着岛台,看着谢时玉忙忙碌碌,韩珉说,“原来你这些都会。” 谢时玉把蛋盛出来,“以前常弄,很久没做了,手生。”他把碗碟放到桌上,抬起头,露齿一笑,“不知道弄的怎么样,别嫌弃。” 韩珉看着他,随后也笑,“闻起来挺香的,卖相也不错,我要是吃上瘾了怎么办?” 谢时玉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那你来,我就给你做。” 韩珉听到这话,不由收了笑容,随后抽开椅子坐下,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低声说,“你的承诺,不要忘了。” 谢时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昨天那个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表达尽了。言语无法传达的内容,却可以用最亲密的触碰来传达。给彼此一个机会,无论结果如何,起码当下不会遗憾, 下午,谢时玉出去逛了趟超级市场,韩珉想去,谢时玉摇头不让他跟着,让他在家里静养。 结果等谢时玉买完东西回来,回到家发现人不在了。几个房间都没有,后背一下出了冷汗,脑子里有糟糕的设想。 还好没乱了阵脚,谢时玉打电话过去,第一次打不通,手心都是湿的,第二次响了很久才接,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心放下一半,紧张却变成了生气,“你去哪了?” 那边先一愣,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话,过了会儿才说,“担心我?” 这话问得轻佻,谢时玉怒气卡在喉咙口,又不想顺着他的话承认,一时僵住,半晌闭了闭眼,沉下声说,“抱歉,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很逾越,那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忍受不了地想收线,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自以为是地在舞台上表演,却无人关注,直到韩珉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去看冰箱上的便利贴。” 谢时玉站在冰箱前,看着上面潇洒的笔迹和笑脸人像,黄澄澄的便利贴在冰箱上异常醒目,醒目到在客厅里一眼就能扫见。但心慌意乱的人就是容易遗漏这些细节,只顾寻找自己最关心的东西。 谢时玉怔了怔,脊背的肌肉收紧,舌头堵在口腔,过了会儿才找回如何发音,“对不起,是我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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