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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天一切都巧得不像话，聚餐的酒店选得太巧，顾盼恰巧走错楼层也错得太巧。 报错房号的顾盼在服务员错误地指引下，在错误的楼层转悠了一整圈后，才终于发现自己搞错了。他找到正确的地址后正要往回走，却因为吸烟室中突然传出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们什么时候分的？” 林铄的声音响起来，顾盼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这是谁，但因为太过熟悉所以驻足听了听。但下一秒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几乎给他下了定身咒一般让他留在了原地。 “有几个月了。”沈明飞说。 顾盼反应很快。他反应过来沈明飞和林铄能凑在一起，大概率是因为他们两个有应酬，所以一起出现在这家酒店并不稀奇。 林铄感叹道：“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们会分？”沈明飞问。 “是没想到你们会谈这么久。”林铄说得心不在焉，“不过分了就算过去了，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给你牵牵线。” 但沈明飞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前面一句上：“为什么会没想到？”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喜欢男人的那种类型。当初和顾盼在一起很像只是图个新鲜。”林铄顿了顿，状似随意地说道，“如果当初换个人和你告白的话，你应该也会答应吧？” 这句问得犀利，把顾盼问得没等到沈明飞的回答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一路小跑跑到自己剧组聚餐所在的房间，然后在那里像躲避什么一样待到了最后。他很有礼貌地送走了所有的同事后，才缓缓给苏卓发了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然而哪怕如此他还是撞到了熟人，只是万幸不是他最不想打照面的那一个。 “顾盼！” 顾盼刚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出来，就迎面扑过来一个大鹏展翅般的黑影——乔子年浑身酒气地踉踉跄跄地往他身上跌。 乔子年每次见到他都仿佛个炮仗模样，一定要往他身上炸。他估计在这次酒局上喝了不少酒，炸得动静更大了。 也对。顾盼反应过来。林铄的酒局会带上乔子年倒是很合理。 顾盼伸手接了一下，算回应了自己这位同窗好友的热情招呼方式。 “乔子年。”林铄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司机在等你。” 有点喝蒙了的乔子年转头看看林铄，似乎在观察自己老板今天的心情如何。 “知道了。”他观察完毕后便有些犹豫地放下手，回头和顾盼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走了，改天找你玩。” “好。”顾盼对他笑笑，然后便目送乔子年走了。 他本以为林铄会和乔子年一起离开，却没想到林铄看着乔子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又转过头开始看向他。 林铄等在原地，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但似乎是有话和他说。 顾盼皱皱眉，往前走了几步：“林总不走吗？” “走吧。”林铄看他走上来，便开始和他一起往外走了。 顾盼的疑惑更深了。 说实话他和林铄的交情不深，仅仅是因着沈明飞的原因吃过几次饭。他对林铄的大多印象还是来自于沈明飞和乔子年的口述，只是他俩的评价都太过主观和随便，顾盼觉得毫无参考价值。毕竟一个从群狼环伺的林家拿到继承位的人，总不能真的如沈明飞和乔子年所说的一样是个恋爱脑的精神变态吧。 “林总有事？”顾盼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林铄说，“我听说你和沈明飞分手了。” 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顾盼应得很快：“对。” “他今天来过这儿，但刚刚先走了。” “是吗？” “我看到你了，你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林铄笑了笑，似乎在告诉他不用装不知道。他顿了顿，用在开玩笑又似乎没有的语气问道，“你放不下他吗？” “林总别开我玩笑了，我路过而已。”顾盼打着哈哈，“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确认一下是谁罢了？” “那就好。”林铄的话里有一种平静的残忍，“毕竟你放不下他，他未必放不下你。” 再听不出林铄话里有话顾盼就是傻子了：“林总想说什么？” “我这个发小，他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遇见你之前他看起来对男人没有兴趣。”林铄说得很随意，但是越随意越像是在说真话，“刚刚他跟我问了几个我们公司的女艺人，看起来是做好准备要去谈下一个了。” 顾盼没说话，他现在有点说不出来了。 “你有听见他最后回答我的话吗？” 如果换个人和你告白的话你也会答应吧？ 不得不说林铄看人很有一套，他找问题一向很精准，都是奔着人的死穴去的。这个问题是顾盼心里一直以来想逃避却在每个夜晚执着地回到他梦里的问题。 “没有，”顾盼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我也不关心。” “他说都一样，顾盼，”林铄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语气，“他说对于20岁的他而言，谁来都一样。” ——— “不是……” 沈明飞听完这件事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第一次什么叫六月飞雪、血溅白连，什么叫比窦娥还冤。 “我要宰了那个神经病。” 他捂着头宣布道。
第34章 日照金山 顾盼看着沈明飞的样子有些惊讶。 “……什么？”他刚刚并没有听清楚沈明飞说了什么。 “林铄是……”沈明飞终于找到了词语来形容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一段话，“一派胡言。” 事情太过久远，沈明飞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和林铄当时的谈话内容。 “我没有问过他公司的女艺人，是他向我莫名其妙说了很多人，我当时甚至都没在意他说了谁。”沈明飞逐个解释道，“而且不可能谁来和我告白的话我都会答应的。顾盼，《风之少年》拍完之后我们返校的那天，林紫然跟我告过白。我拒绝了。” 顾盼听到这里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对，我拍完《风之少年》就不再喜欢她了，我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我还以为是我当时思想成熟了，这两年只想专攻事业了，我在想和你合作很高兴，希望下一部也可以继续合作。所以《风少》之后无论谁来和我告白我都没同意过了。直到《风少》营业期结束后你来找我，那时候你站在我面前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我一下就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都没去想喜不喜欢的事情，我满心只想着你别哭就好了。”沈明飞哽了一下，“所以我当时和林铄说的是，如果不是你，谁来都一样。谁来，我都不会同意的。” 林铄深谙说谎的精髓。他告诉顾盼的每句话都有依据，因此顾盼就算断断续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不会认为林铄在跟自己撒谎。但是他又很聪明地隐去几个字换了个说法，整段对话就被他拼凑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顾盼握着杯子的手很紧，他似乎在消化沈明飞说的这些话。这些话太好听了，好听到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胆量去相信。 也许他能早点听到这些话就好了，如果他能早点问出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时机不对，一切都不对了。 “所以他就是一派胡言。”沈明飞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顾盼，“你别相信他。” “我不是相信他。”顾盼的大脑很缓慢地处理着沈明飞说的话，连回答都变得慢了，“只是我和林总也不熟，我想不到他有什么好骗我的。”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沈明飞自语道，“我会搞清楚的。” 沈明飞看看低着头的顾盼，顿了好久才重新开口说道：“其实你可以……” 但这次他只说了五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想说你可以来问我的，但是他猛地想起来甚至当时他们已经分手了，顾盼根本不可能来问他或者向他求证这些话真假的。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沈明飞对于林铄的愤怒渐渐转化成了他对自己的悲哀。 “我之前还给你打过电话，”沈明飞想到了自己因为生气而在分手后给顾盼的打的那通电话，他现在已经不敢想顾盼听到林铄的话，又想到自己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我说我不如只和你做朋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可能……” “没事。没事。”顾盼轻声哄他说，“其实我是高兴的，当时听到你走出来了。我是高兴的。” “我没有走出来，我以为我可以的。”沈明飞轻声辨驳道。 “而且，”顾盼继续说，“而且我觉得你不喜欢我，才是对的。在分手这件事上我处理的很糟糕，我是断崖式和你分的手，我甚至是躲在聊天软件背后和你说的，我甚至一走了之连最后一面都没和你见过。你会愤怒才是正常的，你应该不喜欢我的。” 顾盼当时会马上认同林铄的话，是因为林铄说的就是顾盼的预期。他觉得分手后沈明飞会很快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只是沈明飞的一个尝试。林铄把顾盼最自卑的一面摆出来，每一句话走在佐证他的猜测。 为什么呢？ 沈明飞不知道顾盼为什么对于他的爱如此不安，如此没有信心，他以为两个人只要相爱就会相互信任，但是他忘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 爱没有他想的那么坚韧的。 爱能克服万难吗？爱其实什么也克服不了。 它是只能在温室里滋养的花朵，一旦你疏于经营，他就会生病、枯萎、死亡。 沈明飞没有对顾盼的这一段话发表评价，他看着顾盼，只是问道：“你现在依然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顾盼不是傻子。 沈明飞这几天在丽江行的所作所为，直白地没有任何掩饰。他表现的关心是超过前男友的关心，他没有说任何的话，但是他的行为里是说不尽的话。 “我不觉得那是喜欢。”顾盼攥紧了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习惯、愧疚，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喜欢。沈明飞，我真的觉得没有必要，你没有必要直接给自己的行为下定义。你刚恢复记忆，又听了我说的那么多事情，一时间有些情绪上涌而已。过一阵子你就会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之后你也不会觉得那是喜欢了。” 沈明飞听完后沉默着喝了一口水。 杯子里的水已经全部凉了，入口就像针扎进食道里。 沈明飞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递到了顾盼手上。 顾盼接过来。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记，一开始，他以为这是自己前几天寄给沈明飞的花篮上的贺卡。但他最后看到落款，才发现这是他在沈明飞开业那天写的那张。 “这张卡片是我从我的手机壳夹层里发现的。”沈明飞说，“失忆的我找到这张卡片的时候就在想，不管送我这张卡片的是谁，我一定很爱他。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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