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聿坐在他身边,看似无意,余光却时刻关注着。 将一碗提前熬煮好用保温杯装来的银耳姜茶倒到杯盖上喂到他嘴边。 湿热的水蒸气混合着姜茶味道扑面而来。 迟尧不好拂了祁青聿的面子,抿了两口才说:“不想喝了。” 祁青聿欲言又止,视线落在迟尧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唇瓣,到底没开口。 他把迟尧喝剩下的姜茶喝掉,盖上杯盖,回头对上迟尧略显震惊的眼神,挑了挑眉。 “怎么?” “没、没什么……” “路途挺远,尧尧可以靠着睡一会儿。” 迟尧摇头,“睡不着。” 车内暂时陷入沉默,迟尧有很多想问。 比如,陆鸣会不会找过来把他再抓回去,再比如,陆鸣路途到底有多远,他要带他去哪儿。 迟疑半晌,错过了最开始那一刹的劲儿,他又觉得两人之间的身份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祁青聿先挑起的话题,“我打过你电话,偶尔拒接,偶尔关机。” “陆鸣没收的。”迟尧如实回答,顺带消化着祁青聿这句话里意思。 拒接……陆鸣肯定翻看他手机了…… 不过也无所谓,自己被关这么久,陆鸣早把他摸透了。 日后便是不复相见,努力忘了他这个人。 祁青聿递过来一支新手机,迟尧怔愣半秒,真心向对方道了谢。 屏幕亮起,显示的日期却叫迟尧实实在在愣了好久。 居然已经快到除夕夜了吗? 眼帘颤了颤,他挨个数去—— 十五、十六、十七…… 如果不算今天,陆鸣把他关了十七天。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他还以为只有十二三天呢。 将那些难堪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迟尧望着窗外不断移动后退的雪景,无声叹气。 “临安难得下了这么久大雪,银装素裹,真好看,到有点像费城的冬天了。” 话音刚落,迟尧反应过来欠妥,但覆水难收,他只能抿唇默了默。 祁青聿听见他提费城倒是眉眼染喜,镜片后的凤眼笑得微弯,“修养几天,陪你出去堆雪人。” “不了吧。祁家想必有很多应酬酒会需要你到场,我就不麻烦你了。” “没事,可以推掉。” 迟尧盯着前面座椅的靠背盯了一会儿,默默转移话题:“待会儿进入市区,直接去我公司就好。” “不安全,去我给你准备的地方吧。近期还是不要被陆鸣找到为妙,免得再生事端。” 迟尧也觉得有道理,没有太过犹豫就应下了。 雪天能见度低,路也不好走,车辆行驶了快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祁青聿本人的住处。 迟尧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皱着眉头不想下车,“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住处吗?怎么来你家了,陆鸣肯定也能找到的。” 祁青聿站在车门边垂头看他,一字一句解释:“临安市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住处,此处所有安保系统我都有权干涉,不存在陆鸣买通人手进来的可能性。你住在这里,我才放心。” 迟疑几秒,迟尧还是把手搭上了祁青聿的掌心。 谁知下一秒重心不稳,竟被他直接连人带毛毯,一起打横抱起往门口走去。 门口迎接的管家仆从全部低垂脑袋不敢多看,也不多言。 尽管如此,迟尧还是羞红了脸,小声又愤怒地质问对方: “你干嘛直接把我抱出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确定要自己下来走吗?”祁青聿停在路上,低头问他,语气中含着丝调侃。 “我能保证祁家的佣人守规矩不多看,但是,你确定要带着项圈,穿一身开领女士睡衣自己下地走?” 仔细想了想,迟尧仿佛一下子被扼住了咽喉,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一偏脑袋,恶狠狠地低声道:“那就赶紧走,你别杵在这儿了!” 低沉悦耳的笑声通过震动传来,祁青聿练练应道:“遵命遵命。” 搞什么啊,迟尧耳垂红得要滴血,咬牙在心底骂了几句。 迟尧第一次来祁青聿在临安市的家,竟没想到是以这种尴尬的原因。 这栋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宽阔许多,沿路走来经过喷水池和小花园,活脱脱算是个私人庄园。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迟尧也有些吃惊祁家雄厚的财力,临安市的地皮可不便宜。 楼栋室内更是宏伟,客厅宽敞明亮,蜿蜒盘旋的水晶楼梯环绕向上,祁青聿带他上到顶层五楼的卧室,将他放到床上。 “提前准备了换洗衣物。”祁青聿指了指旁边一叠整齐的衣服,又带他到浴室。 迟尧站在门口没进去,不受控制想起被陆鸣关在地下室时的那间小浴室里发生过的事情,脸色微微发白。 脑袋突然被安抚地揉了揉,“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迟尧摇摇头,努力平复情绪,“没什么,你带我来浴室做什么?” 祁青聿失笑,“还怕我吃了你吗?这边热,这边冷。”他分别指了指开关的左右两边。 “好了,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你在这儿安心住下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迟尧能看出“工作上的事情”只是祁青聿暂时离开的借口,或许是看出他相处时的紧绷,亦或是想让他单独静静。 他点点头,看着祁青聿关门离开,随着门缝逐渐变窄,迟尧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直到房间门完全关闭,没有听见反锁的声音,迟尧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不亲自确认总觉不安心,他有些神经质地死死盯着门把手,一秒、两秒…… 默数到十,他上前深吸一口气,握住把手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他打开了。 没等迟尧高兴,抬眸与门外笑眯眯的祁青聿打了个照面,登时吓得肩膀一缩,往后倒退半步。 “你、你怎么还没走?” “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儿都行。” 他上前两步,在迟尧面前重新把门关上、又打开,来来回回多次才停手。 门锁一声声响动,每响一次,迟尧的心就猛跳一下,到后面竟然有些习惯了。 祁青聿隔着门口的踢脚线捏捏他脸颊。 “你以为我是陆鸣?没脑子的事情我可不会做。如果还是担心,可以把门开着。” 这样说倒搞得迟尧浑身不自在,垂眸安静半刻,才道:“没事,关吧。” 祁青聿不动,迟尧见状主动握上把手,将门关了过来。 “咔哒——” 迟尧呼出口浊气,背靠在门板闭眼喘息。 终于,逃出来了。
第55章 来电 陆鸣退役后进入了陆氏旗下一家中型企业,被祖父和父亲当做给予他的考验。 临近春节假期,偏偏有位从前怎么也不远让利的合作方突然说得空,陆鸣刚进公司,需得拿出成绩以服人心,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赴宴。 对方派来的小助理一路上紧着讲话,陆鸣被吵得心烦,便没时刻盯着实时监控。 直至酒宴途中,特质的门锁警报震动,陆鸣亲眼看着祁青聿拥迟尧入怀,阴沉沉笑了出来。 - 一小时后,祁家别墅正大门门口驶来一辆黑车。 祁青聿彼时正在卧室跟迟尧说话。 “从前不见你洗澡洗这么久,你也不出声,我还以为……” “水温很舒服,就多淋了一会儿。” 迟尧盯着地板的一处,偶有未吸干的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溅起水花。 他突然问:“有剪刀吗?就刚才弄项圈的刀就可以。” “好端端问剪刀做什么?”祁青聿蹙眉。 “头发太长了,碍事,想剪剪。” “等会儿找个理发师来家里就好。”祁青聿抬手,在即将触碰到他发丝前停住,勾了勾唇,默默收回手,“就算再长些也不打紧,很漂亮。”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三声规律的叩门声。 祁青聿将迟尧衣领拢了拢,扬声道:“进。” “祁少爷,门口来了位客人。”中年管家看了眼祁青聿和他身后的长发男人,犹豫道:“是陆鸣少爷,表情不大好。” 迟尧脸色瞬间白了,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低声呢喃:“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不想再次被陆鸣抓回去,那个地下室的回忆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每一声响钥匙碰撞的脆响,每一次口干舌燥却不敢喝水的局促、每一道朝他投来的看似平常的目光……都充满了折磨和绝望。 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次被陆鸣带走,他将会面临什么。 微微战栗的肩膀被扶住,迟尧缓了缓抬眸,看见了倒映在祁青聿深邃眼眸中的自己—— 他变了好多,浑身散发着焦虑惊恐,不复从前的游刃有余。 回想起来,许多记忆都模糊了,只有那扇唯有等陆鸣才能开启的门。 头顶传来暖呼呼的揉弄感,祁青聿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一股暖流缓缓沁入心扉,“尧尧,别担心。祁家这座宅子的安保一流,绝不会出纰漏。你只管安心就好。” 祁青聿牵起迟尧手腕,轻轻往自己身边一拉,将迟尧拥入怀中,缓慢地拍着他的背。动作毫无逾矩,更像是长辈安抚孩子。 迟尧现在需要的是温暖和安全感,而不是空洞的承诺和保证,祁青聿洞悉一切,自然不会做出不利的举动。 但门外的陆鸣就不一样了,他冷笑。 陆鸣太年轻,意气用事只会把亲近之人越推越远的道理,他希望陆鸣永远也不要明白。 迟尧还是担心,经过这些时日不算相处的相处,他差不多摸清楚陆鸣的脾性。 对方既已找到这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打算怎么办?”他推开祁青聿,沉声问。 祁青聿反光镜片后的凤眼微眯,笑了下,“我有我的办法,尧尧信我。” 男人使了个眼神,管家便垂眸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 祁青聿朝迟尧严肃道:“陆鸣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身上带着定位器。” 话音未落,两人视线不约而同落那枚被剪断的项圈上。 迟尧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似乎微微窒息的感觉尚且残留。 灯光下,利齿衔玫的金属扣边缘闪烁着亮闪闪的光,迟尧看着却只觉讽刺。 他想起陆鸣那时的话—— 祁青聿在里面装有窃听器。 他们俩还真不愧是一族同源的兄弟,未免太有默契了些。 祁青聿比陆鸣多几分心思计量,至少不会失了分寸。 而他现在,只能期待祁青聿这点分寸能一直维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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