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末用玉米棒秃了的那头指着韩拓,放重语气责备他,“你都知道他是来找麻烦的还假装是我,你不会不开门,不会直接报警?万一他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他身上藏了凶器呢?” “我要知道他来干什么,对你是什么程度的威胁,跟你上次打架伤到鼻子有没有关系,这很重要。”韩拓的语气更重。 李未末听到这话,没来由的心一软,就把自己的推测同韩拓说了。 “从口音,和我近期得罪过的人来看,估计就那个小明星吧,之前陈总提醒过我,说他的经纪人比较混,可能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出气,让我小心点。” “嗯,”韩拓点头,“不过看这个人搞恐吓的水平也不怎么样,感觉是临时赶上架的鸭子。但安全起见,还是应该在你家门口装个监控,再跟物业反应,让他们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小区。” “你只是个租房的,都不是业主。”李未末提醒韩拓。 “我可以随时成为业主。”韩拓说。 李未末觉得这句说买就买的潇洒话把他一个为了货比十几家跑断腿,如今苦苦还贷的业主给深深伤害到了。 韩拓以为李未末被那个搞事的小明星气到了,很想揉揉他的毛毛头安慰,但最终还是只搓了一下发梢,说:“别气了,为那些人不值得。” 李未末眨巴了下眼睛,“谁跟你说我为他们生气了?” “没生气那你掉着个脸做什么?” 李未末没应声,站起身,走到玄关鞋柜前,从捡回来,扭曲的蛋糕盒顶抽出一个平平的透明小袋子,里面装的是加送的彩色蜡烛。 李未末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了,回到餐桌把蜡烛插进一个红糖馒头里,举到韩拓面前,硬邦邦地说:“生日快乐。” 韩拓看着面前那个插着蜡烛的红糖馒头,表情微滞——原来李未末是在为糟蹋了一个蛋糕生气。 专门给他的生日蛋糕。 韩拓以为只有自己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其实过去几年他也想不起过生日。但与李未末顺利重逢后,这些特殊的日子在他脑海里从模糊变得鲜明,变得值得庆祝,值得纪念起来。 本来李未末不记得,韩拓也不会刻意提起,但现在对方不仅记得,还特意去买了生日蛋糕回来,这是意外之喜。 李未末那边还在闷闷不乐,抱怨说早知道砸了,还不如呼那人一脸才不浪费。 韩拓像模像样地许了一个愿,就着李未末的手把蜡烛吹熄,然后吃掉了那个红糖馒头。 ......... 李未末把花臂男的事同陈琪说了,陈琪也认为是那个小明星搞的鬼,但没有造成直接伤害,也没有证据,即便报警,最多也就是拘留几天,意义不大。 “他是Lowen的客人,又都是香港人,不然我同Lowen说说,看他能不能从中调和一下?”陈琪建议道。 李未末可以理解陈琪做出这个提议,因为刨开李未末个人和罗豪忡那点小别扭不提,罗豪忡对跟陈琪公司的合作还是很上心的。相比已经成熟,不愁客源的大的公关公司,罗豪忡更倾向于挖掘然后提携才起步,有潜力的小企业,直接或间接囊括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但私人关系上,李未末肯定是不愿意和罗豪忡再有多余的发展,因而拒绝了陈琪的提议,让她不用操心。 “其实Lowen挺关心你的我感觉,之前还问我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没有在公司见到。你要是同他讲,说不定会愿意帮忙。”陈琪还在劝说。 “真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不会有事的。”李未末再次回绝。
第23章 陈琪的嘴不知是开过光,还是告过密,罗豪忡没几天就找来了。 找来就是字面意思上动态的找来,罗豪忡没提前联系李未末,直接找到李未末家楼下。 李未末是在小区花园被堵住的,近日天气好,不冷不热,他很喜欢太阳落下后坐在那里的秋千上看书和翻译稿子。 而且韩拓下班回来,上楼前一眼就能看到对方。 李未末这次看的是韩拓之前提过的《骆驼祥子》,读到祥子被军阀的队伍抓了壮丁,逃回北京在城门楼下的小摊吃老豆腐的那一段,他也有点馋了,他想吃豆腐脑。 他想跟韩拓说晚上不开火了,吃豆腐脑和油圈小凉菜,又想起自己没有韩拓的联系方式。 “啧——”李未末终于开始觉得不方便。 李未末划开外卖界面,找到有卖豆腐脑的店家,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选好时间下完单,李未末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李未末。” 李未末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看见正从行车道过来的罗豪忡罗老板。 “......”李未末开始忧心他隐私的暴露程度,——为什么每个人都能直接找到他家。 李未末一动不动坐在秋千上,看着罗豪忡走近。 同时在心里埋怨陈琪多事。 “好久不见。”罗豪忡说。 “好久不见,罗先生。” 李未末四处望望,指了指一旁的长椅,客气道:“您坐。” 罗豪忡看见长椅边缘沾着的白色鸟粪,没坐。 李未末只好从秋千上跳下来,尽量与罗豪忡平视。 “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李未末顺嘴说。 “陈琪告诉我的,她也同我讲了Nathan的事。” 果不其然。 罗豪忡这次没穿豆豆鞋,也没叫陈琪miss陈,头上的发胶好像也没用那么多,整个人看上去休闲顺眼了一点。 原来那个小明星叫Nathan,李未末无奈地撇了下眼睛,说:“这事原本就跟您没关系,陈总不应该告诉您。” “没关系,怎么说你们也是在我的私人宴会上发生了冲突,我已经提醒过Nathan和他的经纪人了,那个小弟是他们从香港带过来干点杂活的,已经遣返回去了,不会再来骚扰你。” 罗豪忡脸上挂着笑意,不知是李未末的错觉,还是罗豪忡待人接物的习惯,那笑容看上去颇有些表现讨好地意味。 但李未末有自知之明,罗豪忡这种人哪儿用得上讨好他。 “那...谢谢您,其实也没什么事。”李未末保持礼貌的态度。 看到李未末没有进一步表示,罗豪忡只好自己说:“其实我来不光是告诉你Nathan的事,主要是想同你解释一下宴会那天的误会。” ——误会? 李未末稍想了下,反应过来,——是自己说罗豪忡把他当夜总会少爷的事吧。 当时不都解释过了吗? 罗豪忡察言观色,主动强调:“我没有把你当成什么夜店随便的对象,于公于私,这一点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 这话其实真假参半,罗豪忡被李未末不算委婉地拒绝后,多少有些没面子,也打算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李未末身上。 罗豪忡在香港时,身边有意的示好者就不少,内地地广人多,他接触过几个,后来也跟同好去过几次高档会所,但都找不到情绪,感觉没意思。 罗豪忡在感情方面是极其开放且务实的,不会让自己一直憋忍着,想通李未末的不可替代后,便借着那个Nathan亲自找上了门。 李未末不知道其实是罗豪忡问,而不是陈琪多事说出去的。他听了罗豪忡的话,摇摇头,避重就轻,“我也是什么都不懂,听到点什么随口乱说而已,我就是您一个合作乙方的下级员工,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不,”罗豪忡很快说:“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员工,我根本没有必要在意你是不是误会,正是因为想追求你,所以我才来。” 李未末的脸小幅度扭曲了。 “我知道你那次也察觉出我的意思,所以才会说那句话,”罗豪忡继续连段输出,“没有把你当随便玩玩的对象,是想认真的交往。” “你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现在身边没有人,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李未末嘴角抽搐,想说不考虑,您另寻高明吧,就看到站在罗豪忡身后不远处,楼门边路灯下的韩拓。 ......... 韩拓吃了一个有蜡烛味的红糖馒头,仿佛吃了一顿满汉全席,哽咽地说不出话,再吃别的菜都索然无味。 吃完饭韩拓洗碗,李未末把剩下的肉菜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 韩拓公司有员工食堂,中午李未末都在睡觉,没什么事韩拓一般不回来,这些剩菜就是李未末下一顿的饭。 李未末说自己要认真工作了,把韩拓赶回隔壁睡觉,韩拓以为既然是自己生日,总应该做点别的什么。 李未末说那还要做什么,就见韩拓回家取了一个彩色扁盒子过来,打开一看,是副跳棋。 “你不是要我和你玩儿这个吧?”李未末难以理解。 “玩什么不是应该听寿星的么?” 韩拓拉过一把椅子,把跳棋放在餐桌上,坐下,捏起一颗玻璃弹珠,问:“你要什么颜色,我让你先选。” 如果李未末不记得今天是韩拓的生日也就算了,但既然都庆祝了,自己没送礼物,蛋糕也报废了,韩拓认真想玩,那就陪他一下也无妨。 于是李未末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先说好,我就陪你玩三局。” 又看了眼盒子,“蓝的吧。” 韩拓浅浅一笑,把蓝色和红色的弹珠分别在一条对角线上的两个三角区一粒粒摆好,说:“谁先走?” “你过生日你先。”李未末说。 于是韩拓就把红色弹珠往斜前方滚了一格。 跳棋是那种经典怀旧弹子跳棋,六角形的棋盘上分别隔出红黄蓝三中颜色各两个的三角形区域,棋子是内嵌颜色条的玻璃弹珠,红黄蓝绿青白。 韩拓拿着两只弹珠,在大拇指和食指间摩挲,光滑的玻璃材质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以前阿姨一包零食分两份给我们,你就提议下跳棋,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倒出一点,”韩拓边拨弄棋子,边说:“最后我每次都只能吃到一点碎末残渣。” “但你还不是每次都答应。”李未末盘算着下一个要动的子,说。 “不然呢,不答应你就什么都不跟我玩儿。”韩拓看李未末拿起后面的一个,连跳三步,离自己的阵地更近了,“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输,现在理解了。” “现在理解了,是为什么?”李未末看向韩拓。 韩拓不说话,只又拿起一个弹珠跳了几跳,现在他已经有两颗进入李未末的阵地了。 两盘下来,韩拓赢一局,李未末赢一局。 最后一局,两人都从进攻转为防守,看到对方下一步有弹子要跳进自己的阵地,就退回一个把洞补上,退着退着,几乎快退成刚发祺的局面。 这不是跳棋的玩法,这样玩永远也分不出输赢。 “这样谁也赢不了。”韩拓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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