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定定地凝视着云洲的动作,直到他慢慢吞吞终于将那一口菜吃了下去,忍不住问道:“云总,你觉得怎么样,应该还合你的口味吧?” 云洲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放下了筷子。 坦白地说,裴冽带来的饭菜的确比食堂准备得更精心,味道也还算不错,只是他吃到嘴里的时候,莫名地觉出一点苦涩的味道,像是眼泪混在了饭菜里,又苦又咸,愈发难以下咽。 “你多少再吃一点吧,”裴冽不死心地继续请求道,“你真的太瘦了,我知道长期吃得少的人胃容量会变小,我们也不着急一蹴而就,你每天坚持多吃两口好不好?” 裴冽的确是比从前细心得多,就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能考虑到。可是和裴冽之间畸形的关系,实在令他太疲惫了,哪怕眼下他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主导,也疲于应付这样毫无保留的热忱。 他不愿意再信任裴冽一次,他和裴冽也不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我不想吃了,”云洲木着脸道,“你走吧。” “你再吃两口,再吃两口我一定走,好不好。”裴冽大着胆子站起身来,拿起被云洲放在一边的筷子又夹了一口菜,送到了云洲唇边。 “冒犯了,云总,”裴冽嗓音艰涩道,“你张张嘴好么。” 云洲没想到裴冽竟然会在这种事上变得这么执着,整个人好像都愣在了原地,鬼使神差地依照裴冽的指令行了事。 “对,就是这样,嚼一会儿再咽下去,”见云洲没有反应,好像只是含着那口菜一样,裴冽放轻了声音哄道,“你吃完我就走,一定走。” 对方向对待小孩一样的态度令云洲原本镇定的神色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惊醒过来,很快将这口菜吃了下去,面红耳赤地合上了饭盒,冷声道:“好了,我吃饱了,裴总也该走了,慢走不送!” “好,我这就走,”面对云洲突然的翻脸,裴冽并不意外,他只是很自觉收起饭盒,接着说道,“明天我再来给云总送饭。云总明天也要和答应我的一样,多吃两口。”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一向冷静自持的云洲难得恼羞成怒了起来。 但是裴冽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而是如他保证的那样转身就走,没有再祈求云洲原谅自己什么,好像他来这里的目的,真的只是看云洲好好吃饭一样。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放云洲刚刚的模样,就连骂他的时候,都是那么生动鲜活,只要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是一潭泛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就很好了。 裴冽甚至忍不住想,也许他和云洲之间,也并非是全然的陌生人。 收拾好的裴冽正要离开,忽然又被身后的云洲叫住。 “等等,你过来一下。” “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裴冽神色温柔,巴不得云洲多对自己提出一些要求,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有更多的牵系。 “你的手怎么样了?”云洲叹了口气,不甚自在地问了一句。 裴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手腕上的伤。 云洲竟然主动关心了他的情况,名为狂喜的情绪一下子将他席卷,甚至连回答云洲的话都顾不上了,整个人好像都陷入了一阵恍惚。 他本来已经想好,只要能悄悄仰望洲洲,只要能看着洲洲过得更好就已经足够,可是他的洲洲这样好,他又怎么忍得住不幻想更多? 云洲问出口就觉得后悔,他这么问岂不是给了裴冽误会的机会? 可他原本只是因为从应许那里得知了那天自己在医院时林岩等人的命令,也大概猜到了裴冽究竟是怎么进的医院,虽然裴冽没有为他做什么,但至少裴冽还知道自己喜欢清静,帮他将那帮人给请走了,云洲这才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问一句他的伤势,毕竟这道口子是因为自己才划的。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云洲只想赶快将这个话题跳过去,并且再次在心里暗自发誓,不要再和裴冽有什么纠缠了。 “没什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我只是不想伤口吓着你。”手腕上那么深的刀口哪有那么容易好,他又没吃止痛药,本该休息的手也被用来做饭,自然是好不了那么快的,就在刚才来之前疼痛才刚发作过一次。 但是这些他都没必要跟云洲说,他不想云洲担心,也不想让云洲以为自己划这一刀就是为了博得云洲的同情和注意,他这一切都是自愿的。 只要知道云洲还对他有一丝关心,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行了没事了,你赶快走吧,给我带上门。”虽然感觉自己的耳根烫得厉害,云洲还是强自镇定道。 “好,云总,明天见。”裴冽柔声和他告别道。
第86章 招标开始 办公室的门关上以后,屋内屋外的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屋内的云洲担心的是,自己再和裴冽这么相处下去,很容易就会步上从前的后尘。 云洲神思不属地坐在办公桌前,手上的报表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翻页,明明裴冽都已经走了,他却还是能莫名感觉到,办公室里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和体温。 大概他实在对裴冽太熟悉了,从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最绚丽的记忆都与对方有关,此时哪怕裴冽早已不在,脚踝上都好似还留有一丝温热的触感。 这样的状态太不对劲。 云洲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还好,这颗心跳动的节律依旧缓慢平稳,没有为另一个人加速的迹象。 他大概只是对裴冽太熟悉了而已。 而屋外的裴冽则是怕自己再留在那个房间里,会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冲动,想要冲上去拥抱甚至是亲吻、甚至是做一些更亲近的事情。 “洲洲怎么能这么好。”明明云洲什么都没有说,裴冽还是忍不住陶醉道,“洲洲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 他的指尖摩挲着远远没有长好的伤口,好像云洲的关心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就连刀口都已经不痛了。 裴冽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打开了云洲才吃了几口的饭。 他和云洲一样没有吃午饭,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吃饭,前几天送上来的饭云洲都没有动过,今天总算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裴冽知道自己的心思隐秘又上不得台面,如果被云洲知道了,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冲动,拿起了云洲用过的筷子,就这么吃了几口饭。 好像这样就是在和他心心念念的人间接地亲密接触,间接地亲吻一样。 裴冽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会因为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小细节产生诸多与云洲相关的幻想,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洲洲,洲洲……”大颗大颗的泪水坠落下来,和已经冷掉的饭菜混在了一起,又进了裴冽的口中。 其实他和云洲一样,早已经完全食不知味,自从那场大火过后便是如此,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正在用云洲用过的筷子,他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燃烧起来。 “我真的好想你啊,”裴冽又哭又笑,“你终于、终于肯见我一面了,洲洲。” 明天要做什么菜呢? 裴冽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虽然今天云洲只吃了几口,但他还是能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云洲好像很喜欢今天的酿茄子,那明天要继续做,云洲好像只勉强尝了一下丝瓜炖蛋,那明天得换一个菜才行。 对于做饭这件事,裴冽完全就是从头学起,手腕上的伤口没有好全,拿刀切菜并不是那么容易,切到手也是常有的事,几乎每根手指上都缠着创口贴,只不过在见云洲的时候,刻意被他藏了起来而已。 裴冽每一次做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敢嫌弃洲洲不够温柔体贴,怎么敢要求洲洲去学习做饭。他不过是将自己的幻想强加于记忆里那个温柔干净的少年身上,主观臆断地认为长大了的舟舟应该也是一个温柔顾家的人,所以也希望洲洲变得和舟舟越来越像而已。 当年云洲学习做饭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不容易呢,是不是也常常切到手,可是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洲洲的指尖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缠着创口贴,又或者,洲洲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只是不希望自己担心所以隐瞒了起来。 这些年他真是错得离谱。 裴冽不得不庆幸自己对云洲足够熟悉,熟悉到对云洲的每一个微表情,以及周身气息的每一寸变化都了如指掌,否则,对方一直都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根本就看不出云洲到底喜欢什么。 之后几天裴冽依旧雷动不动地来送饭,不过可喜可贺,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可喜可贺的是,虽然云洲再也没有见过他,但他带来的饭盒每天都能送到云洲面前,而且据应许转述,云洲的确每天都能勉强吃几口,比从前完全无规律可言的用饭时间到底好了太多。 也正因此,哪怕应许依旧对这种给情敌做了嫁衣的行为不情不愿,也到底忍了下来,继续给裴冽“通风报信”。 一周多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是云洲选定的招标会日期,招标会就在新生影视的大会议室里举办,先前那些给云洲递上邀请函,却没有得到回音的人,也终于被允许踏足新生影视的办公大楼。 新生影视作为一个新兴的公司,本来很难找到可靠的盟友,但它毕竟是明城唯一一个立足于文娱产业的公司,而文娱产业这些年更是愈发受到各方的重视,因此这次合作的机会对各家来说都不愿错过。 从前作为裴云洲的时候,云洲也曾参加过不少招标会,尤其是拿下北城新区企划项目的那一次,更是向所有人展现了他作为裴氏执行总裁惊人的能力,虽然第一个登场却一上台就惊艳全场并且赢到了最后。 而现在,坐在台下的人成了他,而在台上争取的人,则变成了那些从前他费尽心机谋求合作的对象。 一般的招标会,这些老总都是派他们的属下参加的,那次北城新区的项目招标上,也只有裴云洲因为格外重视这个项目,并且势在必得的缘故,一个人亲身上阵,其他人都是派公司项目部的负责人或者是自己的助理上台,但今天这一场却不是这样。 在每一个参加招标的人心里,今天这场招标会比拼的,都不只是他们公司的实力以及拿出的企划,更是他们个人自己。就像公孔雀为了竞争心爱的伴侣而互相开屏一样,人这种生物与其他生物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异,都有着一模一样的求偶行为,把自己打理得光鲜亮丽,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期望能够打动云洲。 坐在台下的云洲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冷淡。 “云总,这是抽签的结果,您要看看吗?”应许仔细打量着云洲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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