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盛意离开杭城,傅霁寒一年里做过太多噩梦。多到数不清,倒在火海、躺在病床上失去生机…每每梦见,都令人心悸不已。 “……小意!”病床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眸,入眼是洁白的天花板。他转过眼睛,缓着气坐起身。 他想要要立马见盛意。 左手打的点滴已经快见底,傅霁寒掀开被子,咬牙拔出针孔,忙不迭地往外跑。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竟然整整昏睡了快一天。还不知道盛意目前的状况如何,他边走心里更加担忧害怕。 盛意在三楼一间普通的病房,他早上就醒了,身上还戴着仪器检测器。脸色还是有些白,但却没有那么惨白难看了。 他的右手正在进行静脉补充输液,腾不出空来。于舟拉过椅子坐下,捧着白粥对他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吓死我们了。” 盛意嗫嚅半晌,傅霁寒二叔的事情毕竟是傅家人自己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他醒了吗?” 于舟看他不方便,喂了一勺:“不知道。” 盛意盯着面前的勺子僵了一下,勉力笑笑说:“于老师,我还有左手呢,你别把我当废人。” 于舟没强求,把粥放到他面前,轻声道:“小心烫。” 热粥下肚,盛意脸上勉强恢复了一点血色,他随口提道:“快过年了,于老师第一次在理城过年吧?理城有很多特色民俗活动的,改天我们一起约着去采风。” 于舟的表情却很凝重,他看着盛意,顿了顿说:“盛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你的身体,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盛意眼中闪过迷茫:“我只是有点低血糖,不会妨碍摄影的。” 于舟没说话,把餐盒都收拾好出门时恰好碰见傅霁寒进来。两人没说上什么话,各自擦肩。 “小意。”傅霁寒心里放下一块大石。 病床上的人垂着眼眸,缓缓地抬起眼睫看过来,神色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神采。 他慢慢走近,低声询问:“你…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问得小心翼翼,心尖悬着心疼与担忧。那种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眼前人难受的无力感让人疼到骨头缝里,令人喘不过气。 盛意沉默地看着他,目光顺着傅霁寒的小臂往下,眉头乍然皱成一个疙瘩。 他拔针管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摁,针孔滴滴冒出来的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血液划过两枚对戒,从指缝中滴落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 “手不疼吗?”盛意问。
第76章 他是宝贝 傅霁寒一心都在他身上,手背那点钝疼根本不算什么。 “你怎么样。”嗓音哽咽。 盛意同他对视片刻,稍不自然地错开眼神:“我没事。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弄不好会有淤青。” 他以前打针摁个两三秒就没耐心了,后来有一回从医院回来,整条右臂蔓延了一大片淤青。发黑发紫,看着很吓人,还很疼。 傅霁寒眼睫颤了颤,似乎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霎时有些手忙脚乱地往病房里的厕所进去,很快就冲洗干净出来。 对戒沾上水渍后闪着润泽的光,傅霁寒屈了屈骨指,喉咙有些发干。 “盛意。”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盛意动了动唇,垂着眼眸说:“我跟于老师约了昨天一起出去采风,我没出现他就会发现我出事了。报警就好了,我不想让傅承业得逞。” 那是傅霁寒一个人努力了很久的,随便这样给出去任谁都会觉得可惜。 傅霁寒眼眶发红:“是吗。那如果于舟没发现,他有事不在或者被别的事情耽误了……那要怎么办?” “我……”盛意蹙眉,他没想过。 傅霁寒颓然后退一步:“……如果你真的出事,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承受不起失去盛意的代价。 回想昨日盛意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至今还觉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 “……对不起。”傅霁寒酸涩地阖上眼。 盛意抬眸,听见他说:“全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你陷入危险,从前是,现在也是。我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呼吸声发颤。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个也跑不掉。”傅霁寒语气冷然,他放在心上的珍宝,不是可以拿来利用威胁的筹码。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看见我。”他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落寞地转身道:“……我去叫他进来。” “等…”盛意叫住他,嗓子被口水呛了一下,带起一阵强烈的咳嗽。 方才要走的人焦急地冲上前来,眼底满是惊慌失措:“盛意!” 他时不时看看旁边的检测仪器,时不时观察盛意的神色,手指紧紧地攥着,用力攥到发白。 轻拍在盛意脊背上的那只宽大的手掌抑制不住有些发颤,盛意能感觉到。他顺了气息,抬起头问:“你去哪里?” 傅霁寒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盛意垂了垂眼睫:“不是说要打白工吗。” 下一瞬,面前人的眼眸倏地一亮,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和茫然无措。 盛意解释说:“医生说住院需要家属陪同,虽然我们……但我的确没有别的亲人在这里。” “那于……” “于老师是我的朋友。”盛意说,“他年后就要离开理城,我不想太麻烦他。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就给自己请一个护工。” 朋友? 傅霁寒眉眼微愣。 盛意看他很久没开口,以为他不乐意,于是就说:“那我自己找一个护……” 他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拉进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温热的手掌在盛意脊背上轻拍。 傅霁寒喉咙发紧,抱住他的时候感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欣喜,胸膛里的心跳急促不已。他缓缓闭上眼睛,贪恋着这一刻属于盛意的气息。 两人什么也没说,却产生了一种心灵的默契。盛意随口提起的朋友无异于是在向他解释,他和于舟只是普通朋友,没有更亲密的关系。 “谢谢小意。”傅霁寒下巴轻轻垫在他的肩膀上:“我会做得很好的,盛老板。” 他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 这个拥抱不至于让人反感,盛意也没什么力气推开他,便任由他放肆了一回。 盛意缓和的态度令他欣喜不已,傅霁寒几乎每天行也思坐也思,事事小心谨慎,生怕让他有一点难过和不适。 白天盛意在病房输液,隔壁床突然来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急性阑尾炎手术后住院休养。没过两天,另一张也来了个食物中毒住院的阿姨。 病床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因为快到过年,阿姨家里经常有亲戚过来看望她。小情侣双方的父母都来过几趟,两边的人撞上,不大的病房里都快要站不下那么多人。 盛意的床在窗户边,他低着头看书。 隔壁床的阿姨问他:“小伙子,阿姨这边有没有吵到你啦!我让他们下次来轻声点啊!” 盛意摇摇头,笑着说:“没事的,这样很热闹。您快出院了吧,先祝您新年快乐。” 阿姨跟着笑:“明天就走啦。那个经常来看你的小伙子是你丈夫吧?” “……”盛意不自然地点头。 “你下次跟他说,贴身的衣物要用水泡泡再洗,要不就容易搓破啦。”阿姨说,“上次你去做检查,他问过我来着。” 盛意怔了一下:“啊?” 这几天换下来的睡衣他以为都是直接拿到干洗店去了,更私密一点的都是直接丢掉换新的。 阿姨说:“会疼人是好事,我家那个可从来不给我洗衣服。” 普通病房太吵是常事,医生建议过可以给盛意换到环境更好的私人病房去,也就是加点钱的事情。 傅霁寒站在病房外,看见盛意望向别人时眼中的艳羡,心里发疼:“不用了,他喜欢热闹。” 拥挤喧闹的病房里,男生在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看电视剧,音量放得不大却还是能听见声音。 阿姨的儿子和丈夫在帮她收拾出院的东西,儿子说要买点营养品补一补,顺便丢掉病气。阿姨的丈夫说回家亲自做一碗乌鸡汤,自己做的放心。几人半开玩笑的吵吵嚷嚷,看得出来都很关心阿姨。 盛意坐靠在床边,偶尔从书里抬头望一眼他们。医生不让他长时间用电子产品,傅霁寒给他带了几本摄影专业书来。 如果他也有家人,会是怎样的? 盛意垂下眼眸,身旁的床往下陷进去一块。傅霁寒轻轻地哄他:“你的父母一定很爱很爱你。” “你怎么知道?”盛意问他。 他一出生父母就不在,甚至没有见过。 傅霁寒眉眼温柔,嗓音清冽:“他们给你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盛意胜意,永远会比预想的更好。” 他是宝贝,也是最好的祝福。
第77章 再给一次 病房外的楼道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不堪。嘘寒问暖的家属和低头私语的小情侣聚在一个病房,然而傅霁寒低沉的声音依旧清晰地落入他的耳朵。 盛意不自觉怔愣片刻。 其实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名字超级不满意,因为听起来实在不像一个男孩。 不论是小初高,还是后来在伦敦念大学,总会有一个老师点名前加上一句:“我们请一位女生上来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在座位表上仔细扫一圈,最后点中盛意的名字。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盛德松是这么说的:“心从所愿,万事胜意,寓意一切都比预想的要更好一点。” 永远比预想的更好。 盛意小时候叛逆地反问他:“那我为什么不叫盛利,胜利胜利也很好听。” 他爷脸一黑:“那名已经让你爸占了。” 小盛意:“……” 很小的时候他对父母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爸爸就是“爸爸”,妈妈就是“妈妈”。 从小到大所有的家长会都是盛德松参加的,但某些必须要填上爸妈名字的时候,盛意在爸爸那一栏写盛德松,妈妈那一栏也写盛德松。 成年后,家属栏上的名字又从盛德松变成了傅霁寒。 想到爷爷,盛意鼻尖酸了一下,红得很明显,下意识地垂下脑袋。 “谢谢。”他真诚地说。 见状,傅霁寒心中发疼,想要触碰他安慰他的指尖落寞地收了回来,默默地蜷缩着。 他明知道盛意身后无人,却还是把人逼成这样,让他一个人逃到陌生的理城把自己藏起来。这一年他连身份证都不敢随意拿出来用,为的也许就是害怕会被人找到抓回去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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