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贴着他的脊背,闻到很浓的血腥味,是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记得要处理…” “嗯。” “要报警…别让他得逞…” “嗯。” “疼不疼…” 他的气息在逐渐消弱。 傅霁寒始终紧绷着唇,对这句话始终保持沉默,不回复也不给任何反应。 盛意轻轻咳嗽了一声。 傅霁寒只觉得心肝脾肺撕扯地疼,比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更甚。 荒芜破烂的林间小路上空无一人,他任凭眼角的热意汹涌滚烫地落下来:“疼。盛意,我疼死了,你让我疼得快要死了…”
第74章 彻底昏厥 月色低垂,林间萧瑟的风低低地呼嚎飘散。傅霁寒心脏也鼓鼓地漏着冷风,每下一层台阶都很艰难才能站稳,还没下一半就满头大汗了。 从半山腰到山脚距离稍远,山间修的台阶又陡峭,寻常人登山都要执一根登山杖才好走。 身上背着的人消瘦如纸,一年多过去他怎么比过去还更瘦更轻了。傅霁寒走得很慢,尽管面上脏乱不堪,眉眼轮廓却生出几分野性的冷然与锋利。 这份令人压迫的情绪在偏头面对盛意时柔和下来,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哽咽:“小意。” 他红着眼眶,泪水滑入唇角,嘴里涌起一股腥甜苦涩。 盛意紧紧蹙着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声音轻得只剩下气音:“把我放在这里,然后你再去找人来…” “不可能。”傅霁寒固执地打断。 他不可能会把盛意一个人丢在这里。 夜里很黑,靠着月光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这样其实很危险,如果一不小心踩空,两个人都要摔滚下去。 所以傅霁寒才走得格外小心,但走得越慢,他就需要承受更多。 他咬着牙,双手拖得很稳。 “傅霁寒。”盛意喊他,“……我有点困。” 能不能把他放下来舒服地睡一觉。 明明他们两个都很累。 傅霁寒目光骤然一凝,声音发抖:“小意,我们聊聊天好不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理城看洱海住的那家民宿吗?我让人把那里买下来准备要重新装修了,风格你来定好不好?” “还有宣传图册,里面要放很多张民宿的照片,都要用你亲自拍的图,结尾要署盛意。新民宿的名字你来取,叫什么都可以,好像原名比较有纪念意义……” 他说的又急又密,盛意垂在他耳边,可怜地皱起眉头:“这么多都要我一个人……” 傅霁寒太会压榨人了,他一定不是一个好老板,盛意模糊地想。 话音刚落,傅霁寒急急地补充说:“你负责拍摄我就给你打下手,我给你当模特好不好?” 盛意趴在他肩头没再说话。 一个人不吃饭只喝水最多可以坚持七天,不吃不喝可以坚持三天。可盛意本身的身体情况就很差,能坚持到傅霁寒来已经是极限。 他心里怕得紧,慌乱地找着话:“你这么喜欢摄影,为什么不再多学习一点呢?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摄影大师,我给他看过你的作品,他很欣赏你,等年后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好不好?” 身上的人格外安静,傅霁寒兀自扯出一个笑:“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摄影,你拿着单反相机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认真又那么可爱。”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坐在你爷爷的小三轮后座上。笑得很好看,很乖很漂亮,很……自由。” 傅霁寒垂下眼:“李明时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敢轻易认,还对他撒了谎。在野喜客栈那晚你吓得逃走了,躲了我很多天。那几天我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我怕你真的跑了、转学了再也不理我了。” 肩头的人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柔软的头发擦过他青紫交加的脸颊,很轻地扫了一下。 “盛意,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情上我做的不好,我也……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傅霁寒定下脚步,偏头看着他秀挺的鼻尖,嗓音酸涩:“年后我们把最后的手续过了,你就真的自由了。以后你要按时复查、按时吃饭……” “你好吵…”许久未说话的人嗓音沙哑,“我都说我很困了,你还一直说个不停。” 傅霁寒心里紧绷的弦一松,背着人往上提了提,勉力笑道:“我想你跟我说说话。” 盛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说了、你又不听,听了又不照做。傅霁寒,你真的太难说话了…” 许是实在没什么力气和精神,连说出来的话都是软绵绵的,尾音带着涣散不稳的气息,听起来不太服气又无可奈何。 “那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不好小意?”他轻声问。 盛意疲倦极了,艰难地掀了掀眼皮:“你又不是我的员工……” “就当我是。” 他们一来一回。 “那要给什么报酬?” 傅霁寒愣怔了一瞬,恍神间一脚踩在石阶上险些打滑,他微微踉跄了一下才堪堪稳住。 想要的东西说不出口。 吃力地喘息过后,他偏头答道:“白工要么。” 盛意知道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能走到这里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下山的台阶他们走了才不到四分之一,连最靠近山下的那个自来水厂都没有看见。 寻常人一个人下山都要费不少力气,何况他还背着一个人。 背上的人轻声劝他:“我们休息一下。” 傅霁寒正稳稳踩上下一层台阶,他想要快点下山,不能让盛意再出事,他不能停下来。 须臾,盛意叹了口气,呼吸很轻:“……不舒服,我想吐。” 傅霁寒果然停下来,蹲着身子往下,手臂慢慢松开盛意,让他先坐到台阶上。旋即他立马转过身,神情焦急地接住盛意瘫软的身体,额头不停往外冒着冷汗:“现在好点了吗?” 他让盛意靠在自己肩头,眼眸揪心又难过。 月色中,盛意面色惨白如纸,微微干裂的嘴唇因为太过干燥破了点皮。他紧紧闭着眼睛,唇角翕动张合,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盛意。”傅霁寒喊他。 怀中人皱了皱眉。 “小意。”嗓音微微颤抖。 “……”傅霁寒同他额头碰额头,眼圈通红:“宝贝。” 他要让傅承业付出代价…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那一头的傅承业下山时碰到了很多警察,他强装镇定地给警察指了一个方向。 盛意昏厥过去,完全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傅霁寒茫然地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山道,恐惧又害怕地喊了一声:“有没有人…”
第75章 不负责任 山林漆黑,遍地起风。他眼底神色几乎失控,颤抖着扶着怀中人平躺下来,把身上唯一的外套脱下来让盛意枕着靠躺在石阶上。 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傅霁寒撑着同样疲惫的身体爬起来,视线低低地投注在盛意的身上。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他堪堪直起身,迫使自己冷静,神经到达高度紧张的状态。 下阶时,疲乏的身体险些没有站稳。 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像突然失去了支点,顺着凹凸不平的台阶狼狈地滚落下去。一路往下滚,终于滚到一片平坦的台阶上。 细小的石子从身上碾过,凹凸不平的台阶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撞得移位。 傅霁寒眼前一黑,嘴角闷哼着溢出一丝血,他忍着剧痛仰起头——山道上的人了无生气地歪倒着,像被人随意丢弃在那。 他撑着手肘慢慢爬起来,山道尽头的黑暗这时突然缓缓亮起白色的光点,那光亮越靠越近,越来越亮,直至照亮这一小片山林。 有人在叫他们的名字。 几道矫健的身影率先冲上来找到傅霁寒,那是于舟和他带来的警察。 “你没事吧?”于舟上下扫他一眼。 傅霁寒喘着粗气,仰头望着盛意的方向,声音嘶哑地催促:“别管我,他还在上面!” 于舟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倒伏在昏暗中的身影。他神色慌张地往上跑,看见盛意时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他来不及多做思考,俯身把人背在身后,焦急地对人喊:“打120!” 一名警察立刻拨通电话。 现场留下了两名警察勘察,其余两人架着傅霁寒往山下走。 …… 救护车从葛阳村驶上环西公路。 急诊科在深夜亮起红灯,大门关上,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外。 傅霁寒失神地靠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极度的恐惧让四肢变得僵硬,感官变得迟钝,他感受不到一点疼。 于舟焦急地来回踱步,他想不通不过才几天没见,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想要质问傅霁寒,见他丢心失魂的模样,于是什么也问不出口。 没过多久,急诊室大门被人从里推开。 “病人家属是哪位?” 这对话真是太过熟悉,傅霁寒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是我,我是他…丈夫。” 医生点头:“送来时病人处于休克状态。” 傅霁寒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到站不住。 “他最近是在减肥吗?”医生皱眉,上下扫他一眼:“年纪轻轻不要过分追求骨感美,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 于舟上前问:“医生,他目前怎么样?” “轻度休克,病人送来时意识不清,再晚半个小时就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了!”医生摇了摇头,问傅霁寒:“他身体素质这么差,以前有过什么既往病史吗?” 两人同时看过来。 句句话都往他心上戳刀子,傅霁寒怔了怔,沙哑着嗓音说:“他以前…患有很严重的白血病。” 于舟心上一震。 “……几年前复发过一次。” 医生震惊:“这种病恢复期很长,很多人身体素质太差就容易复发,要是养不好一辈子都要落病根。他这种状况,你怎么能放任他绝食,这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傅霁寒指尖掐进肉里,瞳孔微颤:“我……” 医生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再斥责下去,叹气道:“以后多注意他的身体状况,建议每半年体检一次。稍后你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这几天要在医院监测各项指标。” 盛意从急诊室被推入普通病房,于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旋即回过头来:“你这一身的伤不处理一下?” 傅霁寒浑身冒冷汗,一步也迈不出去。 医生经过时拉住他,“来,去那边处理一下。你这搞不好要感染的,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你爱人?” “对…” 他还要照顾盛意。 傅霁寒呼吸加重,紧绷了一晚上的弦扯得神经疼痛。骤然迈出一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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