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室简单梳洗一会后,他平静地推开门,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早,吴妈。” 吴妈看他出来的样子,整个人都一惊。 那眉眼耷拉得了无生气,头发半干,像是刚洗过澡,浑身湿漉。短袖松垮,裸露出来的肌肤全是密布的吻痕,一直蔓延到耳后,就连不经意挽起衣袖的手腕上,也是青紫色的一圈。 “盛先生,先吃点东西吧。”吴妈面露担忧。 “谢谢,不了。” 盛意一眼也没看桌上准备的好几道菜,径直进了自己的客房,关上门,沉默地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居家服——一整套白色的棉质T恤,如果他仔细看,会发现这套与刚刚傅霁寒房间那套是一个款式。 吴妈收拾桌上饭菜时,余光瞥见盛意一路往玄关而去,心上一跳,急忙追了过去:“盛先生!盛先生你要去哪里哟!” “回家。”此话一出,盛意突然愣怔。 九年前离开杭城时,老房子已经卖了。租房不久前也已经退了,现在杭城他无处可去。 那回海城吧,盛意这么想着,抬腿继续往前走。 吴妈焦急地拦在他面前,“傅总交代了,一定不能让你出这个门,否则我就会被辞退的!” 盛意说:“您换份工作吧。” 他绕过吴妈,继续往前走,然后蹲在地上换鞋,身后吴妈快哭出来了:“我不能丢了这个工作啊!我儿子得了白血病,丈夫又残疾了,全家三口都指着我一个人养活了!盛先生呐,你就行行好吧!” 盛意手已经触上门把手了,闻言,动作顿了顿。 吴妈看他背影似有动容,又哀嚎起来:“我儿子还那么小,他才十八岁啊!盛先生,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盛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松开转过身来,声音沙哑地问她:“找到合适的骨髓了吗?” 吴妈呆呆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有!有的!就差手术费还没凑齐了,我面试过好几家,就就…就傅先生给得最多了。” “挺好的。”盛意苍白的脸上勉强笑了一下,又重新换上拖鞋,转身往回走。 吴妈半信半疑:“您不走了?” “嗯,”盛意说,“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谈谈。” 他往沙发上盘腿一坐,偏头紧盯着窗外,像是真的不打算再走了。 吴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阳台开着门,风从外面呼呼地刮进来,吹得窗帘乱飞,雨点滴滴答答的。 杭城三月倒春寒,气温一夜之间又下降了好几度,天气又湿又冷,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春寒料峭。 盛意往沙发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不吃东西不说话,偶尔沉默地咳嗽几声。吴妈怕他着凉,做完晚饭下班前特地给拿了一条毯子让他裹着。 客厅灯只亮着一盏,夜幕黑沉下来时,大门滴的一声,有人回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响起一阵步伐沉稳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缓缓靠近客厅。 盛意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傅霁寒一回来,就看见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熟睡过去的盛意。 呼吸不经意放轻,俯身想要去抱人时,盛意忽然掀开了眼皮,双目对望。傅霁寒微微皱眉,探手轻触了一下他的脸,果然热意烫人。 盛意偏头躲开,固执地说:“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傅霁寒说完,俯身下来,昨晚的记忆深刻,盛意神经反射一般躲开他的触碰,耳朵鼻尖都恼红了,“你又要像昨天那样吗?!” 傅霁寒强硬地把人捞在怀里,禁锢地紧紧的,眉头紧皱:“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 盛意吐息急促:“不用你管。” 傅霁寒伸手把家里灯都开了,抬眸看见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指尖都要掐红了。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低头,冷冷地说:“又玩绝食这套?” 过去盛意和傅霁寒在一起时,但凡闹脾气就不吃东西,非要等人低声下气来哄他了才肯动一动筷子。仗着他的喜欢,所以可以肆意妄为。傅霁寒每次又怒又急,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放低身段去哄。 但现在不一样,盛意没力气解释什么,只是轻飘飘地说:“不想吃。” “好,”傅霁寒抬腿往自己房间走,“不想吃那就直接做。” 盛意被气得咳了好几声,肚子里翻江倒海,猛地从傅霁寒身上跳下来,冲进厕所吐得昏天黑地,脑袋又痛又晕。 他径直绕开等在走廊的傅霁寒,直直地往客房走,小腹一紧,被傅霁寒拦腰拖了回来。 傅霁寒扣着他:“去医院。” “不去。”盛意挣扎,“我没事。” 傅霁寒没给他选择的机会,抱上人就往外走,盛意挣扎间甩了他一巴掌,微微一愣。 “闹够了吗。”傅霁寒冷冷地开口,“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盛意吗,随便闹一闹,我就要顺着你?” “我没这么想。” 傅霁寒没由着他,盛意实在拗不过,只好红着脖颈崩溃地大喊:“还不是你昨天太过分了!难道你要带我去看医生吗?!”
第13章 重新开始 空气短暂安静了半晌。 盛意脸色腾地红着,暗自咬牙又不敢发作,呼吸焦急地重复说:“反正我不去医院。” 傅霁寒难得顺从他的意见,转了个方向回房间,一看见房间里那张床,盛意立马又挣扎起来。昨晚那种仿佛溺水中的人不停扑腾寻找喘息空间的窒息感和失控感,让人想起来就微微发抖。 像黑漆漆的盒子,密不透风的;四面无窗的房子,灰暗压抑的;暴风雨夜的小船,荡漾晕眩着的。 一想到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晕车感,让盛意完全忽略了情事中灭顶的欢愉。 “呕——” 盛意被放上这张床的瞬间,那种晕眩感毫无征兆地袭来,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天没吃东西,几乎吐无可吐。 他扒着马桶,只能干呕。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完全跪靠在一边的光滑瓷壁上。 盛意坚持不去医院,傅霁寒只好给他煮了一些粥,又强硬地要求他吃了退烧药,情况才稍微好转一点。 喝粥时,傅霁寒看着盛意小口小口极艰难地吞咽动作,目光往下落到蔓延在脖颈附近的痕迹,眼神微微一暗。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说:“这么不禁弄,是第一次?” 盛意喝粥的动作一顿,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他那么多把戏,会摁着人最敏感的点反复折磨,会亲密无间地跟人耳鬓厮磨。 上次宴会那个人说,他有过很多个,盛意不是唯一的那个。 他下意识抓紧了瓷勺,又听面前一阵轻笑,嘲弄地说:“前几年看你身边换过很多女伴,为什么没交过男朋友?” 海鲜餐厅那次,盛意分明说的很清楚。他从来没有交往过新的对象,也不跟人玩那种肉体游戏。他却偏偏还要这样刺激人,盛意放下勺子,抬起头来:“因为我很忙,没有时间谈恋爱。” 忙着赚钱,忙着治病,忙着上学。 “忙到有时间到处旅游?”傅霁寒语气冰冷,接着又提醒道:“用我家的钱。” 又来了,盛意彻底放下碗,椅子往后一撤,他说:“我回房间了。” 傅霁寒站起来拉住他,“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盛意看着他,心中很无力。昨天他希望傅霁寒不要那样对他,话几乎都到了嘴边,又被傅霁寒亲口堵住了。 现在又来质问他,要盛意说什么呢? 他平静的往前走:“没有。” 没有人想要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诉说苦衷,那不是寻求依偎,而是袒露伤痕累累的弱点。盛意不想要那些事将来有一天会变成傅霁寒刺伤他的利剑。 “你去哪?”傅霁寒盯着他,声音又冷又硬。 “我回客房睡。”盛意现在一步也不想踏进那个房间。 “我说过要分房睡了吗。” “是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盛意把人甩在后面,自己回房间关了门。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伸手把台灯拉了,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窗户微微开着缝隙,漏进来的夜风清新,空气是凉嗖嗖的。 后半夜,盛意是被热醒的。模模糊糊间,他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触碰了自己的额头,还有人在轻声交流,但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体温38.5。”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会知道?” 过了一会,又说:“可能是昨晚后半夜,凌晨睡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发热。” “他说是……没弄干净。” “今天没吃东西,在客厅吹了一个下午的风。” “知道了,挂了。” 不大的客房里,窗户外漏进来一束月光,男人背着光站着,身材挺拔修长,五官笼罩在月色下,眼睫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他收了手机,冷峻的眉峰微微蹙起。 风还在吹,傅霁寒盯着床上隆起的那一团看了好半晌。 须臾,他转身把窗户合上。 窗帘不再乱飞了,他慢慢靠近,先是轻轻坐上床,接着掀开被褥,另一只手把人掰过来。 他听见盛意不舒服地嗯了一声,手肘还抵在他身前,一副梦里也不愿意他靠近的样子。 傅霁寒没生气他的反抗,只是轻轻地在他耳边威胁:“睡觉也得在我眼皮子底下。” 第二天一大早,盛意醒来时傅霁寒已经去公司了。昨天吃了药后,今天立马好多了。 早上起床跟吴妈打了一声招呼,盛意想问她儿子的病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吴妈却说:“不用啦盛先生,这些傅先生都替我打点好了。哎哟,他真是个好人啊!您的丈夫是一个很好的人!” 盛意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说:“有需要也可以跟我说,我在这方面认识一些医生朋友。” 吴妈喜滋滋地道了谢,又忙不迭去搞卫生了。 盛意原本想要等傅霁寒回来再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他连续好几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盛意已经睡熟了。 这些天他几乎见不到傅霁寒的人影。 微信上,徐云锦破天荒地安静了快一周。最近的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周前咒骂他的那个夜晚。盛意动了动手,直接把人删掉了。 过了一会,手机里的视频应用突然传出来几条私信消息。 「不吃草莓啵啵:纪念白月光博主退网的第四年整。」 过了一会,这个id又说:「胜意胜意,你怎么把以前的视频都删啦啊啊啊,我的精神食粮!我的海外少年!!」 盛意笑了一下,回复说:「因为准备从头开始,重新来过。」 那头也许从没想过一个四年没更新的人,此刻竟然回复了,立马咔咔一顿输出,大意就是期待他的新视频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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