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霁真想了想,还是把精神集中到剧本上。 第二天开工见着那怜,她的样子看着更糟糕,捧着一杯消肿用的黑咖啡,明明化着少女的妆容,脸上的表情却要笑不笑的,看起来像是……呃。 “彻底没戏了。” “什么没戏了?” 那怜嘴里哈出一口白气,她的睫毛呆呆颤了两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彻底被拒了,没戏了。”说着,竟然还笑了,“可能被柳敏明的事情给吓着了,怕将来年纪大了晚节不保;怕人都没了,生前私生活被媒体当做攫取流量的谈资。” 不是,周琳才多大啊? 没记错的话,也就三十来岁吧! 想得可真是够远啊。以她大荧幕小银幕两头开花的局面看,职业生涯还没过半呢,就想着养老。甚至连“晚节不保”这种最坏结局都考虑到了…… 薛霁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索性跟着一起沉默。 反倒是那怜又扭过头来,劝慰他:“你和贺总这样挺好的,两个人一直分头工作是很伤感情的,再厉害的人也不能面面俱到,总要有一个人舍弃更多。总之你还年轻,忙过这些年头,将来想法改变了也说不定呢。” 明明不到30岁,那怜说起话来却有些死气沉沉。 明明追求未遂,她像是已经谈了很久很久、经验丰富。 无论如何,薛霁真接受了她的好意。 * 春天结束时,G省山岭这头的雪终于融了。 几场春雨过后,各色山花开遍山野。 《滴绿》进程持续推进,薛霁真和那怜的搭档进入沙驰认为的全新阶段。 他们似乎是同一种天赋选手,遇强更强。就像加强buff似的,但凡这幕戏里有他们任意一方出现,整场戏的质感就跟着大提升,全剧组颇有种你追我赶的拼劲儿,生怕正片出来自己被公开处刑。 大家都厉害,就你一个半桶水叮咚哐啷的响,多丢人? 拍到凤绣订婚那天,失去师傅的桑恪在人群之中显得形散魂消,被凤家出来散喜的下人随手塞了两颗喜糖,好半晌才被茶楼的说书人云板声唤回神智。 看热闹的叽叽喳喳,讨论着这对新人如何“般配”。 “凤家如今不行了,可这不行也比咱们行。” “老话都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总归是凤家和文家的姻亲,嫁哪位小姐不是嫁?” “前头那位,真的被家法处置了?” “哎哟,快别说了,大早上的……” “听说浑身没几块好骨头了,就跟一坛血水似的。” “都让你别说了,没得恶心人胃口!” 桑恪如同行尸走肉般,攥着两颗喜糖,在凤家门口两座石狮子徘徊,从早到晚,从街巷人声鼎沸等到华灯初上,才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影从侧门钻出来,朝他招手:“小桑爷!这儿呢!我在这儿!” 扮神的不能叫低了。 给面子喊声“小桑爷”,桑恪向来是客气不受的。 但此一时非彼一时,他急着等凤绣的消息。 刚走过去,想和那小厮接上话,只见两三只从阴影里伸出来的手臂将桑恪一把扯进去! 画面陷入昏暗之前,是桑恪期盼、惊喜的侧颜,哪怕这个角度,依然能就叫认看清他雪亮晶莹的眼睛,然而等待桑恪的是一顿往死里揍的毒打,伴随着拳脚到肉的闷响。直到街道里有打更人经过,几个小厮才泄气似的拍拍手,抻抻身板儿,痛快地啐了一口—— “叫他成天想着天仙,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黑暗里的桑恪几乎像个死人,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他的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画面:吃不饱穿不暖的破破烂烂的家,被卖给班主后得到的第一双新布鞋,没练好功被罚不许吃饭、被打板子。直到回忆倏然亮堂起来,充斥着海棠花叶的极淡的香气。 是凤绣小姐! 她的裙摆像娇嫩而舒展的花瓣,眼神却冷的像寒冬的雪。 桑恪昏迷前,仍然不觉得凤绣骗了他。 她必然有苦衷…… 这顿毒打虽然是在阴影里拍的,但也是实打实受了。 薛霁真身上穿了一定的防护,配合的对手戏演员也是专业的武打,懂得施力收力,只是三五遍的拍下来,身上免不了到处都是青紫。当时不觉得疼,回来冲了个热水澡,皮下的淤青血点儿就都显现了出来,被薛霁真一身晒不黑的白皮衬得有些可怖。 郭令芙这天还没走,看戴敏给他上药,受伤的人忍着没喊疼,她心疼地直抽气! “姐,真的没那么疼。” 话音刚落,戴敏咬牙狠心用力按了一下:“疼不?” “嘶——” “臭戴敏,学坏了,扣你奖金!” 戴敏才不会被他吓到呢,又到了点药油在掌心搓热,狠狠揉向他紫红一片的肩胛骨:“你很厉害嘛,跳起来打我呀!” 可怜的小狗痛得只能呜呜哼唧。 郭令芙又气又好笑:“还好贺思珩不在。” 要是他在这儿,恐怕今晚有的念叨了。 薛霁真被按得有些难受,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也怕受伤被珩哥发现,虽然在片场磕磕碰碰属实正常,但贺思珩这人就是很小心、很能放大情绪。 打个比方,薛霁真休息间隙拍了一只小流浪猫发给他看,贺公子很开心,十分乐意得到恋人的日常分享,可一旦被发现照片里小真的胳膊上有块淤青或者血痕,这男人就要刨根问底了,就连戴敏也跑不了……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这些淤青得揉开才能好得快。” 戴敏现在也总结出一套应对老板的办法了:老板强,他也强;老板说软话,他得更软!否则事情是办不下来的,当然了,这一切都有个前期—— 贺思珩不在。 贺思珩要是在,他连薛霁真上厕所守门都赶不上! * 4月快过完时,《沥江往事》有了消息。 “针对片长这个问题,前前后后已经开了4、5次会了。” 郭令芙作为文伽这边的代表,一次不落地参与了这几场会议,片方、院线、推广三方争得那叫一个激烈,反正就是扯不平! 太长的片子,属于片方的风险注定会转移一部分到院线。 将近3个小时的《沥江往事》在院线看来是很不亲和市场的,本来这种传记题材受众就很局限,还拉扯这么长的时长,是打算让观众在电影院憋尿? 如果不做改变,这一点必然会成为票房阻碍。 导演王珏心疼台前幕后所有人的心血结晶,不想让辛辛苦苦拍完剪完的片子因为各种原因上映受阻。可如果缩短时长能得到更多的排片、宣传资源,他其实也是愿意的,毕竟电影又不是电视剧,拍完剪完审完拍拍屁股就能挑个日子上播。 这其中牵扯太多了! 就像肚子里揣了个哪吒似的,流程再顺利的项目,也得磨个两三年才能“生”下来。 现在事情没落定,一切就还有商量的余地,几方都想让己方利益最大化,于是这事儿就僵持不下了。 郭令芙很不想承认她也有点心急。 尤其是内地三场电影节在春夏之际接连地举办,热闹持续了整个四月份,天天都是各式各样的热搜在社交平台上挂着。 在这期间,薛霁真的曝光仅限于之前的存货杂志和广告。 哦,重播到第N轮的《巷口人家》勉强也算吧。 可有人蹭红毯成功,前后两头瞒着借力打出信息差,顺带拉踩了一路圈内热门小生,别人比实绩他有红毯热搜;别人比演技他有红毯妆造,反正就是利我意识流比法,还真叫营销手段狠辣老套的极个别团队吃到了红利…… “我看那个素质,都不如早几年巅峰期的梁宙宇。” “就这还敢营销电影圈黑马?他自封的?” 薛霁真差点儿想不起梁宙宇这么号人物,稍微顿了顿,这才朝着郭女士笑了笑:“空窗期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只是因为新人出头就方寸大乱,这几年该白混了。 不过就算有的人不出现,江湖依然尽是他的传说。 薛霁真因为电影拍摄没有出席任何一个的电影节开幕式,真丝对此倒是接受良好:小真拍摄期请假出来活动才是少见呢。 上一次请假离组,那是拿奖的特殊情况嘛~ 其他粉丝咬牙切齿:你们最好没在炫耀! 真丝现在反正已经百毒不侵:不答话就是“怯战”,答话了又说以多欺少;说得多,被阴阳怪气心虚,说的少,又说粉丝狐假虎威学着正主的范儿。 次数多了,大家也不奉陪了。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只有别人贱嗖嗖敢撩不敢打,没有真丝踩不平的战场。 不过,随着薛霁真去年到今年肉眼可见的重心转移,看着他日渐成熟的气质,对比同龄小生戏外生活丰富多彩、接二连三爆出感情方面的问题,真丝心里一边忍不住欣慰“有儿初长成”,一边又抓心挠肺地占有欲爆发,默默在心里祈祷:忙一点就忙一点吧,千万别闲着没事就去谈恋爱! 当然了,也有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干脆大家都各退一步。 就算谈了,你也悄悄地谈,咱们就当不知道。 千里之外的《滴绿》剧组,从白天到晚上排满戏的薛霁真平白无故打了个喷嚏,他曲起食指轻轻擦过鼻尖,疑惑道:“到底是谁在念叨我啊?” 疑似走出失恋阴影的那怜哈哈干笑:“一声是骂!” 凉风刮过,薛霁真又打了个颤。 “不可能,我这么乖。” 他仔细想想,除了隐瞒珩哥自己拍戏受了点伤,进组到现在可是没行差踏错过一步啊!一定是明天要降温下雨,今天老天爷提前提醒我~ 第158章 感谢订阅! 薛霁真这副身板,除非折腾得狠了,否则很难生病。 春夏交替之际是绵绵不断的雨季,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降温打击到,《滴绿》剧组今天倒一个,明天病一个,最后就连沙驰也带病上岗,实在撑不住了,就叫助理帮他在一旁用备用收音杆撑起吊瓶,一边吊水、一边导戏。 一时间,放眼望去,片场大半都是戴口罩的人。 只有薛霁真,自始至终都是健康活力、元气满满的。 可众人一想到他才23岁不到,再羡慕也释然了。 多年轻啊,还是年轻好! 同样是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绝顶”套餐,别人拍完精气神全部抽空,半死不活,回头再上镜,粉底都得多盖两层。薛霁真歇上四五个小时,开工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他化妆向来不费事,骨相优越没得说,皮相更是万里挑一,很多时候沙驰都只是让人稍作打理,最大限度的保持自然状态,不加繁杂的修饰,就这么叫薛霁真直接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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