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庭霑视线落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吓到了?” “没有。”黎婳否认,拉着盛庭霑的袖子,“我有事和你说。” 甜品师姐姐看两人姿态,猜出这就是黎婳的另一半。 这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通身气质贵重,本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但他应该是看到了她与黎婳的交谈,走时特意对她点头示意,教养也很好。 她笑着偷偷朝黎婳比了个大拇指。 黎婳浅浅笑了笑。 两人来到拐角的楼梯间。 盛庭霑看黎婳从包里掏出一沓检查单,接着扔给他一颗炸弹。 “哥哥,今天夫人的检查报告没有查出问题,包括脑部。核磁共振和脑部CT都做了,我特意和医生确认过,没有发现病灶。” “医生怕误诊,还特意去找了脑外科主任专家帮我们看过报告,也是这么说的。”黎婳看着他,眼神清和明正:“所以,夫人的身体应该是没问题的,之前在圣地亚的诊断,很有可能是……误诊了。” 话这么说着,黎婳的隐藏之意却是,盛老夫人的诊断书是伪造的。 出乎意料的消息,饶是盛庭霑也愣了一瞬,伸手接过报告。 男人垂眸凝视,薄唇微抿,长指掠过纸页,纸张翻动的簌簌声响起。 黎婳安静地等着盛庭霑,脑海里涣散凌乱的思绪随着刚才的话倾泻一空后,一个念头清晰浮现出来。 顶部的小窗投进来一束光,倾洒在两人身后,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黎婳站在暗影里偏过头,觑见大片夺目的璀璨。 长街覆雪,冬日总有终结。 日出了。 * 盛庭霑敛眸,拿出手机拨通圣地亚院长陆以诚的号码。 不是难查证的事,陆以诚倒是坦白得很迅速。 “你这些年里一点成家的心思都没有,连个女朋友都不见影儿,谁看了不急?” “阿佑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给意西换尿不湿了,你妈这不是没办法嘛,就想给你下一记猛药逼你一把。” “她是大股东,我可都是被逼无奈的,她威胁我要是不帮她,就联合股东把我这个院长给撤职了,你说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头子能怎么办?” “这是你们盛家的家事,骗你这事冤有头债有主,我掺合不起。” 扔下一句“找你妈去!”,老头干脆利落地就把电话挂了。 盛庭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指尖捏上鼻梁。 气归气,但盛老夫人身体无恙,的确是一件好事。 接走盛老夫人时她对自己的病友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回到老宅,盛庭霑单独与她谈话。 在盛庭霑拿出检查报告时,盛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 她还想打哈哈糊弄过去,盛庭霑直接打开通话录音,把她辩驳自己不知情,还给陆以诚扣上庸医帽子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哎呦,手痛,快叫人扶我去休息。”盛老夫人见瞒不过,使起了苦肉计。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走向,盛庭霑暗叹一口气,叫来佣人扶她回了卧房。 * 走下车时,凛凛寒风灌入喉间,黎婳蹙眉咳了一声。 盛庭霑牵起她的手,脚步加快了些,石板路上脚步声轻响,悠悠回荡在空寂的院中。 黎婳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下巴埋进围巾,轻轻开口叫住盛庭霑。 “哥哥。” “嗯。”盛庭霑应了声,声音被夜风席卷,“怎么了?” 黎婳又看向他冷隽的侧脸,“要终止合约了吗?” 问句被她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盛庭霑背影有一瞬间凝滞,沉默着没有回答。 屋内暖热,黎婳解开围巾,脱下外套整齐挂到衣帽架上,而后看向身边的人。 灯光从头顶洒下,可以看见她黝黑的眼底纤尘不染,目光干净而坦诚。 他们都心知肚明,盛老夫人正因为拆穿而心虚,此时就是坦诚的最好时机。 祖孙俩各自做一件荒唐事,也算两两相抵。 忠伯和吴妈被他见机安排回老宅,现在约莫刚到。 他已经开始布置,却没有和自己开口。 黎婳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他另有安排,还是他对关系终止有那么一点不舍。 他对她不只是怜惜,应当也有一点好感,但算不上喜欢,只关乎欲望与风月,不能定义为爱情。 她答应合约最根本的理由也不复存在——他不需要她了。如此,也没有借口放纵自己再沉溺于水中的皎月。 夜半时分,月落西沉,露台绿植掩映之间一人形单影只,指尖亮着一点猩红,烟雾缭绕,旁边小桌上烟蒂堆积成一座小山。 身后的卧室空无一人,床铺整齐。 黎婳自觉去了次卧。
第105章 底气 封存数月的泰迪熊还是那副憨傻模样。 黎婳把熊按倒在怀中,找到背后短绒里米粒大小的拉链拉开,在玩偶的内胆棉花里慢慢摸索着。 她动作很慢,仿佛也在犹豫着。 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板白色药丸。 盯着手里的药片看了许久后,她抠出一颗来就水服下。 伸手熄了灯,黎婳闭上眼睛,埋进泰迪熊柔软的身体里。 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醒来之t后头晕目眩,身体深处涌现深沉的疲惫感。 她环视一圈陌生的环境,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耽误一阵洗漱好已经是八点半,这时候通常盛庭霑已经健身完出发去公司。 不过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黎婳也没有太惊讶。 男人放下晨报起身,声音有几分沙哑,“醒了,来吃饭。” 黎婳跟在他身后。 砂锅煨煮了一个小时的淮山鸡丝粥米花颗颗炸开,香气浓郁诱人。 盛庭霑盛了一碗给黎婳。 伸过来的手修长,指节透着冷感,一闪而过,黎婳问:“你会做饭?” 盛庭霑蹙眉,低低咳了声,“不会,和吴妈现学的。” 白雾散开,黎婳的视线落在盛庭霑薄淡的唇上。 刚坐下,她又起身,在盛庭霑不明所以的注视之下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体温枪,在盛庭霑额间一扫。 38.2度。 黎婳声音急切起来:“你发烧了,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盛庭霑摸了摸额头,“家里有退烧药,等下吃一点就行。” “可是……” 盛庭霑笑了笑,双眸中的倦色因为展颜消退些许,“上午有个重点项目立项,我得出面,时间不多了,先陪我吃早餐。” 黎婳咬了咬唇,坐下来安安静静陪他用过早餐。 饭后,盯着盛庭霑吃退烧药时,黎婳接到昨晚联系的中介电话,说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筛选了几套房子,随时可以带她看房。 盛庭霑敛下思绪,平静地吞咽。 这边约好时间,盛庭霑也准备出门,黎婳习惯性送他到门口。 盛庭霑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挡去冷冬大半的寒意。 他拧紧领带,问黎婳:“哪家的中介?” “X家。” 到中午时,盛庭霑的体温不降反升,被裴行之强行从会场打包到医院。 病房里,盛庭霑开着视频会,裴行之紧盯屏幕也在处理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吊瓶。 最难熬的就是年底这段日子,国内国外的事情堆在一起,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长出四个脑袋八只手。 尤其是今年,他们还准备着大动作。 盛庭霑发言结束退出会议,裴行之眼疾手快关了他的电脑,招呼秘书把作案工具拿开。 裴行之今早才知道盛老夫人伙同陆院长把所有人都骗了的事,不禁感叹他君姨真是不走寻常路。 为了给盛庭霑找媳妇连自己的不放过。 一番感叹后,顺势关心起兄弟的感情路。 盛庭霑淡淡扫他一眼,在他眼中看到大大的八卦二字。 还有八卦的精力,说明他很闲。 所以盛庭霑毫无负担地给他下达任务:“找下X家,婳婳找了那家的中介看房,你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她的导师是金融系周谦,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一句话,给自己换来两个工作任务,裴行之眯起眼睛,眼风冷冷地往他身上刮。 要不是看他是病人还是自己老板的份上,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一定把这人捶得吐血。 “行,就去办。” “放点消息出去,别叫她再遇到不长眼的人。”盛庭霑捂唇咳了一阵后,缓缓开口叮嘱:“用我妈的名义去办这件事。” 裴行之看着他病中苍白的脸色,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 * 三日后,黎婳回了一趟黎水。 烈士陵园在市里,环境清幽整洁,看守的人十分尽心,日日清扫。 外婆是以英雄母亲的身份被特批葬进这里的,三块方方的墓碑并排,碑前摆满了祭拜的白菊。 黎婳弯腰,把自己带来的花放到墓碑下。 她没有买菊花。 外婆喜欢百合,妈妈喜欢芍药,爸爸随妈妈,也是芍药。 她一直记得。 照片上的人盈盈笑着,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黎婳蹲下来,絮絮叨叨和他们说着话:“妈妈,爸爸,外婆,我来看你们了。” “小遂那里新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医生……我保研了……” “我们都好,不要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弟弟的,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在梦里告诉我吧。” 风寒萧肃,卷下枝头片片残叶,黎婳视野模糊,嗓音微哽,笑着和家里人撒娇:“我都好久好久没有梦见过你们了。” 湿热晶亮的液体跌落,啪嗒啪嗒声消寂在风声中,在衣领处洇出灰色的痕迹。 半山风大,吹得人脸颊刺疼。 祭拜完父母,黎婳沿着青石路下山,叫了车去机场。 镇上的房子被大伯以要送她和黎遂在市里念书为由,同年就转卖出去了。 那户人家生了一个女儿,黎婳曾撞见一次,小女孩骑在她爸爸的肩头去够院门上红灯笼的平安遂。 院落中欢歌笑语,她在远远的小木桥上都听得真切。 她小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 数年过去,那栋楼逐渐在另一户人家的点滴生活中变成了黎婳陌生的样子,就连她出生时父亲为她种下的那棵梨树,也枯萎在一个暴烈的夏天。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回来时物业管家送来一份文件,说是一位姓温先生的差人送来的。 密封纸袋上印着某律师事务所的logo。 心里有了某种直觉,但看清那一行字时,这一刻的感受复杂到黎婳难以用言语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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