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寝室里陆续回来了其他室友,学校里也正式开学了。梁路脸上的指印已经看不分明,糊在一起只余下红肿的鼓起,有人问他,他一律回答自己口腔溃疡。 他这幅样子也无法联系周嘉,所以也没有在晚上固定的时间发信息,他不想让周嘉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面。梁路看着手机里以前偷拍的周嘉的睡脸,看着看着,手机因为长久不操作锁屏了,黑色的屏幕上映出他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梁路把手机扣到桌子上,翻开书本开始做题。 开学第一堂必修专业课,梁路作为班长领了书给大家人手一本发下去,发到唐昀州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意味不明。唐昀州看着被自己打得脸都变形的梁路,喉咙里动了一下,还没说什么,梁路就调转视线走到了下一排。 “昀州,怎么啦?”手边还处在暧昧期的柳盼盼撒娇地戳了戳他的脸,“我问你想看什么电影呢晚上?” 梁路发完最后一排的书,就走回到了前面,坐到座位上开始低头翻书页。他今天穿的衬衫,领子很高,扣子也系在最上一排,什么都看不出来。 “都行么,你定。”唐昀州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八点半这场吧,看完十一点,再去吃个夜宵~” 意思是可以在外面过夜。 唐昀州看了眼前面人影缝隙里露出的梁路的背:“这么晚,回来进不去宿舍,我还回寝室睡呢。” 柳盼盼保持着暧昧期里女孩矜持的智慧,莞尔一笑:“也是,十一点熄灯,该早点回。那看七点半这场吧。” 唐昀州觉得很烦,梁路让他觉得烦,所以下课之后,他趾高气昂地在楼梯上拦住了那个人。“班长,上次的事还没个结果呢。” 站在上一级台阶的梁路俯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像墨色的深潭。“你出尔反尔?” “举报的事情翻篇了,算你有种。可是你‘表哥’的事嘛……我可没答应。” 他们身边穿梭着来来往往上下楼梯的学生,梁路压低了声音:“唐昀州,你威胁不了我。” 没有人规定他的表哥不能开跑车,生活费少也不代表不能攒起来买奢侈品,唐昀州捕风捉影的“证据”没有办法实质性地给梁路的档案带来污点。至于流言,他快毕业了,出了校门,谁还记得谁。 手机响起消息的提示音,梁路拿起来看了一眼,眼里的神采变化了一瞬。 “你想打我我不会反抗,但你应该也不想受到处分吧。” 言下之意,他这次再出手,梁路就会把事情捅到教务处去。 唐昀州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梁路却不再理会,拿着书从他的右手边走下了楼梯。
第5章 去最近的厕所洗了把脸,梁路把脸孔贴在水龙头下冲刷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脸上的红肿没那么突兀了,才用手抹了一把,小跑着去了教学楼。中午的教学楼没什么人,周嘉靠在五楼的栏杆上,正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碧蓝的天幕里云阵稀疏,轻轻飘浮着,泄露着安谧和慵懒。梁路爬楼梯上来还在喘气,平复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去:“周嘉。” 被喊着名字的男人单手还撑着栏杆,看到他就皱了皱眉:“你脸怎么回事。” 梁路不知道自己的脸看上去是不是很败兴,周嘉难得不打招呼就来找自己,这本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 “口腔溃疡。”他重复着统一的说辞。 “打架了吧。” “没有。” 周嘉说:“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谎。” 梁路顿了顿:“真的没有,我是被打,没有动手打别人。” “为什么,你傻啊,别人打你你干吗不还手?” “我大四了,不想有处分。” 这是实话,唐昀州可以摆平作弊的处分,可梁路却无法做到,他不具备拥有特权的本领和实力,那就不会去触碰那条高压的红线。 周嘉骂了他一句:“死脑筋。” 安静了一会儿,梁路凑上去用嘴唇碰了碰周嘉的嘴角。他心里有几分忐忑,今天肿着脸,也没有来得及回寝室戴那副黑框眼镜,他不知道自己还像不像那个人了,周嘉还想不想碰他。 但是周嘉吻住他的嘴亲了一会儿,说道:“去教室。” 老古董一样的旧教室里只有一个形同摆设的坏监控,两个人好几天没有触碰对方,灼热的喘息喷洒在各自的脸上,周嘉的声音带着清淡的不满:“这几天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梁路的心蓦然变得酸酸软软的,他讨好地亲着周嘉,真心地说着:“我有点丑。” 周嘉打量他:“是有点。” 他丑,可是周嘉一如既往的好看。梁路抱住他的脖子吻着他,周嘉顺势把他抱起来,背脊顶在黑板上,把梁路彻底禁锢在怀里。 午休的时间不长,梁路下午还有课,周嘉最后吻着他的发顶,让他回去洗个澡再上课。梁路的眼睛失着神,他抱着周嘉的背脊,想到接下来是分别,有点不想放开。 “不洗澡也没关系。”那就可以待得再久一点。 “一身臭汗你自己闻闻,”周嘉的声音有点笑意,“我怎么老觉得是我在被你包?” “那包你需要多少钱?” 那人看着他红肿的脸。 “你付不起的,别想了。” 和周嘉的短暂相聚,让梁路淡忘了被打的屈辱,他衣服上还沾染着周嘉的味道,又清冽,又好闻,让他走在路上步履都变得很轻。手上的崭新书页沾到了一点刚才的斑迹,他把这页折进书脊里,刺眼的阳光下,他抱着书,烤得脸有些微烫,头有点眩晕。 回到寝室,室友都去网吧打游戏了,梁路冲了个澡,换上简单的衣物,湿着头发打开了浴室的门。只是看到眼前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人时,他的身体倏忽一僵。 安静的寝室响起唐昀州玩味的问句。 “爽吗?” 梁路仅仅是失态了一瞬,很快淡漠地回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显得那头绞缠的乌发更漆黑。唐昀州走上前一步:“我看到他了,六号教学楼,是长得挺好。” 六号楼……梁路的脸色刷得一下变白了,很显然,这个人在楼梯堵截之后还跟踪了自己。 “可是光好看有什么用啊,你不会是他唯一一个情|人,该给自己找找别的路子。” 眼前的梁路带着洗浴后淡淡的清香,黑色背心衬得脖颈更白,映出一双倔强的眼,光|裸的小腿上有淡淡的毛发和水滴。唐昀州双手撑住浴室的门框,把警惕的梁路困在里面:“你说个价吧,八万够不够。” “唐昀州你是不是有病?”梁路匪夷所思地盯着他,“我不欠你什么了,你搞搞清楚,我是个男的。” 他当然知道梁路的性别,这舒展的骨架,这具身体上薄薄的肌肉,都和柔软香甜的女孩子无关。 “我拍了你俩照片,你看了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建议。”他把手机举到梁路眼前,屏幕里,周嘉和梁路正靠在五楼的栏杆上接吻,周嘉闭着眼睛,捧着梁路的颈项,拉近镜头的像素下也能依稀看到他长长的眼睫。 “我记得你在准备国考,那是不是要政|审的,不知道生活作风是不是也在审查范围之内啊?还有你那位‘表哥’,他长这么惹眼,发网上肯定有人能认出他的吧。你说他想不想出名,要不要顺便进个娱乐圈?” 唐昀州说着说着就看到梁路朝他扑了上来,这个瞬间因为意外而仿佛拉长了时间,像一个惊愕的慢镜头。他看到梁路愤怒的眼睛仿佛想吞噬什么一样圆睁着,里头的残虐狠厉一览无余,被他唐昀州打肿的脸此刻也变得更加扭曲,牙槽处绷紧着,像要撕扯他的肉。梁路发狠地用可怕的蛮力扑倒了比他高半个头的唐昀州,拳头凶狠地朝他脸上无所顾忌地砸着,打到哪里都是骨头相撞的咯吱声。 “操|他妈的!”被砸了五六拳的唐昀州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发狠地反击,瞬间和梁路滚在一起互相拳打脚踢,寝室的柜子被他们撞得咣咣响,架子上搁着的瓶瓶罐罐砸在他们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身上,七零八落的疼。 “八万……八个亿都别想!” 梁路踢了他肚子一脚,唐昀州吃痛地捂住腹部,另一只手卡钳住梁路的脖子。 “手真黑,你疯了吧你!” 两个人最后被隔壁寝室的人叫来宿管才分开,打得已经是鼻青脸肿,各自粗红着脖子,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 宿管气得用手指点着他们:“都大四了……全部通知家长!” 刚刚车子开到公司,周嘉的电话就响了,接起来的来电者和事由都出乎他的意料。周嘉原先来南大宿舍找过几次梁路,登记的时候留过手机号码,身份是表哥。没想到现在居然因为这个,他成了必须来处理梁路校园斗殴事件的亲属。周嘉的个性本来不爱搭手多余的事情,他更不是梁路的什么正经表哥,只是想起今天那小孩脸上的红肿,明显没有挨打多久,现在居然又被揍了。周嘉皱了皱眉,抬腕看了下表,便调转了车头,折返往南大开了回去。
第6章 南大是周嘉的母校,他熟门熟路地停好车,就去了梁路他们分院的行政楼。推开教务处的门,里面已经颇为热闹,中间站着数名系领导,还有好几个老师,两个犯事的学生也贴墙立着,身上的伤已经去看过了医务室,擦了药,贴着纱布。梁路远远地瞧见门口的周嘉,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被踩踏得灰扑扑的鞋。他这种局促的反应让唐昀州冷笑了一声,剜了周嘉一眼,继而目中无人地望向了天花板。 “你是哪位的家长?”年轻的辅导员推了推眼镜。 “梁路,”周嘉道,“我是他哥哥。” 哥哥。 梁路仍然低着头,那个人简单的两个字被他在胸腔里反复咀嚼,仿若透澈薄凉的一缕清泉,湛湛地流动过他的心河。 “唐昀州,你家长呢,你本地的怎么都来这么慢?” “来了来了,我在呢。” 周嘉的背后响起一个懒散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周嘉,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啊。” 周嘉回过头,居然看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脸斯文败类相的奸商——周氏的合作伙伴,唐氏未来的继任者,唐林凡。 “里面那玩意儿是你弟弟?”周嘉拧着眉。 “对啊,我那是真的,你的嘛……”唐林凡笑笑,明显听到了方才周嘉自述的“哥哥”,他并不说破,“自家人打自家人,走,叫那蠢小子给你弟道歉。” 周嘉与唐林凡两个人既是合作伙伴,又是大学同学,本身就是交情不浅的朋友。唐林凡拍着周嘉的肩膀跟他一起进来了,系领导的情绪略微克制了些,唐昀州是唐氏的二公子,这个他们一早便心中有数。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系领导委婉地表达了梁路和唐昀州在宿舍斗殴这个事实情节恶劣,事态严重。说来说去就是可能要吃一个处分,现在南大抓校园暴力这块很紧,梁路和唐昀州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午休时间打架,造成的影响很不好,系里打算拿他们立典型,重点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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