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没做他想,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行到电梯口,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转身来,静静看向他。 学长也在同时住了脚,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按下了上行按钮。 “陆悠……”学长白净斯文的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并不讨人厌的长相,温和中又有几分腼腆。 “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虽然有些仓促,但……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他问得坦诚,毕竟在他看来,他们已经相识两年有余,又有多番接触。现在说出来,也不算冒昧。 陆悠没有马上回答。 或许他应该感到庆幸,毕竟如此平凡的他,还能吸引到这样出色的男士。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配。 学识相近,又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学长为人处世也很得体大方,即使喜欢他,也只是循序渐进,慢慢追求。 陆悠的注目让学长有些着迷。 从第一次在学院里见到陆悠时,学长就留意上了。 毕竟陆悠那么白净漂亮,像人群中一朵耀眼盛开的花。而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学长也确定了他和自己是同类,或者说,他并不排斥男人。 学习认真,爱好读书,无不良嗜好,做事负责,此外,陆悠还很会为别人考虑,善良又体贴。 他们的相遇起于平常,相处过后,情感便进一步发酵。 学长觉得,陆悠应该是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毕竟从不见他与旁人生出什么暧昧,社交圈子也很干净。 甚至就连陆悠来到京都,他都认为是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他忍了许久,到这一日才大胆地吐露心声。 看陆悠未给反应,他却惑于眼前,情不自禁地凑过去,给了他一个吻。 一个点到即止,礼貌又规矩的吻。 陆悠感受到的,只有饮料留下的薄荷香,清淡香甜,并不难闻。 曾经为一个吻大惊失色的他,经过这几年的治愈后,已经不会再对亲密接触感到恶心。 可在一吻尽时,陆悠还是轻轻推开了他。 “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学长很疑惑。他显然没想过会被拒绝。他本以为,他们之间只差这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 陆悠同样不知道为什么。按道理,他到了新的城市,有了新的工作,理应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普通人的生活,本就没那么多轰轰烈烈,互相看对眼,水到渠成,不就可以了么? 是谁占据了他的心,封闭了通往它的入口呢?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可他说出口的,是另一个理由:“你并不了解我,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不懂。我以为两年下来,我们已经足够了解了。” 陆悠叹了一口气。他似乎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道:“先上去坐坐吧。” 楼道之外,紧随而至的谢牧川,就伫立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这让他心碎的一幕。 出于尊重,他没有窥探过陆悠的隐私。 便未曾发觉,陆悠有了这样亲密的存在。
第八十七章 我想你了 他们是从何时开始相爱,又是何时开始交往的? 陆悠离开自己,是否也有爱上他的缘故呢? 谢牧川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发疼,痛苦占据了他的胸膛。他本应该冲进去,捉住那所谓的奸夫暴打一顿,再带走陆悠以宣誓所有权。 可他不能这样做。 陆悠不是自己的附属物,既然他已经用书信的形式宣告了分手,自己就不应来打扰。 而且自己也没资格斥责他。 若论情史的丰富程度,他根本没有置喙的资格。 可谢牧川同样心有不甘。纵然他从前万般不好,可在跟陆悠在一起后,他根本没有动过别人的半点心思。 他知道从前是他十恶不赦,可他已经付出了所有,承诺,财富,未来,甚至是生命。 胸口的疤痕犹在,可陆悠,已经不要他了。 谢牧川站在高楼下,冷风阵阵吹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却抖着手,好一会才成功点燃。 陆悠不喜欢烟味,他也很少沾染烟草。 可现在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又无法果断地抽身离去,便只能像个懦夫一样,一边凝望着楼上亮起的灯火,一边忍受着心口的折磨。 夜已深了,天也冷了,他们想必会度过温馨的一夜吧。柔情似水,耳鬓厮磨。 谢牧川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神情恍惚地想。 楼上房间。 陆悠知道,洗水果只是一个托词,学长想要的,其实是进入他的私人空间,获得一个独处的机会。 可他却觉得挫败,不是对学长,而是对自己。 他本以为,离开谢牧川以后,他可以过得很好,就像从前在小镇时一样。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人的存在,早已融入了骨血里,分割不开。 他妄图用分离让自己成为男人心中的永恒,可反过来讲,谢牧川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唯一呢? “你说的不了解你,是什么意思?”学长问。 陆悠静静看了他一会,鼓起勇气,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不……不,这太……”学长手忙脚乱地去帮他拢,显然,他觉得这发展有点太快了。尤其是在陆悠刚拒绝了他的情况下。 陆悠知道他误会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上衣脱下,给他看自己身后的伤疤。 密密麻麻的伤痕分布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将那绸缎般的皮肤分隔。似枯死的树干,似扭曲的蜈蚣,尽管随着年月的失去,疤痕颜色淡了不少,却依然难看至极。 在学长看得呆了的时候,陆悠缓缓转回身来,对他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的身上,还有更多。” 学长有些怔愣。他对陆悠一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想过他身上会有这么多骇人的伤疤。 陆悠又问:“我的腿上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你也不介意吗?” 学长罕见地沉默下来。 “我不是你所想象的天真无邪的小白兔。我的过去很黑暗,很惨烈。你觉得我沉稳,其实是我懒得和别人交流。你夸我好学,是因为我吃过生活的苦,知道自己不能重蹈覆辙。” “我有过两个男人,发生关系的甚至更多……也许有强迫的成分,但这些都是事实。这样,你还认为我是你所期望的那个人吗?” 陆悠所说的,显然超过了学长的认知。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陆悠的“你不了解我”,并非虚言。 “我……”学长显然生了几分怯意。他以为他们要发展的不过一段校园恋爱,却不想陆悠的过去有这么复杂。 他并不介意陆悠有过前男友,但关于陆悠话里的内容,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思索。 他的沉默,已经是一种无言的态度。 陆悠默默拉上拉链。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希望自己被接纳的。 但也许……整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那个人吧。 “我送你下楼吧。”陆悠说。 “不用,你早点休息。”学长道。等陆悠把他送到门口,他又回转身,诚恳道:“我只是太惊讶了,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嗯,没关系。”陆悠眼看着他进入电梯,陡然觉出几分无力。 他关上门,在床上坐下来,看着屋外漆黑的天色。 忽然之间,他很想念一个温暖的怀抱,想念那个让他避之不及的H城,想念一个与他纠缠多年的人。 寒潮如预想中一般早早来了。 冷风过后,便是细雪翩翩落下,让那个普通的窗子,也成了一幅画。 陆悠伸出手去,接住那一星雪,看着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 似乎很久以前,有人陪他打过雪仗,堆过雪人,为他铲过一条漫长的雪道。 当时满心都是忐忑,察觉到的都是雪的冷,到今日,才知男人献上的,是一颗火热滚烫的心。 他突然很想很想他。 思念一旦开了口子,便汹涌如潮,几乎将他淹没。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按下了谢牧川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却无人说话。 直到他率先打破沉默,叹息一般,说:“谢牧川,下雪了。” 雪天,对于他们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在爱情刚刚萌芽的时候,谢牧川已经学会了跟他分享手套,为他探明掌心的温度。 后来,谢牧川会跟他一起打闹,把他当个小孩一样疼宠。在男人面前,他似乎永远不用操心什么,可以尽情地做他想做的事情。不用削足适履,也不用强装外向。 他并不知这个时候,对于谢牧川来说,是怎样的煎熬。 男人在楼下抽着烟,因来得匆忙,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冷风却不讲情面,侵入他骨髓的同时,还在他眉间凝了一层厚厚的霜。 一支烟很快抽尽,烟雾的味道并不足以让他消愁。 他强忍着眼眶的酸涩,重新拿出一根烟,显然已经做好了在楼下苦等一夜的打算。 自虐般的行为,能让他短暂忘却心口的抽痛。 就在打火机燃起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正是刚刚跟陆悠上楼的那个男人。 谢牧川手一抖,香烟不自觉就掉到了地上,发出“呲”地一声轻响。 学长匆匆离去,甚至来不及等谢牧川追上去问个究竟。 但一种无言的喜意突然奇袭了谢牧川的大脑,被冻得发冷的身体,也陡然有了几分温度。 电话铃声成了唤回他神智的招魂幡,他滑到接听,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凑到耳边,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陆悠说,下雪了。 含蓄又克制,是不愿表达的他能倾吐出的最浓烈的爱语。 谢牧川近乎重获新生,近乎感激涕零,他颤抖着声音回了一句:“嗯,我也想你。” 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下意识的揣测,陆悠忽然间觉得,谢牧川此刻离他很近。 他这样觉得,就下意识问了:“你在哪?” 谢牧川仰起头来,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男人眸中倒映着灯火,于是灯火也成了星光。 他说:“你往下看。” 陆悠循声望去,数日不见的那个人,就静静站在一片风雪之中,微笑着看他。似乎从不曾背离,也从不曾远去。 陆悠突然之间很想哭出声来,悲泣于自己对他的怀疑和不信任。 可谢牧川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声音里都是再见的喜悦。他一边拿着手机保持通话,一边对陆悠道:“你别动,我来找你。” 寻找不见踪影的爱人,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因为他真的很怕陆悠再一次不见,几乎是在看见留书之后,就立刻开始查找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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