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种不寻常,拼凑起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是这种关系。 谢牧川很想反驳医生嘴里的“情人”二字,但他并不能找到更好的解释,便只能梗着脖子往下点头。 “他的情绪很不对劲,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很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看谢牧川并未表现出异样之色,医生便继续往下讲:“他身上的伤容易愈合,只伤到了皮肉,没有伤及内脏,等长合后就可以了。但他心上的伤难愈……” 谢牧川静静听着医生的阐释,即使他话只说了一半,可谢牧川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内容。 医生说:“他在你面前非常容易失控,砸东西、暴虐、自我伤害,这些都是因为他对你感到排斥和恐惧,是在进行发泄的表现。可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是很容易伤身的。” 谢牧川:“你是说想让我远离他?” “是这样没错。在心理治疗的时候,我们一般不建议过敏源出现在病人周围。可能这话您不爱听,但我们接待过很多青春期的孩子,他们大多是因为家庭因素导致的抑郁,父母的陪伴并不会让他们压力减少,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差。” 谢牧川质疑道:“可他晚上,只有我陪着才能安静下来,他需要我。再说他也不肯让你们涂药,不是吗?” “可白天呢?他能跳楼、撞墙,如果下一次再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怎么办?他想伤害自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谁都不敢说能时时刻刻盯紧了他,何况他也非常讨厌被盯梢……” 医生把话说到这里,谢牧川终于不说话了。 他知道这样对陆悠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 可如果他的存在只会让陆悠感到恶心、厌恶和排斥,会让他不断自我伤害,那又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呢? 但错失这么久的人,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要让谢牧川彻底割舍,也是万万不能的。 最后,他只能做出让步,对医生道:“我可以走,也可以不见他。但晚上我得回来,我要陪着他。” 这次医生终于点头,放他走了。 谢牧川神思不属地离开诊室,走到陆悠的病房门外,隔着门缝悄悄偷看他。 陆悠的确没有在发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只是紧绷着小脸,像是再也展不开笑颜。 因为我给予你的只有伤害,所以你害怕我,对吗? 如果短暂的离开,能够让你变得更好,我愿意。 我会把精力放在报复伤害过你的那些人身上,直到将这些毒瘤从你世界里拔除,再来见你。 从那天起,谢牧川果真没再出现在陆悠面前,就算来了,也只是放下东西就走,没有过多交流。 陆悠的情绪的确得到了缓解,发狂的情况也日渐减少,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谢牧川的避而不见,却让陆悠产生了新的误解。 是终于腻了吗? 因为自己被沈彦廷抓走,觉得愧疚,所以才会把自己送来医院。 但谢牧川是不会在一个情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的,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何况自己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随用随丢的玩具而已,本就一无所长,只有这张脸、这副身体还有点用处,能够拿来取乐,聊以慰藉。 可现在连身体都脏了,丑了,见惯了风月的谢牧川,又怎么看得上眼呢? 陆悠的身体渐渐好转,心思却渐渐沉重。 他逐渐不再外化情绪,只将所有话都藏进了心底。 他不知道谢牧川每天都有过来陪他,给他擦身、涂药、换药,也不知道谢牧川每日不见,是在为了他的事情奔忙。 他只知道,谢牧川腻了他,不想再玩这样的游戏,哪怕把他从沈彦廷手里抢回来,也只是因为良心不安。 有一次,他眼睁睁看着谢牧川在他房间里待了不到两分钟,又迅速走出门去。 陆悠无意识地跟过去,听见他在楼梯转角那里给袁星尧打电话。 “喂,星尧,期末评比是吗?还有C语言考试?你的话,通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太懂的话,我安排个助理过来教你。不麻烦。对,我现在在医院……” 陆悠再听不下去,挪动僵硬的步伐,回到了病房里。 那样温和的语气,是他从没感受过的关爱。 原来这才是陆笙燃的儿子应有的待遇,哪怕自己付出身体,给谢牧川当情人,当男妓,也根本比不过。 因为谢牧川本就不喜欢他,不是吗? 觉得他叛逆,就把他扔进学校里寄宿,一扔就是六年。 每次自己想他想得不得了,他也不会来,只有通过故意闹事,才能让日理万机的谢牧川过来看他一回。 但原来,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他所渴慕的一切了。 这就是冒牌货和正版之间的差距吗?他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陆悠蜷缩在病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在无尽的绝望与悲哀中,身体不断地发着抖。 只是想得到他而已。谢牧川的那些甜言蜜语,都只是为了这具身体。 一旦他连这点用处都没有,谢牧川就不会再要他了。 等察觉出面上凉意伸手去摸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三十四章 放弃 那天晚上,陆悠又一次梦到了沈彦廷。 是在他第一次被轮//奸之后——是的,即使是这样残忍的行为,他也遭遇了不止一次。 他被玩了两天一夜,下半身已经几乎没了知觉,地上全是他的血,和男人们留下的尿液与浊物。 怕他死了,那些人会给他灌水,喂吃的,甚至逼他吞下更恶心的东西。 当沈彦廷以一种优雅的步伐缓缓靠近时,陆悠几乎是立刻就惊醒过来。 他看向那将他扔进人群的男人,即使恐惧,却也知道,他是唯一能把自己救出去的人。 所以陆悠竭力挪动着往前爬,勉强扣住了沈彦廷的靴子。 他哑着嗓子求饶,说:“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那人以一种高贵的姿态俯视着他,并没有伸手的意思,只是嘲笑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砸我的伤还痛着呢。” “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了求生,他已经将尊严抛弃。 “哦?”男人这才屈尊降贵地蹲下来,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暧昧地问:“如果我让你当我的狗呢?” 最起码是给他一个人,而不是让一群人…… 陆悠艰难地点下了头。 男人却还嫌不够,摊开手捧着他脏兮兮的小脸,手指在他嘴唇上反复摩挲,又问道:“如果我让你离开谢牧川呢?” 这一次陆悠有了明显的迟疑。 “哦?不愿意?”沈彦廷甩开他,对一旁休息的保镖们发号施令道:“那继续吧。” “不!”陆悠连忙抓住他的裤脚,将脑袋碰在地上,给他磕头:“我愿意……” 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显然,对于他来说,离开谢牧川,是比抛弃自我更痛苦的事。 沈彦廷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却又似乎抓住了他的弱点,故意强调道:“回去以后,不要再跟他有半点牵扯。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明白吗?” 梦中的陆悠在他的恐吓中只能应允。 而现实的陆悠,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所有颤抖与挣扎。 尘埃落定。 拥着他入睡的谢牧川,并不知道陆悠已经彻底放弃了他,还以为少年只是梦中的惊悸。 他爱怜地伸手擦去陆悠额上的细汗,重新抱着他睡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陆悠出院的日子。 为了庆贺,谢牧川特地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跑遍H城买遍了几家老字号的点心,还精心挑选了一束刚摘不久的时令鲜花,带着司机和管家去医院接他。 就连车前车后都贴上了祝福的标语,可谓做足了准备。 连他自己出院都没这么体面。 陆悠神情淡淡的,从病房里出去后,进了车里,也不过是把那些礼物往旁边挪挪,给自己腾了个坐的地方。 谢牧川拿好陆悠还需要继续服用的一些药后,就开始坐在诊室里听医嘱。 “他最近的确很少砸东西和自残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好了,只是由对外发泄转变为了对内压抑。可这样往往更难判断情况,因为他不再表达了。” 医生道:“我们这边的建议是,尽量给他提供一个舒适的空间,让他信任的人来开导、陪伴他。他有什么亲人吗?” “没有,他是孤儿……不,也许有,他的父母应该还在。”谢牧川想到偷梁换柱的那位儿科院长说过的话。 “可以考虑。”医生说:“药也要记得按时服用。外伤已经差不多好了,不用再继续涂抹和使用栓剂……” 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医生又格外加了一句:“最近尽量不要有房事,先让他适应一段时间。” 绕是谢牧川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尴尬,他说:“不会,知道了。” 他白天连碰都不敢碰对方一下,晚上也只敢偷偷抱着,哪里敢再越雷池一步。 谢牧川拿好药下楼,等到停车场时,才发现后座已经满员。 他没法挨着陆悠坐,尽管有些难受,但到底怕激怒了他,只是隔着车窗看了他一眼,在前面落了座。 不远不近,或许才是少年能接受的安全距离。 车行驶的一路上,陆悠大多时候都在闭目养神,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可随着车子开进鞍山别墅区,那熟悉的公路、森林、别墅区映入眼帘时,陆悠突然坐了起来,毫无预兆地说了句:“我不去那里。” 他人生的七年都在这里度过,对于从前的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家。 可现在已经不是了。从谢牧川揭开他身份的那一日起,他已经没了留在这里的资格。更不用说,他和谢牧川的关系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他没那么厚的脸皮,还能若无其事地住进去。 谢牧川示意司机刹停了车子,转过头来问他:“悠悠,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不和谢牧川、袁星尧这些人待在一起。他永远不会忘记生日宴上那一次掌掴,不会忘记佣人们那些充满异样的眼神,不会忘记被丢在马路边任人围观的耻辱。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不堪的回忆,他是个懦夫,他只想逃离。 “去一个没有你,”陆悠缓缓道,“也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 谢牧川显然不放心:“可是总要有人照顾你,给你配药,安排你的生活起居……” “我是废了还是残了,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他把座椅上谢牧川精心准备的东西一把扫到脚下,去掰车门上的开关,因为主控台锁了没成功,就一拳砸到了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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