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早点睡。” 靖岳吻在管锌的眉心,手也扣住,管锌“嗯”了声,眯埋了眼。 从初三的懵懂开始算起,六年,他们也仅仅如此。 管锌不认床,却噩梦缠身。 “靖岳,你觉得你能爱我多久?我渣滓,我垃圾,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我叫你滚远点,叫你别招惹我,你为什么不听? “靖岳,走吧,我会拖累你的。 “靖岳,天亮了就离开吧! “靖岳,离我远一点,趁我还爱你。 “靖岳,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我不想毁了你。” 他明明抱他抱得那么紧,嘴上却说着让他离开的话。 夜墨得深不见底,几乎把他们都淹没。 “管锌,你有没有想过,太阳有多想见到月亮? “管锌,管钿就是不想毁了你才走到那一步,你要逼我还是要逼自己?你要毁我还是要毁自己?” 管锌不看靖岳,即使是黑夜。 “管锌,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管锌推靖岳,要逃,靖岳拉他回来,按头问话,长驱直入,舌头发麻了才放开,揽人入怀里,“管锌,你要走是剜我心,你要我走也是剜我心。除非你说不爱我。 “管锌啊,你爱我吧!” 靖岳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霎时间提不出主干找不到重点。大概句句都是重点吧。 那天的夜沉得坠入二万五千里海底,靖岳将管锌环在臂弯里,痴迷缠绵地蹭着,“管锌,我如鲸落,落拓又淳朴,为了你,都只是因为我沉溺于你,我甘愿的。” 管锌的泪顺着重力定律滑至鬓角,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而哭的,好像什么都掺一起了,杂糅,靖岳舔了舔,说,“咸的,你伤心了!”又吮了吮,说道,“哪怕是骗我,就告诉我这这眼泪是为我而落的吧!” “靖岳。” “嗯?” “为你。我不是骗你。” 靖岳没说话吻着管锌。 管锌含着靖岳的唇珠。 靖岳探舌试探却被勾住,随后交织,气息灼热,烫得人止不住发颤,靖岳安抚似的捏着管锌的耳垂,“你是渣滓我便是尘埃,顺着你荡在深渊。” 管锌闷着说话,有些许的语焉不详,但也能勉强听清,“我才不要在深渊。” “那我也不在,你在哪我就在哪。”靖岳换了个方式,改握手,五指扣进五指,“就是碰瓷儿,赖上你了。” 管锌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是无言,他知道靖岳没睡着,靖岳知道他知道自己没睡着。 “靖岳。” “嗯。” “其实,我没想好。” “管铱?” “嗯。” “睡醒了再想。” 没能睡,管铱醒了又哭得紧,双双起身,一个冲奶粉,一个抱着哄。 靖岳晃着奶瓶,有点玩味儿的意思,“我觉得就咱俩带也成,这不挺像回事的。” 管锌也投桃报李的还以玩味儿的一眼,带点调侃的鄙夷,“我没见过支棱着冲奶粉的,长见识了。” “你别看呀,”靖岳把奶粉递过去,另一只手想捂管锌眼睛的,想了想临时改成了扯裤子,“男人只分两种,好色和很好色。” 是挺好色的,正色眯眯地看着管锌。 “你属于哪种?” “我属于后者。”没看够,但不能再看了,靖岳趴在床上,被子反着往身上裹,“只对你。” 管锌轻踹着靖岳抻在床尾的脚板,靖岳埋头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别搞,不然下不去了。” 管锌故意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靖岳手撑着身子起来,面无表情,“去个厕所。” 没走两步又折回来,看了眼正喝奶的管铱,无奈地叹口气,又倒回去床上。他从前都自己解决,或者干等,等它旗鼓偃息。 等管锌喂完了奶哄睡了管铱,靖岳伸出双臂,“抱抱,抱抱总可以吧!” 管锌扑上去给他抱,在他耳边蹭,管锌从前会说对不起,靖岳都笑笑,打哈哈地说,“没事儿,我要是憋痿了你负全责,你学医的,得把我治好。” 管锌知道这是宽慰他的话,也是靖岳宽慰自己的话,可这样的宽慰对于靖岳而言仿佛似妺喜听人撕裂帛,解欲发而发不出的欲念。 所以后来,管锌也不再说了。
第4章 1. 有些噩梦是种在心里的,发芽生根贯穿了整个人,剔除不尽,吹又生。 他对这事儿的憎恶有源头,是魆黑的鬼魅在他心里牵魂绕梦,从心理到生理的反感。说靖岳有洁癖,管锌也有,性的。或者更严谨一些,不是洁癖,是抗拒,是讨厌,是憎恶,是恶心。 管锌离开那屋子时没带走任何东西,他曾经想要带管钿和施胭离开,管钿死了,他要把她的骨灰带走。施胭疯了,他没有带走施胭,和累赘没关系,是她疯得没了人性。 管钿的死,谁也撇不开关系。 2. 逃不过追溯。 管钿和管锌并没有血缘关系,准确地说,她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管钿不养在这个家,她有她的家,还有他的王奶奶。 那是如此善良的老太,早年丧夫,无儿无女,管钿是她在田坎边动了恻隐之心捡回家的弃婴。六年前,孤寡了大半辈子的她在弥留之际用自己的那点儿田土请求近邻的管碌一家帮忙照顾管钿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是亲手把管钿送入了恶魔的怀抱。 她若得知,该有多恨。 3. 施胭生管锌前就发现了阴//道恶性肿瘤,她对手术那方面了解不多,又莫名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最后的决定是一并切除。除了阴//道不规则引起的出血、尿频、尿急、血尿、排尿困难及腰骶部疼痛,最直接的影响是--她无法拥有酣畅淋漓的性//生活。 换句话说,施胭成了后天性的石女。 埔山是很封闭的小村落,耕田犁地自给自足,过了十几辈子这样的生活,管锌想走出去,走出埔山,带着管钿和施胭。他很用功地读书,熬到初三开学前总算迎来了机会,鸣云中学就那么两个去新川中学的名额,一个就落在了管锌头上。 学校负责这版块的老师来家访那天,管钿比管锌还开心,那一封《择优转学通知函》带来的是他们能走出埔山的希望。 也是在那一天晚上,管锌看到了管碌在偷看管钿洗澡。管锌从厨房抄了一把钢铲差点给管碌头上开了瓢。他后来最后悔的就是他那日没够胆拿菜刀。也是靖岳后来最庆幸的事。 管碌叫管锌小兔崽子,扯着管锌的衣领,仿佛单手就能把管锌拎起来那样,凶狠狠地摔他在地上,怒骂管锌混账东西,让他滚远点。力量的悬殊让管锌心余力绌,那是第一次,管锌想让管碌去死。 他嘱咐管钿防范些,让她记得锁门,让她不要让管碌进家里,管钿却笑。 “哥,你总会带我离开的,对吧? “哥,我不怕,我等你。 “哥,我走出埔山我要做个歌手,我要和流浪的地下歌手学吉他。 “哥,我以后弹你喜欢的歌给你听。” 管锌要离开鸣云去新川,从前坐惯了的7:00出发,17:30回的来往于埔山与鸣云的那班车,他赶上7:00那趟再回便是隔山隔海那般久了。在新川中学,初三读了一年一点没落下课程,高分上了新中的高中部,为了省钱,为了维持这个成绩,为了尽快的实现带施胭和管钿离开埔山愿望他也鲜少回埔山。 用公用电话打回去还得看着时间来,通话三分钟需要五毛钱,通信公司0.128元一分钟,小卖部收0.15元一分钟,赚差价。五分找不开,算下来是管锌每次都多给,一个月能凑一次超半分钟的通话额度,小卖部的阿姨也算和善,给他超。 打电话的时间有固定的周期,每到那一天管钿都是守在管锌家等,以前施胭也会接,后来施胭接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有管钿每次会抢着说,也都会笑嘻嘻的,很开心的声音,管锌便真的以为她很开心。 初三毕业回了一趟埔山,没在家怎么待,求爷爷告奶奶的在镇上的饭馆求了个洗碗的工作,童/工违法,还不能抛头露面。但没法子,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他需要更多的钱才能上高中。往后的高中三年,管锌没有回过埔山,寒暑假就给需要的同学补习,同学家里管饭,学校可以住宿,解决了食宿两项难题。 有的同学家里也会包红包给他,得知他生活得并不乐观的也包得厚些。 靖岳家就是。 18岁,管锌考上了大学,读医。那年暑假他回了鸣云,和三年前一样去打工,不过这次成年了,光明正大地在超市做理货员,干了两个月给管钿买了一把吉他。 不算贵重,但已经倾尽管锌所有了。 管钿拿到手的时候又是埋怨又是欢喜,“我都不会。” 管锌记得管钿说过的话,“走出了埔山,让流浪歌手教你。” 那是管锌和管钿最后的会面。 但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施胭已经开始躲着自己,不肯见自己,他问管钿,管钿也笑说不知道。 他便以为管钿是真的不知道。 4. 管钿再怎么奋力反抗也无济于事,管碌捂管钿的嘴,管钿咬他用了狠劲儿,管碌反手给了管钿一巴掌。 管碌嘴里不干净,掐着管钿的脖子骂她贱货,恶狠狠地说管钿求他,声嘶力竭地求他。 管碌觉得管钿此时此刻喊自己那个称谓更让自己痛快,得意地笑,说,“继续喊,继续喊我就放过你。” 管钿的信以为真不过助纣为虐罢了,完事后,管碌一副奸计得逞后狂妄的嘴脸,拍着管钿的脸,“别怪我,你看看,她就在隔壁,你这个叫法她都不来救你。” 管钿全身都疼,疼得动一下都钻心。 她好想王奶奶,如果王奶奶还在断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也想管锌,管锌当她是亲人,而不是交换得来的物件儿。 有人踢门,是施胭,骂骂咧咧的,“半夜嚎什么嚎,让不让人睡觉了?” 管钿出来的时候施胭还在门口,没开灯,都看不清彼此的脸,管钿绕开,施胭伸手拦,递过去一粒药丸,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感情,“吃了。” 管钿一拍手把药打地上,说,“不要你管。” 施胭嗤笑一声,也不去捡药,问道,“爽吗?爽到想帮他生个孩子了吗?管钿,你真的好下贱啊。” 双重刺激,管钿无力还击,她也知道再怎么还击都是无用功。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空荡荡的家,撑着身体去洗澡,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抠烂。 她哭得撕心裂肺。 在那个夜晚,她抱着管锌去上大学前在镇子上打暑假工赚的钱给自己买的吉他,管锌说了会带她出埔山,永永远远离开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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