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舟坐在石墩子上,嘴里含着颗话梅糖,眼睛转来转去,不死心地寻找着什么。当然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怎么可能这么巧。 然而离开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还真被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少见的穿了一身白,摇轮椅的动作似乎有些急切,眸光和林钦舟相撞的那刻轻微颤了颤。 明明隔着不近的一段距离,林钦舟却将他所有动作看在眼里。分毫不漏。 他嚯地从石墩子上站起身,化的还剩一半的话梅糖咕嘟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差点卡在嗓子口。 “秦——” “秦老板你怎么来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好友抢了白,被糖卡过的地方难受得要命。 秦越和唐靖愉打了招呼,然后也喊林钦舟:“林先生。” 林钦舟点点头,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心里却憋得难受。 秦越急匆匆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可问他也不见得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人总是这样,看似礼貌周到,实则总跟人隔着什么,不会和谁交付真心。 但或许也是有的,有人能走进他心里,比如那个“好朋友”。 林钦舟觉得自己真的有病,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和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拈酸吃醋。 他偷偷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秦老板也要离岛?” 只是没记错的话,岛上的人想要离岛一般是去北边的另一个码头。和游客是分开的。 秦越看着他,摇摇头:“不是,正好有事在这附近,想起来小窈说你们今天离岛,就想着过来看看,兴许还来得及跟你们告个别。”
第13章 比起之前的许多次,他这回简直算得上坦诚,可林钦舟却反而得寸进尺,仍觉得不满意,他蹲下来,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秦老板,是每个客人离岛你都会来送,还是只送我们?” 秦越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上那点急切的情绪也早就一扫而空。他平静道:“我只是恰巧路过。” “是么。”可林钦舟明显不信,“那是每个客人离岛,您都会恰巧路过吗?” 这问题实在太没礼貌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咄咄逼人,连一旁的唐靖愉都听不下去,走过来扯他的胳膊:“林,你胡说什么呢。” 林钦舟却不动。唐靖愉尴尬得要命,只得讪笑着朝秦越解释:““哈哈,那什么,秦老板,您别理他,他有起床气,早上脑子不清醒,您千万别见怪哈!” 秦越语气淡淡的:“不会。” 嘟——嘟——嘟—— 三声鸣笛,渡轮已经靠岸,岸边等待着的游客陆续排队上船,林钦舟还是蹲着,维持着这个凝视秦越的动作,好似非要等对方一个答案。 而秦越没避开他的视线,也看着他。到后来是林钦舟自己受不住,撇开目光,站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懂这个人,有时候觉得对方只是拿他当一个普通的房客,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于对方而言也是有那么一两分特别的。就如秦越会急匆匆跑来送他,但一定不会送其他房客。 这一点林钦舟可以肯定。 可有什么办法呢,秦越不肯承认,而他也要离开了。 岛上的天气变幻莫测, 刚才还是个晴天,一会儿功夫乌云就黑沉沉压下来,压得林钦舟胸口发闷,说话都开始费劲。他一只手掌背在身后,指甲用力抠着,已经能感觉到一点轻微的刺痛。 他身体的情况其实已经稳定,很多年没再怎么吃过药,要不然林珑肯定不能真放他独自回国,可因为面前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林钦舟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走了。”他说。 秦越很淡地点了下头:“嗯。” 渡轮即将起航,船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拿着喇叭在催尚未登船的游客,唐靖愉也等得心急,又过来拉林钦舟,后者没防备,趔趄着朝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石墩子上。 轮椅中的那人很明显地变了脸色,又赶在林钦舟看过来时收回去,垂眸盯着盖在膝盖上的那块蓝底白云的绒毯。 绒毯已经很旧了,很多地方掉绒严重,颜色也被洗得很淡,林钦舟之前没多想,这会儿却福至心灵:“这块绒毯,是你那个朋友送你的吗?” 秦越承认得很快:“是。” 一块绒毯都一直留在身边,可真够长情的。林钦舟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大踏步往登船口走去。 唐靖愉被两人之间这奇怪的气氛弄得一头雾水,但船马上就要开了,他也只好收起好奇心,匆匆和秦越道了别,就追上去:“欸,林,你等等我——” “林。”秦越反复咀嚼着这个字,半晌哂笑一声,“听起来可真亲近。” 渡轮渐渐远航,林钦舟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点,却始终没有离开。 “你刚刚抽什么疯呢,和秦老板说那些干什么,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媳妇逼问自家相公呢。就那什么,”唐靖愉掐着嗓子,怪腔怪调说,“相公,你是单送我一个呢,还是也送别的姐姐妹妹?”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在渡口送我,或许我就不该信你,其实你也送千千万万个别的妹妹……”他翘着兰花指,以手掩面,做了个泣不成声的样子,“终究……是我错付了,嘤嘤嘤……” 林钦舟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啊呀我还不是想让你高兴些,”唐靖愉终于恢复正常,搂着好友肩膀说,“你看你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是不是离开这里觉得舍不得了?” 林钦舟张了张嘴,闷声承认:“嗯。” “也是,毕竟是小时候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容易触景生情,现在离开难免舍不得,不过没关系,等明年暑假,我再陪你过来。说真的,除了天气难搞一些,这里还真挺好的,人美景也美,等我老了说不定可以搬过来养老。” 岸上的人影已经完全看不见,林钦舟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身。“嗯。” 当晚七点多,两人风尘仆仆抵达丽城,入住在古城区的某家客栈。 他们在当地也待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逛了最著名的几个景点,也感受了很有特色的酒吧文化,林钦舟还被好几个人搭过讪,请过酒,其中甚至有两个男人。 唐靖愉又酸又好笑,说他是男女通吃。倒是林钦舟本人很无奈,也和无情,不管男男女女,到了他面前只有被毫不留情拒绝的份。 离开丽城的前一晚,两人泡在酒吧里,台上驻唱边弹吉他边唱着一首好听的民谣,林钦舟刚拒绝掉一个要请他喝酒的男人,兴致缺缺地转着手里的酒杯。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儿的人啊,我感觉我有点想象不出来。”唐靖愉笑他。 如果是在回国之前,别说是唐靖愉,就是林钦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也想象不出和一个人朝夕相对、共同生活的模样。 可现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人,谈及喜欢,论及心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忘不了在码头时秦越看他的那个眼神,当时没来得及分辨,但在之后的无数次回忆里却让林钦舟琢磨出一点惊心动魄的可能。 ——秦越其实也很舍不得他。 那眼神里分明藏着沉重的惦念,那是秦越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展露的情绪,却在临分别的那刻不小心泄漏出来。 他越来越觉得秦越在撒谎,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这几天他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闪过一些片段,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和秦越相处的画面。 那时候的他俩和林钦舟梦里的年纪很相似,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在小庭院的榕树下唱歌弹吉他,也一起帮姥姥收拾厨房、整理房间。晚上溜达到海边捡贝壳、捉小螃蟹…… 都是些很零散的片段,面容其实也没那么清晰,只是隐约能辨出那是自己和秦越。 不过那些画面闪得太快,以至于林钦舟无法确认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脑子不正常下的臆想。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再拔除,林钦舟喝空杯子里的酒,视线瞥向舞台,台上的民谣歌手还在唱: “……像我这样迷茫的人 像我这样寻找的人……” 眼前又闪过秦越那张脸,坐在轮椅里的男人朝他抬了一下眼。 “鲸鱼,明天我不和你回东城了。”他忽然说。 唐靖愉没听清:“啥?” 林钦舟于是又重复一遍:“明天我先不回东城了。” “啊?那你要去哪儿?”唐靖愉彻底懵了。 林钦舟把酒杯搁回吧台上。“我要再回一趟珊瑚屿。”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需要一些海星,求求啦~
第14章 今晚有房客用餐,小窈收拾好厨房出来时,秦越还是半个多小时前那个样子,膝盖上放着本书,状似看得很认真,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老板,你这几天精神看着不太对,总是心不在蔫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有点不放心。 秦越却还嘴硬:“我没有。” 小窈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鬼才相信你,麻烦您老人家装腔也装得像样一点,书都拿倒了,怎么的,您老现在还有这个本事?” 秦越凝眸瞥了眼,发现还真是。但如果因此就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不是秦越。秦老板凤眸一眯,盯着自家员工:“你地拖完了,楼梯擦干净了,客房整理好了?” 小窈:“……还没。” 秦老板冷笑:“没有你还管老板闲事?这个月工资还想要么?” 小窈简直要气死了,她真想把老板现在这个样子给拍下来,给那些觉得这位爷是仙子的人好好看看,这能是仙子干出来的事吗,谁家仙子是这样的? 这分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渣男!秦扒皮! “有本事在林先生面前您也这样。”小窈拿起角落里的扫帚,边扫边小声嘀咕。 老板好像没听见,把书放回收银台上,看了看时间,冷酷无情地说:“你慢慢干吧,我回房了。”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骨碌碌的滑轮滚动的声音。他们早就对这样的声音很熟悉,是拖行李箱的声音。 有客人来了。 秦越对这些并不关心,反正有小窈在就成,所以他摇了下轮椅,仍旧准备回房。 “林先生!您怎么回来了!”结果小窈的一声惊呼,将他整个人定格在原地,过了很久,他才僵硬地扭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嗯,我又回来了,所以有房间给我住吗?” “当然有!而且特别巧,正好您之前住过的那间房空着,要不还住那间?” “好啊。”林钦舟说。他虽然是在应小窈的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秦越,“秦老板怎么这副表情,不欢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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