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我很在意的细节。”傅斯舟又开口,“大厦的监控资料最多保留三个月,也就是说早在九月份的时候,这个录像就已经在系统内被删除了,而发视频的人只可能是在那之前窃取的视频。为什么他要等到时隔两个月之后的今天才发出这段视频呢。” “究竟只是想等这个群情高涨的时机,还是有什么让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段奕明顿了顿,“如果他一直在暗中监视你们,那他应该是最清楚家暴是假这件事的人。” 阮绥音也没头绪,他知道捅伤傅斯舟的是保镖,但保镖也是被那所谓“铁证如山”的视频所蒙蔽,可阮绥音实在想不到是什么样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和傅斯舟,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那今天下午袭击的那个人呢?”段奕明又问,“抓到了么。” 傅斯舟无意识瞥了阮绥音一眼,他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窝在沙发里,额前的碎发投下阴影,傅斯舟看不见他的表情。 “没有,当时太混乱了,我连人都没能看清。”傅斯舟说。 “我看你也该切身体会到,舆论的力量了。”段奕明嘲讽道,“再这么放任他的粉丝为所欲为,以后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以为我不清楚舆论是把双刃剑么。”傅斯舟轻嗤一声,淡淡道,“但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舆论更有力,能让他重回汇演,走上现在的位置。” 阮绥音缓缓抬起头仰望着他,他宽阔的身躯几乎遮蔽了顶灯的光线,使他看上去格外高大、顶天立地。 “而我完全愿意承受那背后的代价。”傅斯舟抬手,抚上阮绥音发顶,目光仍不冷不热地睨着段奕明,“你呢。” “——你敢吗?” 段奕明扯扯唇角,不屑与他争,只是放下杯子:“我还有事。” 目送段奕明走出房间,阮绥音才拉起傅斯舟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对不起。”他伏在傅斯舟肩头,目光沉静。 “你不是在为你自己道歉,”傅斯舟指尖捻着他发尾,“对吗。” 阮绥音沉默着,傅斯舟又说:“不要为别人道歉,这只会让我更难受。” 他早就不奢望做阮绥音的那个特殊了,也愿意和其他人分享阮绥音那一份太过昂贵的爱,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阮绥音一遍又一遍提醒他,他只不过是被阮绥音与其他爱他的人一起一视同仁,没有人例外、没有人特别,更没有人可以得到偏爱。 因此,当一个同样爱着阮绥音的人伤害傅斯舟的时候,阮绥音或许会心疼、内疚,却无法为了他抛弃任何、诘责任何。 阮绥音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看了许久,才放下手机,缓慢地抬眼看向傅斯舟:“我…又想了想…” “嗯?”傅斯舟转头看向他。 “或许我还是先回述京比较好。”阮绥音说。 傅斯舟微抿起唇。他不是不想阮绥音早些回去,可是早先阮绥音才那么强硬坚决地要留下来,现在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改变了主意,让他很难不怀疑有什么古怪。 “为什么又突然想回去了?”傅斯舟问。 阮绥音避开他的目光,沉吟片刻才开口:“我留在这里,大批的粉丝也会跟着我一起留下来,岛上会持续混乱,今天这样的事也很有可能再发生…我还不如…先离开……”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傅斯舟点了点头:“你愿意回去就好,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得派几个人护送你回——” “不用。”阮绥音说,“有保镖就足够了。” “只有他一个,我不放心。”傅斯舟说。 阮绥音也没再推辞,只是乖乖被傅斯舟安排着,在第二天下午两点便被送回了述京。 傅斯舟仍然留在岛上善后,澄清稿发出之后,舆论略微平息了些,但造成的影响很难就此消失,只能慢慢被时间和后续补充的通稿冲淡。 “大概两天后就能回去。”晚餐的间隙,傅斯舟给刚刚抵达述京的阮绥音去了个电话,“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嗯。”阮绥音声音很轻,“我等你回来。” 不知为何,傅斯舟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或许是因为阮绥音从自己身边离开,他看不见阮绥音,就觉得心神不宁,总忍不住去想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因此晚上九点,傅斯舟再一次给阮绥音去了个电话,却没有接通。 傅斯舟又一连拨了三个电话,仍然没回音,便立刻转而拨给了护送阮绥音回去的军团下士,让他调取新月大厦的监控,看看阮绥音在不在家。 “夫人晚上八点的时候出门了,还没回来。” “去查。”傅斯舟揉了揉眉心,“查他现在在哪里。” 侍应生为阮绥音打开门时,里面只有谢瑜一个人。 他端着酒杯坐在沙发正中,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我知道你会来的。” 他这里有阮绥音想要的东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傅斯舟想要的东西。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用错了方式。他用利益引诱,击不破一个毫无破绽的利益共同体,他用丑闻威逼,吓不怕一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愚人。 所以这一次,他利用了这份爱,他知道阮绥音愿意为了傅斯舟付出一切,就连生命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那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躯体。 阮绥音神情平淡,没有什么慷慨赴死的决绝,也没有什么灾难前夜的悲痛,只是沉静得像镜面湖泊,泛不起一丝涟漪。 阮绥音走到他面前,杵着没动。 “站着干什么?”谢瑜笑了。 阮绥音抬眼对上他那几乎要刺穿自己身上衣料的露骨目光,有些麻木地抬手,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扔到一边,紧接着又要解衬衫扣子,却被谢瑜制止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 阮绥音没应声,确实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尽快结束,然后离开。 ——如果他还能离开的话。 “坐。”谢瑜拍拍旁边的沙发,又端给他一杯酒。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坐到了桌边,看着谢瑜往他的酒杯里放了一颗药丸,然后药丸迅速在酒液里溶解,释散绵密的气泡。 “为你好。”谢瑜说,“不那么痛苦。” 阮绥音仍然一言不发,只是握住酒杯,但没喝。 “说点话吧。”谢瑜抬手掂起他下巴,拇指摩挲着他冰凉的嘴唇。 他今天没化妆,但正对了谢瑜的胃口。前阵子他在海边拍的那几张汇演宣传照把谢瑜迷得七荤八素。 他总是这样,一身华服的时候能令众人倾倒,但那纯白圣洁的天使姿态更能刻进人心底,那几乎就像是争奇斗艳的花园角落悄悄盛绽的夜来香,寂静深夜穿行过薄纱窗帘飘落在白松石地板上的第一抹银月光,回廊檐下被晚风撞出的风铃响。 “这么好听的嗓音,不多说几句,实在太暴殄天物了。”谢瑜说。 “我今天来,是听你说的。”阮绥音终于开口。 谢瑜笑笑,目光指向他面前的杯子:“你喝完了,我就说。” 话音未落,阮绥音便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谢瑜也爽快:“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关于向斯醒。”阮绥音盯着他,“所有。” 谢瑜耸耸肩:“关于那个强奸犯?” 话音未落,杯子猛地砸落在地,阮绥音趁谢瑜错愕一瞬捡起块碎片抵在他颈间:“再多一句废话,你就死定了。” 谢瑜愣了半刻,随即笑了,笑个没停,甚至张狂地凑近了些:“杀了我——” 他的确怕,看到徐可阳现在那副死样的时候他真的怕了,他第一次发现阮绥音那么冷血无情、恶毒残忍,他发现自己迷上一个天使面孔的恶魔,却又觉得能死在他手上也算种情调。 阮绥音咬咬牙,随即手腕一转将碎片对向自己脸颊。 他脑袋已经开始发晕,胸腔涌动起一阵阵热浪,并且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让他眼前天旋地转,颤抖的手却仍然紧紧握着玻璃碎片,刺破手心的鲜血顺着小臂染红了灰色的长发和身上的衣料,又滴落一地。 他努力聚焦起目光双眼通红瞪着大惊失色的谢瑜:“说——!!” 【作者有话说】 【孙燕姿《愚人的国度》,作词: 孙燕姿/李焯雄】
第78章 我找不到半句 形容你我只是有点 “梁亦驰!!” 警队副队长楚宴抱着电脑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 “快看这个!!” 梁亦驰瞥了眼对面的陈帆,避着他的目光接过电脑。 是一场刚开播不到五分钟热度就迅速飙升到排行榜第一的直播。场景看上去像是个空旷无物的房间,正中有两把椅子,而最近令警视厅焦头烂额的两位失踪人员徐可阳和谢瑜就被绑在上面,嘴巴被胶带封住。 “看不出来有什么外伤,意识也清醒,应该暂时没危险。”楚宴说。 但两个人都相当狼狈,尤其是徐可阳,似乎因为被关了太长时间而导致连恐惧都无法表露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只剩一种绝望的麻木,那原本精巧的脸庞憔悴不堪得几乎脱了相。 说话间,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身影入镜了,他穿着宽大的罩袍,看不出身形,但显然是个男人。走到画面中间,他被变声器滤过的古怪嗓音响起:“观看人数达到一百万,我们就将开始今天的审判。” 梁亦驰迅速瞟了眼屏幕左上角,观看人数已经破八十万了。 “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楚宴咬咬牙,“外面已经在追踪直播地点了,但对方已经架设了很多个ip中转站,恐怕行不通,能从画面判断出这是哪吗?” “……很难。”梁亦驰仔细看了一圈,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侧边的窗帘也紧闭,只漏出一丝光线。 被晾在一边的陈帆看着对面两个仿佛在打哑谜的警察,也没出声问什么。 “如果从太阳照射的方向…再分析一下背景音…” “重点在于,”梁亦驰打断了他,“我们无法判断这究竟是真的直播,还是录像。” 楚宴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说话间,直播观看人数已经上升到100万了,而画面中戴面具的人却没什么反应,即便弹幕都在催促起哄,他却一直等到直播人数破了120万才开口:“很好。” 他一把撕掉谢瑜脸上的胶带:“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难道……”楚宴皱起眉,“他是提前录好了这段视频,并且预留了观看人数上涨的时间,却没想到人数上涨得比他想象中要快许多…?可是,为什么…?” “这样,即便我们找到了直播地点,赶过去的时候,他也早就已经逃跑了。”梁亦驰说,“所以此时此刻,这两个在视频里还安然无恙的人,并不一定真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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