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斯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 他和阮绥音都不再是了。 “我说过,我会让你站上那个舞台,得到所有人的爱。”傅斯舟抬手,想抹抹他脸上的眼泪,才后知后觉自己满手都是凝固的血迹。 要垂下手时,阮绥音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垂眼看了看他被酒瓶扎得血肉模糊的手背,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伸臂环住他腰际。 傅斯舟愣住了,却没说什么,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儿。他额头抵在傅斯舟肩头,毛茸茸的发顶蹭着傅斯舟下颌,像一只满身绒羽的鸟儿,柔软弱小的羽翼不足够支撑他飞翔,只能轻轻搭在自己身上,像攀附一棵树。 傅斯舟不需要他做任何,只需要他站在自己身畔,保持美丽、放声吟唱。 正因如此,傅斯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剥夺他歌唱的权利。 “评议院是最高决策部门没错,他们可以把控财团命脉、掌握话事权。” 阮绥音坐在地毯上给傅斯舟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时,傅斯舟说,“但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没办法控制的。” “什么…?”阮绥音歪歪脑袋。 “舆论。现在舆论倒向你,但我们还要添几把火。”傅斯舟说,“接下来这几天,你让陈帆和你的经纪人商量着,把你在公司做歌的照片之类发出去,文案就不用我教了。”傅斯舟说,“你只需要突出两点:第一,你原本打算在汇演上演唱你的新歌,并且为了新歌投入了很多心力;第二,没能去参加汇演,你尊重评议院的决定,但还是非常难过、也很无奈,这件事情不能明着说,但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 “这我知道。”阮绥音迟疑地点头,“可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让公众产生同情心,为你感到惋惜不平,这只是赢得人心的第一步。”傅斯舟顿了顿,“——只有愤怒才是最强力的舆论催化剂。” “什么意思…?”阮绥音蹙眉。 “之后这几天,我会放出你的一些黑料。当然了,是那种空穴来风、没有任何实锤证据的黑料,也会安排一些水军,声称你被评议院撤下就是因为这些黑料。”傅斯舟说,“但尽管没有证据,可能还是会有一些黑粉或是信以为真的人借此攻击你,你能接受吗。” 阮绥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没发表异议。这一切听上去很荒唐,但因为是傅斯舟说的,所以阮绥音又觉得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便点了一下头。 傅斯舟忍不住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阮绥音又点了一下头。 如果不相信傅斯舟,他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那就好。”傅斯舟耸耸肩,看着他,“而你需要做的,就是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和徐可阳维持表面的和睦,把你们不和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 “和他一起出镜的时候,你要表现得畏缩胆怯一些,看上去就像…你被他欺负了、很怕他,但是又不敢反抗他。” 阮绥音有些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傅斯舟说的这些其实就是他对徐可阳的真实反应而已,根本不需要演。 “我会让我合作的公关公司放出消息,说你不能出席汇演是徐家这个大投资商在暗中运作,原因很简单,徐可阳讨厌你,不惜动用特权给你使绊子,还编造出那些黑料抹黑你。” 阮绥音微微蹙眉:“可是…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我们需要他做那根跷杆,掀起公众的怒火,只要公众觉得他做了,就足够了。”傅斯舟淡淡道。 “——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做,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杨和苏《小丑女》
第0042章 知不知你在滥用我的恻隐 见阮绥音有些犹疑,傅斯舟笑:“你不是很讨厌他么。” 不过细想来,阮绥音这种软茬子,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没办法做到面不改色地引导网暴,正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舆论影响力,才更加慎重。 阮绥音仍然沉默着,没同意,也没拒绝,看上去很困扰,傅斯舟也没着急逼他,便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考虑。” “——但我得提醒你,这个导火索就算不是徐可阳,也会是别人,而徐可阳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阮绥音披着睡袍跪坐在地毯上,低头替他清理伤口,小声说。 傅斯舟抿起唇,目光掠过阮绥音低垂的长睫和柔软的发顶,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伏在他腿边过分熟练地替他舔舐伤口。 从月沼庄园回到家时就很晚了,处理好伤口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阮绥音跟着傅斯舟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傅斯舟抚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晚安,今天下午我让司机来接你。” “嗯…”阮绥音小声应,却站着没动。 “怎么了。”傅斯舟问。 “我…”阮绥音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也越发小,仿佛蚊子在叫,“我今晚可以睡你的房间吗?” 傅斯舟微怔住,不太确定他的意思,便又问:“怎么了?” “我最近…老是做噩梦。”阮绥音怯怯地抬眼看向他,眼里的雾光浅浅涌动着,“今晚的事情…让我更害怕了,我怕…” 见傅斯舟仍然愣怔着,阮绥音又说:“我睡沙发、睡地上都可以…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嗯。”傅斯舟应,随即转头进了房间,给阮绥音留了门。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才踌躇着走进去。 傅斯舟的房间很空旷,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只有床头的台灯上挂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飞鹰挂件。 阮绥音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挂件看上去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记忆力一向很差。 傅斯舟从卫生间走出来,见阮绥音一直盯着看,心想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幼稚,便解释:“别人送的。” 阮绥音点点头,也没多想,只是抱着薄被要去睡沙发,又被傅斯舟叫住:“你睡床上吧。” 意料之外的,阮绥音没拒绝,只是听话地把被子铺上床,却在傅斯舟要去睡沙发时一把拉住了他:“我只要一点点位置,你可以也睡床…” 傅斯舟认为不太合适,正在脑袋里挑选措辞婉拒时,阮绥音又开口:“如果你介意我…的话…还是我睡沙发吧…” 他低垂的长睫轻颤着,嘴唇微抿,看上去很不安,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做些什么来安慰他。 傅斯舟心说今晚的阮绥音有些奇怪,他一直把自己摆在很弱势的位置,却能让傅斯舟不得不遵照他的意思去做。 只不过看看他那清白无害的模样,傅斯舟想也不想便主观臆断,他一定是无心的。 最后傅斯舟只能无奈地躺上床的另一头,和他背对背躺着。实际上,他半分睡意都没有,更别说身后还躺着一个跟他说亲密也不算亲密、说疏离也绝不疏离的人。 怕黑的傅斯舟显然完全没有要关灯的打算。他房间的暖光灯相当亮,简直就像是悬在天花板上的小太阳,令整个房间亮如白昼。这让阮绥音很不舒服,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侧躺着,一动也不动。 傅斯舟听见阮绥音均匀轻缓的呼吸声,觉得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傅斯舟已经在心里数到第892只羊的时候,身后的阮绥音突然惊叫了一声。 傅斯舟连忙翻身回去看他,却猝不及防被他扑进了怀里,他似乎是本能的反应,因为傅斯舟叫他时他也没应,只是将傅斯舟的腰箍得更紧,毛茸茸的脑袋也埋在他胸膛呼吸凌乱,发出低低的抽噎声,似乎并不清醒,甚至可能还在噩梦中。 傅斯舟僵着身体,良久,才抬手覆上他肩膀试图轻柔地挣脱他,无果,他抱得太紧了,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会撒手。 其实阮绥音太瘦了,被他抱着并不舒服,就像拢着一把骨头,包裹了一张薄薄的皮,傅斯舟想拍拍他脊背,手掌却只触到他后背凸出的一节节脊骨。 但很古怪的,大概就像小时候总喜欢抱一个玩偶睡觉一样,怀里有个人让傅斯舟觉得不那么空落落的,就像一直轻飘飘悬在空中浮游很久、突然落到了实处。 傅斯舟没再尝试推开他,只是很轻地拢着他肩膀,没一会儿便沉入了深睡。 第二天下午司机抵达新月大厦时阮绥音和陈帆已经在楼下站着等了。 司机慌慌张张撑开遮阳的大黑伞小跑上前接他上车:“怎么能让您等我…” “没关系。” 今天太阳十分灼烈。阮绥音披了件黑色风衣,戴了墨镜、口罩和鸭舌帽,几乎没露出半寸皮肤。 司机替他关好车门,坐回驾驶座时,阮绥音又开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夫人您不用这么客气!” 阮绥音没再说话,司机也没敢与他搭话,车上便一路静默,约莫半个小时后便抵达了军团。 车一路驶进去,停在射击场不远处,司机下车撑开伞,打开车门接阮绥音下来。 阮绥音其实不想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仿佛走在街上怕别人认出来的大明星一样,显得过分高调。 可没办法,阳光总能从四面八方钻头觅缝地袭过来,令他浑身不适。 “那是谁?怎么感觉有点像……” “不会是Mercury吧?捂成这样也看不出来……” “绝对是!这头发、这身材、这走姿,一看就知道是他!” “傅首长来试枪还带家属啊,可以拍照发圈吗?我朋友要犯红眼病了” “Mercury能大白天来这种露天场所,对傅首长绝对是真爱” “可以去要签名吗?” 即便捂得严丝合缝,他披散的银灰色长发仍翻起一片刺眼的光,宽大风衣也掩不住纤细修长的身材,步履间都带过轻柔疏散的风,自然而然地聚焦起所有人的目光。 被带着走进射击场,阮绥音一眼望过去便轻易找到了射击地线前的傅斯舟。 即便在一堆身材健硕的军团人员里面,傅斯舟也十分显眼。他今天穿着贴身的黑色战术服,束起的腰线和军靴把腿拉得愈发修长,宽阔肩背上肌肉线条紧致又流畅,将衣料撑起褶皱。 他单手举起枪,微风拂起他额角的碎发,那锐利的目光和子弹一起射出去时,他连开五枪的手腕没有丝毫抖动,每一发都正中靶心,几个移动靶应声倒下。 单是看傅斯舟一个人或许还体会不深,他旁边的一个中士也拿起同样的枪扣下扳机时,手腕被后座力带出明显的波动。 “哇…”第一次见这场面的陈帆忍不住小声惊呼,“原来军团里面就是这样的啊…傅首长枪法也太好了…” 阮绥音没说话,只是也看着那边。 “跟之前停产的9000很像。”傅斯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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