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了,同学我给你打个折吧,下次来的时候……” 老板娘还在热络地说着什么,然而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低头看向袋里的衣裤,姜远修漫不经心的讽刺语气言犹在耳。 就连通知取走的日子都这么糟糕。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可以说出“没关系”的程度。 我结了账推开干洗店的大门,挂在手上的袋子犹如沉重的大石压在心里。 可回收字样停留在眼前,我站在路口望向黝黑的桶底,耳畔响起扔鞋的那一声巨响。 我抬起小臂,熟悉的铃声自口袋中传出。 这次是程协。 “虽然很对不起,但我饿了,能不能给我带点夜宵回来……” 我举起手机贴在耳边,手中的袋子勒住腕骨。 “喂?徐桐?你有在听么……” 我回过神来,在人行道的绿灯闪烁之前踩上白线。 “嗯。想吃什么?” 汽车鸣笛声透过听筒传到另一侧,立刻被对方敏锐地察觉。 “在外面?” “嗯。” 走到马路对侧的时候,信号灯的颜色恰好由绿转红。 我在路边站定,望向不远处的校门,看过往的人们面无表情地在旁侧道路传来的噪声中穿行。 “出来吃吧。” 我抬起头,漆黑的夜空中恰有一颗星星停留在头顶。 “我想买双鞋。” “……” 程协赶到时,是路口的信号灯第十次闪红。 “胃还好么?” 程协接过我递给他的纸巾拭去额角的汗,苦着脸抬手指了指小腹。 “它让我和你说,它不好。” “想吃什么?我请客。” “那最贵的吧。” “……你还是喝粥算了。” 最终我和程协坐在咖啡馆里点了一盘水果沙拉和两杯热橙汁。 程协理想的晚饭菜单本该是店里的鱿鱼炒饭外加两杯水果茶,谁知今天营养师姐姐值夜班,听说程协酒刚醒不久,不容商量地改换了菜单。 程协低头看了一眼收银台印出的小票,面无表情地对营养师姐姐丢下一句“记他账上”后转身离开。 反正最后倒霉的是我。 我只好对着营养师姐姐无奈地点点头。 “嗯,记我账上。” 我把干洗袋扔在原位,在订单还没上齐之前拉着程协到专柜买鞋。 等到结账回来,餐具和菜品都已经摆放整齐。 我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尚未看完的飞鸟集,借此回避某人如同小孩子没讨到糖一般的埋怨眼神。 沙拉很快便见了底,程协端起杯子,眼神扫向旁侧的袋子,无言地挑了挑眉。 “之前拿去干洗的衣服。” 我将飞鸟集合上,提起购物袋挡在衣服前面,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本想丢掉的。” 程协看了我一眼,我极淡地对他笑了笑,喝完了杯子里的橙汁。 我和程协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今晚第三次穿过信号灯闪烁的人行道。 夜风自肋下划过,被微凉的气息包围着,我却无端生出暖意。 “谢谢你肯陪我出来。” 旁侧的程协闻言偏过头来,我目视前方迈开步子,发觉双手已经回温。 我先程协一步踏上地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回过头望向身后,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毕竟我能叫的只有你了。” 出人意料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被肉麻到的夸张表情。 程协踏上地砖,没有任何停顿地握上我的小臂,拉着我走到转角。 “不是想丢掉么?” 我看着程协的眼睛,伸出手将手上的装衣服的袋子移至可回收衣物的桶身上方。 只需轻轻一松,我便可将今天杂乱的心情一同整理干净。 然而不知为何,那日邢安站在灯光下同我说话的情形却在此时如此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 他说—— “是我挑的。” “还是算了。” 我收回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时间。 “要快点回去了。” 程协没再说些什么,我们沉默着赶在关寝时间之前回了宿舍,我将袋子塞进柜子深处,洗漱过后躺在床铺上,在一片宁静的黑暗中舒展四肢陷入睡眠。 程协周末回家,周一有课所以会在周日晚上回来。 而我的周末则在打工、学习和复习功课中平淡地度过。 程协不在,宿舍里也没有了刺耳的游戏击打音效和刺鼻发呛的烟味,相对舒适很多。 简单地做完清洁,开窗通风。糟糕的一天被完全抛诸脑后,我再度回归了日常。 周一的公共课我和程协选了同一节。因为程协是课代表所以要先去一楼取设备,早饭自然由我来带。 我刻意选了程协醉酒那天提议喝的粥,想着一会儿在对方察觉到自己意图之后再面无表情地回敬回去。 谁知一踏进教室,周围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便涌入耳朵。 从教室各处投来黏连目光、钻进耳朵的邢安、姜远修字眼、还有因为闲言碎语声而逐渐增多的关注只增不减…… 面前的这些无一不在提醒自己,过去令自己哑口无言、如坐针毡的那幕是真实存在的,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消散。 我本以为,生活就像是手动的计算器一般,无论如何运算,总是会在每个新一天的伊始按上归零。 但现实不会被清空。 无论事实如何,传闻永不会止息。 积累的东西只会一点一点变大,沉重地压在心头,逐渐膨胀成自己无法负担的程度。 继续放任不管的结果只有一个—— 最终会被压垮的,只有和那两人级别不同的自己罢了。 我放下背包,程协接过早餐明显苦了张脸,不甘心地去翻我手里那份。 我抬眼望向身侧的程协,开口道—— “你知道影视编导专业的课表么?” …… 我把银行卡塞进ATM机的入口,输入密码后按下一连串数字,将机器吐出的红色纸钞尽数装进袋子里封好。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头顶上大朵的云彩缓慢地移动。 是个好天气。 我提着袋子穿过教学楼后楼的长廊,下到三楼的302教室。 离下课铃声打响还有两分钟。 我站在302的教室门口开始读秒。 中午放学的时候,饥饿感总会先行一步抢占身体,导致课室很快会被清空。 邢安和姜远修从不去食堂吃饭,自然也不会为了午饭的顺序问题而抢先奔走。 我站在门侧,静候人群完全涌出,再移步门口向内看去。 邢安在讲台附近整理设备,姜远修倚着桌椅,肩上挂着两个人的背包催促邢安快点。 果然不出所料。 我上前一步,敲响了教室的门。 邢安偏过头,眼神闪烁了一瞬,很快便关闭电脑锁好设备,抬步向我走来。 “有什么事么?”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姜远修皱着眉头在邢安身后,这次脸上连半分敷衍的笑意都不剩,目光中尽是被苍蝇缠上般的嫌弃与不耐烦。 我将手中的袋子递到邢安手上。 “这里是上次我本该立即拒绝掉的衣服钱,现在还你,请你务必收下。” 邢安接过袋子怔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 交出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我如释重负,挺直背脊,迎上姜远修鄙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有,请你道歉。” 姜远修扫了一眼邢安手里的手提袋,嘴角牵出一个不屑的笑意。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果然,像姜远修这种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正欲开口,只见邢安目光微沉,接过姜远修肩上的黑色背包挎在臂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道歉。” 姜远修不可置信地望向邢安,完全不懂本是自己这边的挚友为何要站在我这边。 邢安站在旁侧,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的拉锯持续了很久,最终姜远修在这场沉默的对峙中败下阵来,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下次在选修课上,也务必要像今天一样流利。” 闻言姜远修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一双笑眼尽数瞪圆,里面闪烁的光芒阴毒无比。 “徐桐!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在选修课上看似玩笑的一句话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毫无惧色地迎上姜远修怨毒的目光,心情像是拔出了淤积在皮肉中已久的尖刺一般痛快。 “今天我接受的,只是你当日淋我一身咖啡的道歉。我的要求于情于理,而并非你口中的得寸进尺。” 该说的话都讲清楚了,也没有必要再同姜远修继续纠缠下去。 我冷着脸从姜远修扭曲的面容上移开目光,决定不再给他任何责难我的机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发现这场谈话比预想中进行得还要长。 明明刚才还说不会耽误他太长时间…… 反正以后也不会在私下见面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守。 我转向一旁的邢安,真心实意地道歉—— “今天突然找来的事,我很抱歉。” 邢安拿出手机,无视一旁气到发抖的姜远修,径直递到我面前。 “真觉得抱歉的话,把号码存上。” 完全脱轨的剧情走向将我的神智尽数扰乱,等到再回过神来,邢安已经接过了那部输有我私人号码的手机拨出,并将袋子挂到了我的手腕。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邢安捏着我的腕骨上前一步,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 “可以请我吃饭。” 【作者有话说】 存稿没了(哭哭)如果再更新的话估计会是下周周一至周三,可以催更(毕竟某烟已经懒癌晚期了)
第6章 巧合 书桌上摊满了专业课的书籍和笔记。 我坐在窗前捏着记号笔,望向手机通讯录内X开头的唯一联系人,叹息不自觉从嘴边溢出。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我翻出之前拜托程协拿到的影视编导专业课表,最终在上面划了个大大的叉。 我扔掉记号笔,在程协“我们徐桐终于学疯了”的背景音下一头扎进书里。 果然,难度系数还是太高了。 距离邢安这个名字储存在通讯录里,已经过了五天。 没有任何联络,唯一已知的条件只有拜托程协打听到的那张课表。 除此之外,要顾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邢安的喜好、请客的具体时间、用餐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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